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手枪此刻看上去,亮的让Cindy的眼睛都睁不开,她愣愣的看着那把手枪在南宫寂言的指尖绕了一圈,和南宫寂言仅仅看上去便让人心里发慌的肃杀的背影。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Cindy惶惶然的想,脚下是一地的汤汁。
那个她最爱的男人憔悴的脸在她的眼眸中愈来愈大,愈来愈大,直到占据了整个眼眸。手指搭上自己的小腹,只有一个念头占据了她的整颗心,不能让Neil死。绝对不能。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便要往里面冲去,其中一个男人伸出要拦她,却只见Cindy低下头狠狠的咬住那个男人的手,低着头冲到黎傲身边,再一次,拦在了他的面前,她抬起头,看着南宫寂言那张肃杀的脸,这一刻,她竟忘记了害怕。
“我求求你,饶了他,好不好?我知道,他对莫萱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只是,求求你留下他一条命,怎样都好,只要让他活下来,求求你。”看着南宫寂言不动声色,毫不为之所动的脸,她只觉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Neil活下来。
因了这样的想法,她竟是忘了害怕,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是叫多少人害怕的暗影门的少主,“我可以代他死。求求你放过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泪水已经从眼里无可抑制的落了下来,只是,眼眸中却是坚定的神色。
这一刻,南宫寂言的眼中闪出了一丝惊异,没来由的,竟是想起了莫萱那张精致的,倔强的脸。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黎傲脸上亦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面前的Cindy。这样的Cindy,他并不认识。
一直以来,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千金小姐,喜欢和别人攀比吃穿用住,比谁嫁得好,有着极强的虚荣心,做事没有头脑,娇生惯养,一点小小的挫折都会让她念叨和埋怨许久。
而眼前的Cindy,这样决绝的,坚定的表情和语调,让他一瞬间失了神。回过神来,他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伤口疼痛难忍,稍稍一动似乎就能将伤口的肉拉开一般。
从枕头下迅速的拿出一把匕首来,藏在袖口里,他站起身,站在Cindy的身后,而他前面的Cindy正泪流满面的看着南宫寂言,差一点就要往下跪的时候,她忽然被黎傲抓住。黎傲以她为盾牌,挡在自己的前面,沿着墙往外走。
南宫寂言一时怔住,那个女人,竟是一副甘心做他盾牌挡住所有加以他的伤害一般,只是眼眸里,却滑出深重的哀伤。真是甘心代替那个对她那般无情的男人去死么?他的眸子黯了黯,看着眼前的女人,想起的,却是莫萱,即使被伤的那么重,她还是选择了回去,选择了留在顾昔城的身边。
缓缓的抬起手臂,他对着黎傲的额头射去,毕竟,他比Cindy高出了些许,那里,没有人可以挡住,却是在扣动扳机的一刹那,他偏了身,子弹便擦着他的发飞了出去。黎傲心里一慌,心跳慢了一拍,拉紧了Cindy。
其他人见寂言开了枪,亦纷纷对准面前缓步移动的一男一女,奈何这一次,Cindy却是完完全全的将黎傲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一点一点的向门外移去。房间内的几个人尚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都没来由的睁大了眼睛,这个女人,大概是疯了。每个人心里都是这样的想法。
只有寂言,一时之间晃了神,满脑子都是莫萱倔强的模样。飞蛾扑火,这样的词,不管是用来形容莫萱,还是形容眼前的女人,似乎都是一个精准的词。
在一起的几个下属看见黎傲就要移到门边,再一次向他开枪,只是,男人却是将狠狠的Cindy往房里一推,关上了门跑开去,开枪的动作和他关门的动作差不多是在同一个时候,那一枪,便落在了Cindy的右边胸口。而她亦因为那大力一推,便倒在了地上,肚子挨着地倒了下来,鲜血顺着大腿一直流下来。
孩子么?寂言恍惚间想起那个莫萱失去的孩子,一时之间竟升起了同情之心。几个男人看见黎傲跑了出去,迈开步子就要出去追,却是被Cindy堵住。
她堵住了那道门,缩在门边不肯让开,鲜血一直一直的流下来。有男人见她不肯让,伸手就要拉开她,却只见那个女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抓着门把,不肯移开。泪水愈发汹涌的流下来,她睁着眼睛看着寂言,“求求你,用我和孩子的两条命,换他的一条命。”
“够了。送她去做手术。”寂言看着自己的几个下属,终究心生不忍,动了恻隐之心,冷冷的说道。心里却是没来由的凉了下来。
听见寂言这么说,Cindy方才瘫软下来,“谢谢……你……”声音已经是无限虚弱。那一刻,寂言很想问一句,值得吗?却还是没有说出口,那一句话,与其说是问她,倒不如说,是她一直以来,想问莫萱的话。值得吗?是莫萱的话,一定会说,值得吧?而现在,她是幸福的,这便够了。
几个人听寂言发了话,便抬了她出去,有人去喊了医生来。Cindy却只是感激的看着他,“谢谢。”一句谢谢,颠来倒去的说了好几遍,却也不嫌烦的模样。那模样,竟满是欣喜,或许,还有悲痛吧。那眼眸里,分明满是伤痕。
周围几个男人看着寂言的模样,眼里都闪出了一丝疑惑,向来冷血无情的少主,怎么会在这一次时时走神,甚至没有下命令去追那个逃出去的男人。
只是,赶来的秦然看见抬出去的Cindy和她大腿上浓稠的鲜血时,便明白了,这一次,他定是失了措,似乎,那个女人,莫萱,似乎便是他逃不过的劫难。是看见了Cindy,才会联想到莫萱,于是心生不忍吧?
逃不掉的劫难。
或许,不是他逃不掉,只是他不想逃而已。
珍贵的,无法放弃的羁绊。这便是了吧?
而黎傲从后门出去后便拦了车直奔机场,原本阴郁的脸上多了一丝悲伤的意味。那个他无缘面对的孩子,终究怕是得不到了吧?只是,南宫寂言,总有一天,我会卷土重来。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手一点一点握紧,嘴角抿得紧紧的,眼里满是杀气和不甘。
怎么可能两次都这么快找到自己?明明在医院登记的时候,用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让护士进来,见到他的,也只有那个医生和Cindy。Cindy的话,是不会告密的。那个医生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与此同时,疼着的,还有腹部的伤口,稍稍一动,就能拉到伤口,疼痛随着腹部一直蔓延开来。他抿紧了唇,眉头深深的皱起来。
怪不得都说,暗影门的南宫寂言便是死神。以前,他对这话向来不屑,即使接触过多次,但是,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冷酷的男人罢了。或许,只有昨天的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他吧?眼里满是肃杀之气,胆小的人,怕是看一眼他的模样,也会吓得落荒而逃吧?
南宫寂言。他在心里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下一次,我要用你的命来祭奠我的妹妹和孩子,以及这一道你给我的伤口,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最爱的女人,是怎样,在我的身下辗转承欢。
这样的情绪满满的占据了心口。他蓦地想起莫萱决绝的眼神,和那样冷绝的话语,“我生是顾昔城的人,死是他的鬼。”心口愈发疼起来,夹杂着莫名的火气。
他不明白,自己比那个男人少了什么,以至于她这般嫌弃,她的目光,甚至不曾有一刻落在他的身上。他一直在等,等着她有一天回心转意,等着她忘记那个男人,为了她,他甚至决定放弃自己父亲的家产和她在一起。而她,最终却还是回到了那个男人身边。
他的真心,在她面前,永远是那么不值一提。不管他如何努力,她都不曾,多看他一眼。她竟是宁愿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也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拳头握的愈发紧了起来,青筋暴起的模样。眼里满是杀气,连坐在前面的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看见他的模样时,也没来由的吓得一身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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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莫萱坐在Cindy的病床前,看着她憔悴的面容,低声说道:“对不起。”声音很低,却满满的都是歉意和内疚。
Cindy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竟是比哭还要难看。她一点一点的伸出手,摸索着摸到莫萱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其实,该我和你道歉。黎傲那样子对你,是他不该……”声音有些沙哑,眼睛却是落在莫萱的背上。
低了头,莫萱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能活过来,已经算是奇迹了。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最爱的人将她作为挡箭牌后自己逃走,还因此受了重伤,心里有多痛,她明白的。只是,语言在这一刻,竟是如此苍白无力,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句去安慰她。
握住Cindy的手,她低下头,“可是,是因我而起……”极低极低的声音,即使恨着黎傲,但是,这样子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她做不到,更何况,还有一个孩子。自己失去孩子的那些日子,是如何的心如死灰,到现在,她都记得,每回想一次,就会痛一次,那是她触碰不得的伤疤。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嫉妒你。”Cindy忽而偏过头,声音低哑的说道:“Neil他,从未爱过我。他需要一个女人,而我那时候,需要一个可以让人羡慕甚至嫉妒的男友,在一起的最初,都不是为了爱。可是,到最后,我竟是爱上了他。原本,我以为,就算他不爱我,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只是,在你出现以后,他和我说,他想要用你来报复南宫寂言,可我看见的,都只是他对你的好,和他因为你而反常的种种。他对你的爱,可能来得太疯狂了,或者说,他原本就是个疯狂的人,爱起来的时候,就更疯狂了。”
“那时候我想,他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的家族,能给他更多的利益,和更多的荣耀。即使他喜欢你,到最后,他的选择,还会是我在一起。他到最后,还会是我的。所以,在婚礼上的那一幕,给我的打击是致命的。”
“婚礼之后,他竟然再次约了我。我原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那一次,他说,不会和我结婚。语气笃定。我便知道,再没有可能了。我问他,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呢,你也不会和我在一起吧?看着他的样子,我就知道,他的答案是不会。所以我带着他的孩子回去了,再没有找到他。”
“前些日子,他忽然找到了我。看见我的第一眼,他便问我,孩子是不是他的。我想说谎,想说不是,只是,我到底没有说出口。那时候,我躲在家里一处长期没人住的别墅里,带着两个保姆,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知道我怀孕的事。那之后,他便把我带在了身边。”
“有一天,他忽然拿了机票,让我和他一起来中国。由不得我拒绝,他便将我带了来,他说他有事要办,而他,在想看见孩子的时候要能看见。到中国以后,我们便住进了那栋别墅。那时候,他突然对我说,要我将孩子生下来之后,把孩子留下,自己一个人离开。当时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却是没有半分怜惜的对我说,他随时可以抹杀我。”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爱过我。他那么想要这个孩子,到最后,还是舍弃了他。对他而言,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而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那么嫉妒你。嫉妒到恨你。只是,到你被他绑架的那一刻,这嫉妒,忽然变成了同情。那天,我站在门外,听着你对他说,你只是顾昔城的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听着他问你,你是不是宁愿死,也不愿成为他的女人。那时候,我忽然想,如果你不爱他,却被他爱上,亦是不幸。他的爱,太疯狂。”
“我谁都不怪,怪只怪,我爱错了人。你看,到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人,竟然是原来在我生命中无关紧要的男人。”
莫萱听着Cindy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低低的响了起来,只是安静的听着,目光安静的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的手微微握紧,“Cindy,都会好的,都会好的。”她喃喃的说着,声音温和如水。这样的时候,她该是至为绝望吧?
Cindy听见她的话,微微侧了脸,低低的说道,“谢谢你。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眼神真挚,充满了期待。看着她的模样,莫萱只觉得心口生生的疼,为眼前的这个女人心疼,她重重的点了头,“恩。”
“能不能替我求南宫寂言,不要再对付Neil了?”她敛了声,轻声说道,眼里满是渴求和期待。
这样的时候,她想着的,竟然还是那个弃她而去的男人。莫萱很想大声的骂她傻,骂她蠢,只是,那些话,统统都哽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好半晌,她才说出一个字,“好。”
听到这样的回答,Cindy方才笑了起来,释怀的模样。“Lara,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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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莫萱情绪一直不高的模样,坐在她身侧来接她的昔城看着她的模样,伸出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声音温和而温柔,“回神了。”见她愣了愣,随即偏过头看着自己,他方才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温暖淡定的声音。像是春日里最温暖的一缕清风。
莫萱微微偏过头,将脸靠在昔城的怀里,“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像黎傲丢下Cindy那样丢下我?”惶恐的语气,充满了不安。
昔城微微一愣,随即唇角轻轻弯起,长长的手臂绕过她的肩膀,将她揽进怀里,另一只手顺势搭在她的腰间,温热的气息便撞上了莫萱的耳垂,“不会。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坚定的语调,让莫萱原本悬着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偏过头,她将自己的脸埋在昔城的胸口,“Cindy好可怜。”声音闷闷的。这样大的打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心里没来由的为她心疼起来,或许,在潜意识里,她亦是在心疼曾经那个失去孩子的自己。
听出她话里伤感的语气,昔城伸出手将她揽的紧了些。今天,终究是让黎傲跑了,只是,换做是自己在场的话,怕是也做不到对那个女人痛下狠手,然后去追那个人吧?毕竟,从某些角度看,她像极了怀里的女子。
查出黎傲所在的地点时,在他要去找黎傲之前,却被南宫寂言拦了下来。他说,他的任务是给莫萱平静的生活,而不是惹麻烦,杀了黎傲这种事的后果,只有暗影门这样的地方能承受得起。而他手里的人命已经有太多条,并不差这一条。
“回家吧。”他忽而低低的说,平静而温暖的语调。莫萱点了点头,直起身子来,低着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昔城的手机却忽而响了起来,摁下接听键,电话那边便传来了王洋的声音:“顾总,今天下午还有一场会议。您什么时候回来?”似乎是已经快要到时间了,瞥了一眼身侧的女人情绪不高的模样,他正要开口说取消会议,便听见莫萱的声音安静的响起来,“是公司有事么?你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别耽误了工作。”
微微愣了愣,昔城撂下一句,“会议之前我会到。”沉稳的声音,挂了电话,他侧眼看着莫萱的脸,唇角微微扬起,“那就一起去公司吧。”没来由的,他忽然想起那一天前台小姐对周小希说的话,我们顾总N年前就离婚了。
倒也不能怪她,毕竟他和她复婚的事情,因为莫萱不想张扬的缘故,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是,当时听见那句话时,心里还是隐隐不快起来,不想别人都将她当做自己的前妻。
未等莫萱回答,他已经发动了车子,不动声色的侧脸,搭在方向盘上的修长的手指,无名指上的婚戒,绝美的容颜,似乎天生便该是人群中的焦点一般。她正出神,忽而听见昔城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什么时候有了喜欢偷看的习惯了?”
莫萱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贼贼的笑容,往昔城的肩上靠去,“突然发现我相公长得还不错。多看两眼啊。”顿了顿,没给昔城开口的机会,她又说道,“长得比我都漂亮了。我刚刚在想,不会是现代版的女驸马吧?”
“乱想些什么呢。”他瞪她一眼,手指戳上她的脑门,动作确实极轻的,带着一丝宠溺,连唇边的笑容都温暖的让人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