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发长的快啊。”她却是强忍着扯出一丝笑意，看的寂言心里微微心疼起来。他伸出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点。”
莫萱脸上强壮的笑意倏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悲伤的神色，她偏过头，看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忽然间想起一句歌词：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
插在口袋里的手一点一点的握紧，原本修剪的短而齐的指甲已经长长，抵着掌心，生生的痛起来。她只觉得冷，心里的冷，还是身体的冷，她已经分不清，缩紧了身体，她低声说，“寂言。你要好好的。”
不合逻辑的回答。却是让寂言怔住，她，其实是再禁受不住任何的失去了吧。朋友也好，亲人也好，爱人也好。通通，都不想再失去了吧。
莫萱安静的看着车窗外，过了许久，才掏出手机来，“黎傲，我回国了。谢谢你没有伤害寂言。”犹豫了些许，她盯着屏幕看着，看到眼睛发涩，才按了发送键。
直到进了机场以后，手机才再度响起来，黎傲的名字在屏幕上亮着，莫萱皱了皱眉，摁下挂机键，手机却再度锲而不舍的响起来。
莫萱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摁下了接听键，走到一边去，黎傲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来，“你回国？现在上飞机了吗？”
“还没。在机场候机。”
“你等着，我去送你。”
黎傲急急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里，莫萱看着玻璃上自己并不清晰地倒影，“不用了。我最怕当面告别了。以后去中国玩，欢迎去我家做客。”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许久，久到莫萱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才低低的传过来，“会欢迎吧？”
莫萱点点头，却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才轻声说，“当然会。”
“那一会把你家的地址发给我吧。”
“好。”莫萱轻声说。话筒里却忽而传出她不愿意听到的话，“你现在回去，他，怎么样了？”带着一丝犹疑和小心的声音。
心里忽然一阵酸涩，她扬起头看着天空，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不知道呢。我只是想回去。”努力作出的平静的语调，却是在句尾有了不经意的颤抖。
电话另一头的黎傲站在窗前，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几个男人，原本桀骜的眼里却是忽然间流露出一丝心疼和哀伤，“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吧。”温和的声音，像是一碗冷热适中的温水，缓缓的熨帖着五脏六腑。听着那边极细极细的呼吸声，他微微失了神，“丫头，哭了？”
“没有。”莫萱伸出手抚了抚自己的眼角，方才发现，已经有泪掉了下来。
是么？黎傲觉得，自己甚至能看见她此时故作坚强的模样，不由得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别太勉强自己。心里难过的话，就说出来，别想着什么都自己承担。”几分担忧的语气。
莫萱缓缓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不远处，一对年轻的男女正旁若无人的安静拥抱，看上去那般叫人羡慕。如果可以爱下去，多好。如果能这般拥抱着告别，多好。莫萱忽然想。“我知道。那先这样了。快登机了。”
“嗯。路上小心。”温和的声音。
“好。再见。”莫萱轻声说着便挂了电话，将手机收到自己的口袋里，走到寂言身边坐下。原本安静坐着的寂言忽而伸出手揽住她，微热的气息便合着他的声音扑进自己的耳里，“我还在。”
我还在。轻轻的三个字，不急不缓的却是坚定的语调。
莫萱微微心安起来，侧过头靠在他的肩上，“寂言，我一直，当你是亲人。”
听见她的话，寂言的眼睛黯淡下去，微微侧过眼，身侧女子疲惫的面容便映入自己的眸子里，那般安静美好，让人心里没来由的一紧，窒息的无法呼吸。
她待他，一直是这般，眼神清澈不染尘埃，没有一丝爱恋，干净的叫人不敢多生遐想。即使连拥抱，也只是友谊式的，单纯的拥抱。在那双清澈而干净的眸子里，似乎乱想一分一毫，便是莫大的亵渎。
一直当自己是亲人。他知道的。在曾经的日子里，她曾经笑的灿烂的说，我从小就想有个哥哥，估计老天终于听到我的祈求，给我送一哥哥来了。不过，我妈要是知道，我让她平白无故的多个儿子出来，不知道该怎么想。彼时，她尚未遇见顾昔城，尚未掉进情网里不能自拔，笑起来的时候，似乎连天都能变得晴朗起来。
那样的笑容，曾经，是他最想守护的。
所以，在巴黎只看见顾昔城，却没有看见莫萱时，在看见那些她婚后的资料，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模样时，他终究还是推掉了帮里所有的事务，义无反顾的回到了阔别三年的故土。
没过多久，登机的提示便在大厅里响了起来，莫萱站起身，小心的扶着寂言。看见她那般认真的模样，寂言唇角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我没事。”
伸出手揽住她的肩，那般瘦瘦弱弱的身子，竟要承受那么多。
一直强忍着不让自己回头，却是到了最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告别的人，印在自己眼里生生的疼。自己想见的人，又或许是见最后一面的人，竟是无法再见。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阵凄怆涌进心里。
寂言看着她的模样，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莫萱已经转回头，“走吧。”安安静静的模样。
再见了。普罗旺斯。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