顾昔城却只是浅笑，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连眼神都柔和起来，他抿了抿薄的像刀片一般的唇，淡淡的吐出四个字：“抗议无效。”
“诶。我们之前可是说好的。你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对吧？”莫萱笑着说道，一脸谄媚的表情。看着她脸上生动的表情，顾昔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却是没有接她的话，他突兀的冒了一句，“怎么不问检查结果是什么？”
莫萱怔了怔，随即笑起来，“就是吃坏肚子了啊。而且，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大事啊。”一副了然的模样。
对自己的身体还真是不在乎，迷糊的可以。时日久了，面对她的迷糊，昔城甚至已经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做好她的善后工作。不过，对于顾昔城的事，她似乎都记得清楚。
他看着她笃定的模样，伸出手将报告单递过去，坐在旁边的小女人三心二意的接过去，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移开了，却是忽而想起什么一般，又重新低下头，看着那张报告单，眼神久久不能移开。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转过脸看着昔城，“怀孕了？”疑惑的眼神，不可置信的模样，眼睛睁得极大极大。
昔城却是轻笑，眼里带了一丝戏谑的意味，“不是。是吃坏肚子了。”
投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莫萱重又将目光落在报告单上，许久，方才喃喃的说：“不是说，不能怀孕了吗？”不可置信的模样。眼睛始终盯着那张薄薄的纸。
“不是不能。是很难。”昔城抿了抿唇，纠正道。“所以把工作辞了吧。”因为，这个孩子一定要保住，如果保不住，或许就真的，再也不会有了。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就在于不常发生，所以，不能一直期许有奇迹降临。
“嗯。”莫萱点了点头，听话的应道。一边抬了头看着昔城，“这是我的吧？”依旧不能相信的模样。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昔城沉着点了头，“是你的。”一边伸出手，握住莫萱的手，十指相扣，一点一点扣紧，“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莫萱又低了头，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笑起来，“我们去买小孩子用的东西吧。”一脸的开心怎么都无法掩饰住。
看着她的模样，昔城只是沉着的笑，眼里却也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下了车，莫萱便拉了昔城的手径自往眼前的店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特喜欢这家店里的东西。以前陪小琪一起来买的时候，我就想买了。”听她这么说，昔城却是心里微微一酸，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这般羡慕的看着小琪，而他们的孩子，应该也已经两岁多了吧？
莫萱的手机却忽而响起来，放开昔城的手，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下通话键，小琪的声音便从话筒里传进莫萱的耳里：“晚上你下班我们一起去逛街吧。在家里闷死了。”
“我现在正在逛呢。”莫萱笑着说道。
那边的小琪显然被这个答案唬住，“你昨晚不是说今天上班吗？”
“工作辞了。”
“辞了？不会吧？谁得罪你了啊？你不是说特喜欢那份工作的吗？”小琪听见她这般说，一口气说出来的全是问句。
莫萱此时心里满心都是欢喜，笑着说：“我怀孕了。以后在家等小baby出生了啊。”
听到这样的回答，那边的小琪似乎比她还要兴奋，“怀孕了？真的啊！你现在在哪儿啊？我去找你。”等莫萱报了地点以后，那边传来兴奋的声音，“那你等我啊？我告诉明绝去。”未等莫萱再说话，手机里便传来断讯的声音。
挂了电话，便迎上了昔城宠溺的笑容，“看把你高兴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散去。虽然清浅，眼里却是不曾有过的欢欣与愉悦。
莫萱转过头看着顾昔城，扬起下巴，“我就是高兴。总比你偷着乐好。”
小琪是和明绝一起过来的，远远的看见莫萱，小琪便挥了手喊，“Lara。”虽然身边的人都喊她莫萱，小琪却是执意一直喊她Lara，一直不曾改口。
“这下可以给我们家凡凡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明绝拍了拍昔城的肩，“顾老爷子知道了怕也是要乐坏了。”
一边的莫萱瞪他，“你们两个没责任心的爸妈，居然丢下孩子跑出来玩，我严重的鄙视你们两个。”明绝和小琪的孩子已经有四个月大了，明亦凡，大家都唤他凡凡。
“基本上都是我婆婆在带孩子。我能抱孩子的时间少得可怜。”小琪笑着说道，虽然明绝的母亲并不是很喜欢她。在她生了凡凡以后，却是对她渐渐好了起来，尤其是对凡凡，更是百般宠爱。
买了东西，两个男人大包小包的提了许多东西，明绝一边将东西放进昔城车子的后备箱里一边说道：“要不中午一起吃吧。”
“去我家吃吧。顺便把这事告诉老爷子和秦妈。”昔城笑着说道，关了后备箱后，一边伸出手拉住莫萱的手，十指相扣，握的紧紧。
“那也好。走吧。”明绝笑了笑，目光落在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上，伸出手揽了小琪的腰，往他的车子走去。和小琪真正认识，算是昔城在医院里的那些日子，她最初也不过是为了替莫萱看昔城，后来两个人在一起话便渐渐多了起来，也逐渐熟识起来。
对小琪，谈不上爱或者不爱。他所有的爱，都给了在马赛的那个女人，只是，如今，他和她却是阴阳两隔，连追回的机会都不再有。似乎人都是这般，在那一次最刻骨铭心的爱恋之后，便很难再爱上别人。而小琪，他喜欢和她在一起，这就够了。他的爱，只给那个躺在冰冷的地下的女人，而给小琪的，却是亲情。两个人在一起，会有一个温暖的家，会一起走到老，这就够了。
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是莫大的幸福，却也是，莫大的奢侈。这世间，能有多少人，到最后，是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走到世界的尽头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微微揽紧了小琪的腰，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发现你又长胖了。”预料之中的便是女人低着头四处打量着自己，然后疑惑的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真胖了？”
顾宅。
秦妈拉了莫萱的手，脸上的笑容像是盛开的菊花一般，“这下可好了。孩子是五十天了吧？你和昔城还是搬过来住吧。这房子里也冷清，而且我们方便照顾你。”这一年来，秦妈只在顾宅照顾老爷子，莫萱和昔城辞退了佣人，只请了一个钟点工，平日里帮着打扫卫生。
看着秦妈唠叨的模样，莫萱轻笑着点头，“好。秦妈说怎样就怎样。”
老爷子虽不至于像秦妈这般唠叨，但也是一直乐呵呵的笑着，脸上的笑容经久不散。一边的明绝靠在沙发上对昔城说道：“这下你们家莫萱成重点保护对象了。”
昔城亦向后靠去，眼神宠溺的看着不远处坐在秦妈身边笑意满满的莫萱，这算是老天爷送给他和莫萱最大的礼物了吧？以前，每每看到她看着孩子时羡慕的眼神，心里总像是被谁刺了一刀一般，生生的疼起来，那样的疼痛顺着心脏一直蔓延到全身，像是再也好不起来一般。
就像在普罗旺斯的那些日子里，当他听着莫萱对他说，“给我一个孩子”时，心里翻江倒海而来的歉疚，疼痛，只有他知道，一直经久不息的，在体内蔓延着，几乎要将他吞噬。
看着昔城唇角的笑意，明绝也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转过脸看着莫萱挂着幸福的笑容和小琪，秦妈坐在一起说着什么，其乐融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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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之后，莫萱便辞了工作，呆在家里，陪着老爷子钓鱼，或者在庭院里晒太阳，日子过得平静而惬意。或者说，因为对肚子里那个孩子的期待，让每一天都变得意义非凡起来。小琪在家里嫌闷得慌，倒也常过去看她。
秦妈整日里变着花样给她补身子，奈何她却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看上去依旧瘦瘦的模样。惹得小琪无比嫉妒，秦妈却是整日念叨着让她再胖一些才好。
等寂言知道她怀孕的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一直想要告诉寂言，但又无从开口。那时候，她的肚子已经挺了起来，和小小的身子有些不相称。
早晨醒来的时候，昔城将耳朵贴近莫萱的肚子，再抬起头，便迎上了莫萱的笑颜，“你想要女儿？”她买的孩子的用品，似乎绝大多数是女孩子的。
“恩。因为女儿像爸爸啊。我长得没他爸爸好看，像爸爸比较划算。所以还是女儿好。”莫萱笑了答道，眼里满是狡黠。
看着她的模样，昔城的心情亦好了起来，他重新躺下来，伸出手揽住她的肩，“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怀里的女子便笑了起来，声音不高，却是让人安心，“你自己猜。”
他却只是低了头，吻上莫萱的唇，“傻丫头。”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的音量，恰到好处的语气，像是一泓清泉流进心田一般。晨曦已经透过窗帘照进了屋里，将房间都染上了一层让人觉得温暖的色调。
许久，他才放开莫萱，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我去上班，你好好睡。”
“嗯。路上小心。”莫萱应了声，点了点头，亦吻了他的唇，蜻蜓点水一般。昔城看着她精致的面容，一边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一边低声说道：“我知道。”声音温柔而淡定。
等昔城出去后，莫萱重又拉了被子睡下。秦妈中途似乎进来过一次，却是什么都没说，便小声的关上门出去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等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已经睡意全无，却还是赖在床上，不想动。
一边的手机却忽而响起来，莫萱睁了眼，伸手摸索着拿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一直闪动着寂言的名字。莫萱愣了愣，旋即摁下了接听键。电话那边，是寂言沉稳而安静的声音，“听说，你怀孕了？”
莫萱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寂言看不见，这才开口说道：“恩。六个月了。原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再告诉你的呢。”
“那我过些天去看你吧。”隔着电话线，寂言的声音听得不甚清楚。
莫萱侧过眼看着窗外，窗帘拉开了一点，透过那不大的缝隙可以看见窗外阳光正盛，暖暖的照着大地，再过半个小时，昔城该回来了吧？她恍恍惚惚的想。这些日子，昔城中午都会回来吃饭，仿佛少看她一眼便不放心似的。
“等孩子出生你再回来看我吧。”她笑了笑，声音并不高，带着些许倦意，“你最近还好吗？前些日子我看见周小希了。”
寂言的声音似乎带上了笑意，宠溺的，温暖的，“我知道。还是她告诉我怀孕的事。怕是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过些日子我去看看你吧。顺便去看看周小希。”
听他这么说，莫萱倒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聊了几句，寂言嘱咐她说电话的时间不要太长，有辐射，便挂了电话。莫萱将手机重新放回去，侧过头看着窗外晴好的阳光，似乎一切都安逸而美好。
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后面接踵而来的一切，却是那般沉重，沉重到她以后的日子里，每每想起，都还是会忍不住掉下泪来。
似乎，幸福到达顶峰时，紧接其后的，便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