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绝走进病房,将手中的花束和水果都放在病床边的桌子上,另一只手提着的保温盒亦放到桌子上,随即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昔城睡的并不是很沉,连日来侵袭着自己的胃痛和术前治疗带来的痛苦让他一直睡不好。听见声响,他便安静的睁开眼,皮肤苍白,“今天见到莫萱了吗?”看见明绝坐在自己面前,他张了张没有血色的唇,声音低哑的问道。
明绝看着他的模样,心里顿生不忍,“见着了。就住在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能见不着吗?”故意放轻松的语调,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心却像是浸满了水的海绵,又沉又重,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会滴出水来。
“她,还好吗?”淡淡的声音,担心的语调。
明绝很想冲他喊,你不是一直自私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吗?这种时候,你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却终究还是不忍,这样沉重的气氛压的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看见她的时候还哼着小调呢,能不好么?”努力装出的轻松语调。
昔城重新安静了下去,半晌,唇边才溢出轻轻的三个字,“那就好。”极轻极轻,却像是有千般重的石头砸在自己的心口。
“我给你带了粥来。难得我自己亲自下厨,你这下有福气了。”他只装作自己没有听见那一句“那就好”,故意转移了话题,极力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我妈都没能尝过我亲自下厨做的饭菜呢。”
“那我还真得感恩戴德了?”看着明绝的模样,昔城也用没事般的声音说,一边伸出手接过明绝递来的饭盒和汤匙,一口一口的喝着。不冷不热的温度,刚好适宜,喝进肚子里暖暖的。像是有一股暖流流经自己的身体。
她,很好么?阳光照进屋里,晴朗的天气,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天空蓝的透彻,像是一块纯净的蓝宝石一般,纯净的叫人心生不忍。
真想看看你一直向往的漫天满地盛开的薰衣草。他忽而安静的想。
错过,她的店名。
我们错过了泰诺亚方舟,错过了泰坦尼克号,错过了一切的惊险与不惊险,我们还要继续错过。
这是她说的,起这个名字的原因。那是几米的话,只是,那句话前面还有一句:当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不喜欢你;当你爱上我的时候,我喜欢你;当你离开的时候,我却爱上你。
当你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早已爱上了你。后知后觉,我竟跟了这节奏。
没吃多少,昔城便皱了皱眉,将饭盒和汤匙放到一边的桌子上,额前的川字深了些。
看见他这般模样,明绝心里一紧,“不多吃些吗?”意识到自己担忧的语气,又换回了一贯轻松的语调,“这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你这也太对不起我了吧?”
昔城唇角轻轻扬起,“是你厨艺太差了。对了,你帮我去把我的画板拿过来吧。”倒也是轻松的语气,彼此都在装作若无其事的面对此刻心里巨大的压抑,又或者,明绝怕自己心情不好。其实,又能怎样呢?早就看开了,生死有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到现在,不过是想再试一试,再努力一次,因为,即使不能陪着你慢慢变老,也想看着你慢慢变老。
“行。大少爷,你事还真是多。”明绝调侃着说道,一边起身将饭盒重新收拾好,“那你歇着吧。我一会就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反正我也没事做。”
昔城微微笑了笑,眉毛皱紧了几分,“不急。”
明绝拿着东西,“行。那你歇着吧。”一边向外走去,直到把门关上,他方才无力的靠在病房外雪白的墙壁上,果然还是讨厌这样的地方,原本就压抑的心情愈发压抑起来。
心里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那里,很重很重,却是无法挪开,像是生了根似的。让自己连呼吸和说话都变得艰难起来。
病房内,昔城骨节分明的十指按住自己的胃部,一点点的抓紧,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另一只瘦的可以看见青筋的手摸索着拿到床头的药,倒出两粒吞进自己的肚子里,然后拿起水杯,微微侧过身,喝了一小口水。胃部的疼痛却是不肯退去。
他伏在被子里,薄得像刀片一般的嘴唇抿的紧紧地,额上的汗珠愈发细密起来,按住胃部的手因为用力的缘故,骨节处寸寸泛白。
许久,直到药效渐渐开始起作用,他方才松开自己的手,低低的喘了几口粗气。安静的躺在床上,手依旧搭在自己的腹部,他深邃的眼睛安静的看着窗外的天空,看不见飞鸟,看不见云彩,只有碧蓝碧蓝的天空,那么美好。仿佛一闭上眼,就可以回到那些自己不曾珍惜的从前。
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如今回头再看,才发现,那些她做好饭菜惴惴不安的看着自己的日子,是那般美好,和值得珍惜。却是不曾珍惜。原来,自己曾经与幸福错身而过。
他张了张苍白的唇,不出声音的说了句什么。那唇形,分明是,莫萱。想要你一直幸福的活下去,即使是和别人在一起也没关系,只要幸福的好好活下去,一直到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依然被人捧在手心里,可以的话,还要含笑而终。
明绝靠在墙上,站了许久许久,方才直起身,侧过头看着自己方才出来的那扇门,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压抑难过,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终究还是站起身,向外面走进去。
一步一步的从阴暗的医院走廊,走向外面正温暖的秋日的阳光。直到阳光完完全全的照在自己的身上,他方才深深吸了口气,回过头看着身后的那栋大楼,垂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