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艾莉儿悠悠自睡梦中醒来，第一个感觉就是痛。她伸手捧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头，睁大睡得有点惺忪的眼睛，一片白映入眼帘。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床单……虽是深浅不一却一样的纯然的白。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会在这里？东方楚阳呢？问题一个接一个闪过她仍浑浑噩噩的脑子。
记忆停留在直升飞机开始晃动的那一刻，对了，东方楚阳突然很凶很大力地甩开她，害她没有站好，头撞到了铁扶手，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想起东方楚阳那“凶狠”的表情，艾莉儿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水不听使唤地扑哧哧一直往下掉。
他为什么要推开她？前一刻不是才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变得那么凶了？
对了，飞机开始不正常的晃动起来，难道他们倒霉遇到了传说中的气流？他想甩开她，自己一个人逃生去？
难怪人间有一句话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啊，夫妻都那样，更何况他们现在什么关系的没有，顶多算是男女朋友吧！
难道说这就是人间所谓的爱？一旦到了生死关头就只顾自己的安危，不顾他人的生死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她坠机了吗？是谁救了她？可是，从海拔数千米的高空中坠落下来，她居然没有断手断脚，只是头有一点痛而已。
嘻嘻，好幸运哦。
开心维持几秒钟，被东方楚阳“抛弃”的感觉两次爬上心头，使劲往最柔软的地方戳，痛得几乎快要麻木了。
原就很不舒服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艾莉儿双手捧头，痛苦地蜷缩成虾米形状。只是，身体上的不适哪比得上心头那一阵紧似一阵钻心般的痛。
她想不通，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前一刻还山盟海誓的许下生生世世永远相守的誓言，当灾难来临时，非但不能好好保护她，还嫌弃她妨手妨脚，那么狠心推了她一把。
艾莉儿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悲愤。亏她为了他受了那么罪，吃了那么多苦，她没有一句怨言，她甘之如饴。
他可以怪她怨她恨她，这都没有关系，如果不是她迷糊犯下那么低级的错，他也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他有资格有权利做什么事来报复她，但为什么要选择那么残忍的方式？为什么要让她知道爱，懂得爱，相信爱之后再狠狠地推开她。
肉体上的伤害很容易就会愈合，也会随时光的流逝而淡得没有疤痕。可是，情伤不同，爱得越深，伤得越重。
绝望的艾莉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这段阴霾？心口上的那条又长又深的血痕还有愈合的一天吗？
她不敢想像，此刻的她除了痛以外，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一种可怕的想法浮上心头，她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为什么要在这活生生承受这种非人的煎熬。
一咕脑从病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外，伸出头向外探了探……
很好，这里起码有五六层楼高，如果跳下去的话……
艾莉儿满是泪痕的脸上绽开一朵绝望凄美的笑朵……
东方楚阳一打开病房的门就看到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只见艾莉儿站在窗沿上，像只随时都可能翩然落下的彩蝶。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背景看起来是那么孤独无助又绝望。东方楚阳不敢出声，怕一不留神艾莉儿就掉下去了。
这里可是六楼啊！如果真摔下去，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心急如焚，却不得不放慢脚步，以无声的姿势慢慢靠近她，每走一步都那么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急得出汗。
既怕稍慢一点她就翩然飞落，又恐发出一点声音会惊扰了她。其实，他还有满心疑虑，好好的，干嘛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等下非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难道她还以为自己是天使吗？张开翅膀就可以飞了？天真是很可爱的特质，但若是太过迷糊就……
唉……
沉浸于悲伤中的艾莉儿根本没有听到开门声，也没有觉察到有人正朝她一步步靠近。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好想从这里跳下去，一死了之。
就在艾莉儿闭上双眼，打算用力一跃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掌揽入她的纤腰，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放开我，放开我……”背后的拉力实在太强了，任凭她怎么挣扎都徒劳无功。
“艾莉儿你冷静点，冷静点……”熟悉的怒斥使艾莉儿一时间忘了挣扎。
东方楚阳费力地将艾莉儿抱到床上，俊逸的脸上布满担忧，头发因方才艾莉儿的挣扎而变得零乱却软化了他脸上刚硬的线条，蓝眸里闪着令人不能错认惊慌。
艾莉儿的心突地一紧，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不是弃她而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向藏不住话的她，不等东方楚阳开口问，便已先怒吼着：“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还出现在这里？你回来干什么？回来干什么……”被抛弃的感觉快逼疯了她，此时此刻的艾莉儿已经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
因为过于在乎，所以更加害怕；因为惊惧和彷徨，所以陷入自我编造的幻梦里难以自拔。
被艾莉儿疯狂模样震慑住的东方楚阳，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愣愣地任凭艾莉儿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
他没有闪躲，没有制止，更没有反抗，就那么静静任由艾莉儿捶打、发泄个够。他不在乎艾莉儿此时对他的态度，只担心刚刚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事？
他才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刚刚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艾莉儿怎么突然间就发疯了呢？不会是那一撞，撞伤了脑子吧？
懊悔爬上担忧的俊脸，都怪他，都是他不好。他不应该在情急之下，那么用力地甩开她，害她撞伤了头。
还好，X光片证明她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没有脑震荡的现象。她之所以会晕厥过去，只是因为这些天来过度紧张和营养不良所造成的，只要好好休息调养一番就没事了。
可是，凝视着眼前已然陷入疯狂中，失去冷静的艾莉儿，东方楚阳除了满满的担忧外，就是想冲到那庸医的办公室里，狠狠赏他一拳……
许是哭累了，艾莉儿激愤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趴在床上啜泣，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好不凄凉。
艾莉儿那样悲伤绝望的样子，看得东方楚阳心一阵阵抽疼。从进门到现在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而艾莉儿的反应也不同寻常了。
可是，那时候的艾莉儿显然已经陷入自我的迷思中难得自拔，所以，他只好默默地任由她发泄个够。
轻轻抚上艾莉儿的背，不舍地轻拍着。当啜泣声渐渐变小的时候，东方楚阳疑惑地开口了。“艾莉儿，你怎么了？”他只不过是出去买些东西而已，他急着去找她什么都没准备，现在好不容易着陆了，应该准备的必需品还是要准备的。
是医生一再保证艾莉儿没事，只是过度的虚弱和营养不良才会昏迷不醒的。于是，他便趁她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先出去买些东西。可谁知一进门竟看到了，令人心肝俱裂的那一幕。
他真不敢想像要是艾莉儿出了什么事，他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不知从何时起，艾莉儿的身影已经悄悄在他心田里生根，再也除不去了。
艾莉儿用力挥开东方楚阳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转过身来布满泪痕的俏脸上没有一贯的亲切天真，只能满满的委曲和怨怼。
“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泣声里，溢着前所未有的愤怒。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开开心心，迷糊天真，无忧无虑的快乐天使。哪怕被人伤害，她也一笑置之。
但被人抛弃的感觉吞噬了她的理智，沉浸于悲伤中的她，无法用浅淡的笑容去化解心中那股强烈的愤懑。
噬心之痛一点点慢慢啃蚀着她的神智，使她的性情骤然大变，不再对任何事都云淡风轻了，而充满浓浓的恨意。
就因为爱过，才伤得重，就因为快乐过，才更担心那只是一场海市蜃楼的幻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只留下快乐划过的痕迹提醒着记忆曾经历过的种种美好。
东方楚阳迷惑地眯起蓝眸，面对艾莉儿歇斯底里的指控，他怔怔得不明所以。她是在怪他没有守在床边等她醒来吗？
是医生说她一时半会可能还醒不过来，所以，他才出去了一会儿。哪知回来竟看到艾莉儿要跳楼的惊险场面，更莫名其妙地面对这样莫须有的指控。
看东方楚阳一脸无辜，不知所以然的样子，艾莉儿生气地大声吼道：“不是你怕我妨碍了你逃生的道路，把我狠狠推开的吗？”小时候的他是那么诚实可爱，为什么长大后的他是那么卑鄙可恶？
“你什么时候妨碍我逃生的道路了？我又为什么要推开你？”极度悲伤和愤怒的艾攻儿根本就说不清事情的经过。
“你还装作不知道？”被惊怒冲昏了头的艾莉儿一口咬定是东方楚阳抛弃了她，却没有想过，既然已经弃她而去，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的她已经连最基本的逻辑都想不通了，失去了理智，变得歇斯底里，失去了冷静，丧失了判断是非的能力。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东方楚阳好脾气地安抚她，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双手用力地抹掉脸上的泪痕，她是艾莉儿，是天使艾莉儿，她有天使的傲气，而不应该向一个人类摇尾乞怜。
擦干眼泪，露出虚假的笑：“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了。”说完，躲进被窝里，拉高被子，盖住头，完全不听东方楚阳的解释。
天使一旦执拗了起来，比凡人更不讲理。
看着艾莉儿孩子气的举动，东方楚阳无奈地摇摇头，哑然失笑。
从她刚刚反常的举止行为和愤怒悲伤的神情来看，她肯定是误会他了。以为他丢下她一个人自己走了，以为他不要她了。
轻轻一叹，这个固执又别扭的艾莉儿还是那晚浑身散发神圣光晕的她吗？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害怕被人抛弃的小孩又要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东方楚阳怜爱的蓝眸望着床上那堆隆起的“沙丘”，轻声解释着。“艾莉儿，你误会我了，我并没有离开你，只是出去买个东西而已。医生说你不会那么快醒来，我想等你醒来后一定饿坏了，就先下去买了些东西。我真的没有离开你，连念头都不曾动过一下。”东方楚阳恳切的话透过被窝钻进艾莉儿耳里。
一颗冰冷绝望的心渐渐有了一丝温度，但刚刚醒来的空洞和害怕又一次又一次提醒着她，不能相信，不能相信他的话。
人类好复杂好可怕，上一刻还许下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誓言，下一秒就可以狠心丢下你一个人，独自逍遥去了。
“艾莉儿，我知道生病会使人的情绪不稳，产生许多假设。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也可以包容，但你不能怀疑我。如果我真丢下你，又怎么会回来呢？如果真的不要你了，还用得着在这苦口婆心地解释吗？”他是东方楚阳，是人人结巴艳羡的东方楚阳，曾几何时曾沦落到被人怀疑还要苦苦劝说的地步了？唉……
艾莉儿依然一动不动，“还记得我们在小岛上度过的那几天吗？那时我们多快乐，多开心啊！就因为彼此信任，所以，我们毫无顾忌地付出真心，才会得到那种极致的快乐。艾莉儿，你应该知道的，以前我也对人充满不信任感，总认为身边的人都想害我，都在找机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在背后狠狠捅上一刀。
是你，是你让我明白了，付出信任并不一定就收获伤害，只有全心全意地信任别人，才能得到别人毫无保留地倾心相待……艾莉儿，这些都是你教我的，是你让我有了那么透彻的领悟。可是，今天为什么第一个怀疑我的人会是你，是你艾莉儿……“低沉磁性的嗓音，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艾莉儿的心，猛地一紧，难道真是她就误会他了？
躲在被窝里的艾莉儿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东方楚阳的解释。可是，过了好久好久都没有一点动静，艾莉儿悄悄地探出头，哭得又红又肿的大眼映入一张俊逸非凡却疲态明显的脸。
那如深海般浩渺深邃的蓝眸是那么澄澈又透亮，干净得不染一丝丝杂质。零乱的发，微敞的衣领，使他看起来有种忧郁颓废的迷人魅力。
明明在生他的气的，明明很伤心的，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刚刚痛得几乎快死掉的心，又再度怦怦直跳。
在艾莉儿注视着他的同时，东方楚阳也在打量着她。丰盈的双颊凹陷下去，红润的脸色变得苍白，翦影水眸因哭泣而红肿起来，最最令他不舍的是，她头上包着的白纱布。
自责和懊悔交相在俊脸上出现，他怎么那么不小心？怎么可以那么大力地推开她？一想起她那道血流不止的伤痕时，他的心就像被一双手拧成线一样。既酸又痛。
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缠着纱布的额头，心疼地问：“还痛吗？”语气很轻很柔，像对待一尊瓷娃娃一样。
东方楚阳的手像带电般，艾莉儿只感到浑身上下窜过一股电流，酥酥的，麻麻的，却很舒服。
蓝波中的怜爱和心疼使艾莉儿忘了方才的痛，傻傻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此刻的他好温柔哦，一点都不像坏人，怎么可能会抛弃她呢？
艾莉儿傻愣愣的样子，让东方楚阳悬着的一颗心又往上提了几分。“到底痛还是不痛啊？”疲惫的嗓音里饱含焦虑。
“痛……不痛……”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回答。
艾莉儿反常的举动急得东方楚阳像热锅上的蚂蚁，上下打量了她好久后，还是按入床边的紧急按钮。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白大卦的年轻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护士。
东方楚阳一见医生进来，赶忙放开握住艾莉儿的手，站了起来。“森，你不是说她没有问题吗？怎么整个人痴痴傻傻的？”听似质问的语气，实则包含着浓浓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