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偏偏不死
“孔族长是爱子心切，这没有什么好自责的。只是，对于孔倪央来说，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是完全可以修习法术的，而且，这对他以后是有好处的。”
赤凰抬眼睨了一旁有些抿唇偷乐的孔倪央，唇角也缓缓地勾了勾。
“凰姑娘的话，老夫记下了。”孔毅点了点头，随即向后摆了摆手，那些小妖得令把那些长袍给摆在了一旁，退了出去，而随后孔毅一把扯过笑眯了眼的孔倪央，歉意的笑笑，“凰姑娘好好地休息吧，明日的册封大典恐怕要很累。”
“劳烦孔族长关心了。”赤凰客气地点头。
孔毅看到这，抓着孔倪央向外走去，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朝身后的赤凰看了去，“凰姑娘，有句话老夫不知道当不当讲，可想了想还是觉得跟凰姑娘说一下比较好，这几日公子似乎很不对劲，而且几乎都不在府里，晚上老夫去他的房间也见不到他，老夫担心……”
余下的话，孔毅并未说出口，可其中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赤凰愣了愣，白凉陌这几日一直不在孔府？
她一直以为这几日见不到他是他懂得了自己不想见他，未曾想他是不在孔府？那他去了哪儿里？凤君殿？还是其他别的地方……
眉头皱了皱，赤凰抬眼看着孔毅，“他……也许有事也说不定。”
“或许吧，”孔毅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凰姑娘，你与公子……哎，罢了，当老夫多嘴吧。”孔毅没有说完，歉意地笑了笑，走出了房门。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射进来，极浅的光线正好打在赤凰的侧脸上，精致的五官也变得柔和了起来，雪眸慢慢地垂下，长长地睫毛覆盖住了她所有的情绪，一时间看不真切。
赤凰的脑海里晃过方才孔毅的话，他看起来很不对劲？
不对劲……
那晚决绝而又冷漠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赤凰垂在身侧的手一颤，胸口涌上一股酸涩，为什么会到了如斯地步？她也不想……可，白凉陌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禁锢她的自由，设计让她答应了那件事，又逼迫她嫁给他，留在这里。
仇恨，自由……
心下一动，赤凰猛地向前走了两步，手指握着门闩，拉开，抬头的瞬间却在看到门口站着的颀长身影时一愣，雪眸里一片波涛汹涌，随后却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唇紧抿着，心里涌上一股道不清的感觉。
仰着头，白皙的脖颈在月光下几近透明，赤凰目光锁着他有些痛苦的神色，目光慢慢的沉寂一片，过了许久，才缓缓地退后了一步，不再看白凉陌，转身走了回去，眸光却是飘忽不定，方才她在做什么，是要走？她现在能去什么地方，既然答应的事情她就一定会做到，可她不甘心就这样被逼着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身后，传来很轻微的一声响动。
赤凰知道，是门关上的身影，清脆的一声让她的手指动了动，可脚步却没有停下。
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拿起方才未看完的一册书卷，雪眸锁在那些字眼上，可脑海里空白一片……
白凉陌走了进来也不动，只是停在赤凰几步之外，一双墨瞳睨着赤凰，直到赤凰有些不耐，才深深地长叹了一声，低声的轻唤，声音低凉的厉害，听着那声音，赤凰的心触了一下，“徒儿……”
“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赤凰的沉默让白凉陌黑水晶的眸子闪过一道慌乱。
这几天他一直在追查冥王的事情，即使那日冥王半途离开，可既然他看到了赤儿的容貌就绝对会追查到底，好在这些时日他把赤儿如今这个身份掩饰的滴水不露，更何况，赤儿所在的那个身体也的确是“蓝妖族”的那个赤凰，可冥王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即使这几****没有什么行动，可不代表他就真的离开。
所以，他准备这么多日，也让赤儿好好地冷静一下，那日的话，那般的冷绝，他知道自己过分，可他怕他一放手，她离开后就不会再回来……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那个世界有什么仇恨，可从第一次以凤君魅的身份见到她时，她周身围绕的那股恨意他却也看得极清楚，魔界，他知道她曾是魔界的人，可到底她在魔界是什么身份，他却探查不出。
天地玄宗六界本来就是独立的存在，没有特别的，很少有交集……
赤儿明日册封为后的消息恐怕冥王已经知道了，即使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他还是不放心，他能用自己的命做赌注，可赤儿的命他再也赌不起？
她若再有个万一，他怕自己再也等不了另一个一千二百三十六年。
那些日子，太过冰冷，太过静默，静的他甚至要毁灭了自己，如若再又一次，他怕自己会疯……
会……彻底的疯掉。
“不要这样？”赤凰有一瞬间被白凉陌蓦然的落寞恍了心神，可想到他的禁锢，眉头皱了皱，再次冷着声音，平静地看着他，“白凉陌，我们不这样又能怎样？”
“赤儿……”睁着有些迷茫地眸子，白凉陌向前走了一步，慢慢地蹲在了赤凰的面前，一头墨发有几缕滑落在赤凰的掌心，绸缎般丝滑而又温良，滑过掌心的感觉赤凰心猛地一颤，雪眸深深地眯起，神情有些古怪，凉唇紧抿着一条直线，目光森冷一片，“白凉陌，我说过了，不要唤我赤儿？我不是她！还是你觉得这张脸真的很像！”
握在书册上的手紧紧地攥着，像是要忍耐心口喷薄的怒意，白皙的脸上划过一道厉色。
赤儿，赤儿……
她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又是昀赤？
心情有些浮躁，赤凰说不清此刻心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口的位置呼啸而出，乱了她的心神，让她凝聚不了意识，只是望着白凉陌，脸上的神情意味不明……
“嗯？”白凉陌愣了愣，看着雪眸中含着怒意的赤凰，盈盈水眸却是聚集了光亮，恍了白凉陌的眸眼。回想了一下，墨瞳再次一晃，赤儿？他竟然又不小心念了出来，只是……
看着赤凰，专注地看着，白凉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眸色慢慢的亮了起来，凉唇划过一道笑意，有些小心翼翼却极为肯定的问道：“好吧，不唤赤儿，可是徒儿，你这是在吃醋吗？”而且，还是吃自己的醋……
“吃醋？”赤凰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怪异地眯眼瞧着白凉陌，“你说什么胡话？”
她怎么可能会吃醋？
可……赤凰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却跳得极快，尤其是白凉陌此时带着笑意的眸，竟然宠溺一片，目光轻柔的恍若整个眼中只有她一个。
可，宠溺……是对她吗？
赤凰反射性地喊完，却是迷茫地望着白凉陌，凉唇一抿，目光有些慌乱地移到了一边，“白凉陌，你……你不要胡说？”
“可你就是啊。”
没有错过赤凰眸中闪烁不定，白凉陌眸眼弯弯，一扫几日的郁闷，他以为经过那日赤儿会讨厌他，憎恨他，甚至厌恶，所以才会那般的漠视他，他以为自己会不在意，可心还是好痛……
所以，这几****有些自责的不想让她看了他生厌，可方才的情景却是彻底地打消了他的想法，是啊，那是他的赤儿，他这么多年都等得来，为什么怕再等下去呢？
想到这，白凉陌眉间的笑意愈发的深，淡淡的晨光洒在他的身后，几乎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那缕朦胧虚幻里，眼底的深情越发的不真切，赤凰雪眸有些呆愣地望着，凉唇半抿着，有些茫然地转过头，低哼一声，不再辩解，也不再理会，只是，目光掠过书册，依然看不进去一个字，脑海里只是一遍遍的回荡着白凉陌的话。
吃味儿？
她吗……
她竟然再吃昀赤的醋，那个跟她极为相似，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而白凉陌等了她上千年的女子，她赤凰竟然会吃一个已经成为过往的人的醋，可如若不是，她为什么要生气，这几日里的漠视又是为什么而发，她承认自己当时听到白凉陌说等她那么久，甚至清清楚楚的记得每一年，那种心头被啃咬的感觉，恍若无数字虫蚁趴在心口，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想要发泄却又找不到方法。
所以，她说她要的是完整的一颗心，的确是，可又不是。
晃了晃头，赤凰也有着不理解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无声的长叹一声，白皙的手指拂过掌心白凉陌的一缕青丝，想起那日见到的一头银白，眸色顿了顿，他……到底原本的头发是墨色还是银白色的？
刚撇过头，就望进了白凉陌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看到赤凰看他，心情颇为好地眨了眨眼。
软软的喊了声，低凉的声音带着从喉间溢出的笑意，“徒儿……”
睨了一眼他几亮的眸，赤凰有些尴尬，眯了眯眼，一把合上了书册，“白凉陌，你还笑？我都说了不是！”
“可你脸红什么？”
赤凰没有说话，手却是快速地抚上自己的脸，脸红？不会吧……
可转眼看到白凉陌向她靠拢过来的漂亮脑袋时，神情一顿，雪眸危险的一眯，“白凉陌，你又骗我？！”
低低的吼完，赤凰直接一巴掌把他推到了一变，下了床榻，脚步快速地移到檀木桌前，倒了一杯水，低凉的杯子温润地放在唇边，可却依然能感觉到身后白凉陌有些灼热的视线，极浓情地望着她。
赤凰握着茶杯的手僵了僵，瞬间就感到白凉陌身影凑了过来，讨好地瞧着她，“喏，还在生气啊，为师道歉还不成？不要再气了好不好？为师是凤君魅的事情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那个身份本身就是一个秘密，妖界出了妖狮都不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其实，本就没想着瞒着你，过些时日还是会让你知道的，只是提前了几天罢了。”白凉陌半抬着眼，小心翼翼地赤凰一眼，黑水晶般的眸闪过一道流光。
赤凰眯了眯眼，随即想了想，眉头赫然一顿，低呼出声，瞪圆了一双美目，“白凉陌，你早就想着让我嫁给你？提前了几天……”脑海里一晃，赤凰有些咬牙切齿，这家伙竟然老早就打算好了一切？
白凉陌干笑两声，没有说话，可那躲闪的目光却是道明了一切。
他是没有打算告诉赤儿她的过去，可是不代表他不会为他们的未来打算，上一世他们之间有过太多的阻隔，可这一世他们有能力在一起，他怎么可能再放手？
等待千年，他只为了百年相守……
如果可以，他情愿他们只是平凡的凡人，而不是这可以修炼千年的妖精。如果他们只是凡人，相守半年，白首相依，慢慢的变老，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
眼眶一热，白凉陌伸手连同茶杯一起握住了赤凰的手，低凉的掌心此时有些紧张，“别气了好不好？”
赤凰没有说话，一双雪眸只是盯着他覆在她手背上修长干净的手，就如同他的黑水晶般的眸一般，干净清透，纯净的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眉眼之间只看得到他。
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白凉陌，娶我，你会后悔的。”
赤凰说的有些斩钉截铁，而白凉陌也回的肯定，“放心，绝不会后悔。”这一日，他等了千年，想了千年，这次，就算是所有人都反对，他也不会放手。
天界不容，他就逆天而行；宿命轮回，他从不信命。
所以，赤儿……
“相信我，这一世我真的不会再放手。”像是一种承诺，又像是一种坚定，重重地击中了赤凰的心口，慢慢的，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像是被白凉陌的声音蛊惑，雪眸慢慢地陷入了沉思……
纠结成一片复杂的眸光。
翌日。
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孔毅就已经来到了赤凰的房门外，神情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地看着赤凰紧闭的房门，难得一身的亮红，搓着手，想要借此平复心情，却依然紧张的难以附加。
今日可是王大婚的日子，一定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他们等了这么多年，王终于肯为他们迎娶妖后了，更何况，凰姑娘当他们的妖后，他可是极力赞同的，虽然有些对不起公子，可公子，为了王的幸福，公子你一定要想开啊，等过了这茬，老夫一定给你赔罪！
目光定了定，孔毅整了整自己的长袍，身后一干几个等待的孔雀小妖，极为诧异地看着他们的族长竟然比自己成婚还要兴奋而又紧张的小心翼翼地敲开了赤凰的房门，“凰姑娘，你醒了吗？”因着还没有正式册封，所以，孔毅还是暂时唤赤凰为凰姑娘，这样也不至于让她感到别扭。
房间内，赤凰抬眼睨了门口的方向一眼，一夜未眠的眸光扫视了一眼不远处的凤袍霞披，淡漠地站起身，从床榻上离开走到那里，才极凉薄地应了一声，“孔族长，稍等。”
“啊，不急，不急，是老夫来早了，凰姑娘可以慢慢来，慢慢来。”
孔毅声音隐含的兴奋，让赤凰的眉眼皱了皱，昨日她不知道白凉陌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他离开后自己还在想着他那句话：相信我，这一世我真的不会再放手。
相信？
她能相信吗？当初她也是相信了夜魔，可被他毁了真身，如今，她看着白凉陌那双清澈的眸子，却不得不信，她承认，自己相信了，可他们之间却还是有着一个昀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