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没有呼吸
嗫喏了半天，孔毅已然没有了往日的精明与睿智，甚至还在迷恋着某狐狸慵懒的风情，赤凰在一边轻声念了声妖孽，偏过了头。
胸口却有着压抑的闷笑，低低传来，心情颇为愉悦。
一旁，白凉陌离她极近，所以当那低软如同糯米般的轻笑传来时，狭长的狐狸眸一挑，目光掠过赤凰的脸，敛了敛眸，狐狸脸可疑地晃过红晕。
低咳一声，这才朝着还呆着的孔毅，低声吼道：“还不去？”
“啊，哦，是。”
回过神，孔毅睨着某狐狸脸上的薄怒，连忙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门，随即飞奔一般朝着远处掠去，他竟然直直地盯着公子就这样看呆了。
公子可是最讨厌别人如此看着他的……
懊恼地用手砸了一下脑袋，孔毅苦着脸渐行渐远……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
孔倪央早在一回到孔府就被孔毅打发去清理那一身的污秽，如今孔毅一走，静默袭来，赤凰只感觉空气中蔓延着一种旖旎的氛围。
心口某个位置软了下来。
想到这两日发生的一切，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偏过头，赤凰雪眸半睁着，睨着似乎是累极了，疲惫虚软地趴在软榻上的狐狸。
银白色的绒毛，被窗棱处透过的风一拂过，微波滑过，映衬着那淡淡的日光，竟是格外的惑人。
眯着眼，赤凰瞧着，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仿佛很久之前，她也曾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身的狐狸毛，纯粹到没有一丝的杂质，慵懒媚惑的表情，缓缓地睁开那双琉璃色般的眸，锁着她，天地间，仿佛都静了下来。
不知何时，白凉陌睁开了眼。
目光掠过赤凰专注的神情，那眸底快速地划过一道流光。
却很快被落寞掩埋。
赤凰突然有些不想看他眼底的那种孤寂，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唇动了动，半垂了眼翦，出声想要打断这份怪异，“你现在感觉如何？”
白凉陌低低的“唔”了一声，收回了目光，神情瞬间又恢复到一片清明，“还好，你不用担心的。”
低喃的声音，齿间流转，倒是格外轻柔，仿佛情人间的低语。赤凰愣了愣，眸间渐渐地划过一道茫然，“哦，是吗？”
垂了眼翦，白凉陌没有说话，赤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许是被这份怪异地氛围影响，她竟然记不起他们之间以前的相处方式。
那种很怪的感觉，让她愣住了，随即指尖划过有些抽痛的额际。
觉察到赤凰的动作，白凉陌仰起头，半眯着狐狸眸，低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是累了？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吧，你耗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如果担心我死了会让你平白亏了一条命，这你倒可以放心，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
横了他一眼，赤凰没有回话。
有些瘦弱的身影却是站得笔直，瞧着他，神情复杂而又凉寒。
最终，在白凉陌的注视下，点了头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他说的不错，自己呆在这里根本帮不了什么，还不如去查一下资料，看看有什么能够更好的修复他的心脉。
毕竟，心脉受损的话，对他以后的修为会有很大的影响。
她并不想再欠他更多……
拉开房门，赤凰走了出去，呼吸了一口房间外有些低凉的空气，脑海里竟清晰开来，雪眸恢复了清冷，往日的自己又慢慢地找了回来。
她依然是她，赤凰！
为了重新回到魔界复仇，她必须让自己站在强者的位置上！
刚走了两步，赤凰娇小的声影与前来的妖狮擦肩而过，赤凰只是雪眸掠过他，没有停下脚步地离开，在越过他时，跟在妖狮身后的孔毅倒是朝她点了点头。
赤凰“嗯”了一声。
加快了脚步离开……
她记得“雀伊学院”的一个隐秘的密室里有一间书阁，那里似乎有专门的书卷……
盯着赤凰离开的背影，妖狮在她离开后停了下来，目光复杂地睨着她的背影，幽深的眸中，诡异的一片，却最终只余下一声叹息。
孔毅看到他停下，也顺着妖狮的目光瞥了一眼赤凰离开的方向。
“妖狮大人，可有什么不妥？”
“没。”
反应过来，妖狮皱眉，脸上随后没有了任何表情。
“可，王为什么会……钦点她为未来的妖后。”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似乎没有什么强势的背景以及妖力，这样的一无所有的小丫头，王怎么会对她突然有好感？
犹豫了一下，孔毅还是问出了口。
毕竟，妖狮大人是这几百年来，与王最亲近的妖……
妖狮眯眼瞧了他一眼，眸光沉重开来，最终只留下了一句话，“不该你知道的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房间的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儿，白凉陌眸光寒光一变，锐利的视线掠过帷幔扫视来人，当看清楚后，再次闭上了狐狸眸。
“你终于来了。”声音不轻不重，让妖狮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到底如何。
关上房门，妖狮捏了一个妖咒，把整个房间屏蔽了起来，才蓦地单膝跪在了地上，“王，属下来迟，让你受苦了！”
床榻上慵懒的某狐狸，没有动。
过了许久，才慢慢地复又睁开了眼，“东西带了？”
“是。”
妖狮拿出金玉蟾放到了那银白色的狐狸身边，低垂着眼，扫过那漂亮的狐狸眸中掠过的一道疲惫，有些担忧又不甘心的问道：“王，值得吗？”
等了这么多年，寻了这么多年，只为了一个没有结果的梦。
这样，真的值得吗？
他白凉陌，妖狐一族最尊贵的公子，修行千年，妖力神秘莫测，行踪不定，千年均以银狐面具覆面，无人知道他的模样，可他却是妖界最俊美的九尾狐。
妖族的人只知道他在数百年前因为一件突发的事情消失在了妖界，或者以为他闭关修炼，可没有人知道，银狐公子消失的同时，也是凤君魅出现之日。
他的另一个身份，正是妖界数百年前以一妖之力对抗妖族千年渡劫的妖王之王——凤君魅。
整个妖界，王的这两个身份只有他一人知晓。
妖族只传言妖狐公子是整个妖界最美的狐，却丝毫不敢评判那容貌完美到接近虚幻的凤君魅，只因为他是王，高高在上，也让他更加的容易行事。
寻找那个他找了这么多年的她……
可真的值得吗？一步步接近，不遗余力地捧出自己的心，“王，即使你做的再好，当她记起那些往事，她依然只会懂得恨！”
“值得吗？”
凤君魅低凉的声音如同风一般溢出，整个狐狸眼满眸都是哀绝，“这是本君欠她的，就算是她记起后，真的恨，那也是我们的宿命。”
“王……”张了张嘴，妖狮最终收回了出口的话。
坚持了这么多年，那属于那个人的情毒早以刻入王的骨髓，又如何能轻易消除？
更何况，王他根本不愿意除去对她的念想，否则这六界有多少种方式，能让王轻易地忘记她，可王他却偏偏就这般痴情到绝望……
拿出金玉蟾，妖狮低叹了一声，“王，金玉蟾虽然能够修复心脉，但是，它一旦使用会消耗至少百年的功力，就没有其他别的办法了么？”
半趴在床榻上，凤君魅眯着眼瞧着泛着淡淡光芒的金玉蟾，摇了摇头。
“暗蛟龙的毒本来就是极为难解，赤儿误打误撞的正好用血魂玉解了它，可毕竟它不是一般的毒，如今，只能用金玉蟾慢慢修复，这样的话不一定会损失百年的功力。”
“可……”
妖狮还想说什么。
最终还是噤了声，王说的对，如果不把心脉修复好，对王的身体是极大地损害。
“那可需要属下守在这里替王疗伤？”妖狮征询着凤君魅的意见。
毕竟这里不是凤君殿，如若有个万一，对整个妖族将是另一场灭顶之灾……
半眯着眼，凤君魅的眸光睥睨冷傲的气息乍现，“不用，你注意着冥界的动向，这几日，本君总感觉四周有什么不善的气息流动，还有，彻查一下宫殿，看是否有妖精把本君并不在宫内的消息流传出去。”
“王是说，宫殿内有冥王派来的？”妖狮一惊。
凤君魅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头。
表情也渐渐地凝重起来。
“昨夜的事情绝不可能是个意外，域龙渊外的那条警戒线在本君到达的时候已经被破坏掉，虽然看起来跟破坏前没有什么区别，可它周围用来禁止闯入的咒语被强大的法力而控制住了，看来那家伙要亲自动手了？”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王就是妖狐公子？”
“不，”凤君魅眸间冷光一凛，“他们并不知道。今日的事情，不是一个意外，却又恰巧被孔家那小子给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本意是想秘密把那两条蛟龙放出来。”
“放出来？”
妖狮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心口低沉的呼出一头沉闷的气，如果真的那两条蛟龙出现在妖族，恐怕会引出难以想象的毁坏，毕竟“域龙渊”内有遏制他们力量的咒法……
“王，那接下来要如何办？可要通知其他的几位长老？”
凤君魅干脆趴了下来，尖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过了许久才懒洋洋地开口，“不，我们要以静制动，你暗暗吩咐下去，严密的监视妖界与冥界的通道。”
凤君魅低凉的话一出，妖狮震惊在当场，声音有些发干，“王，冥王可是要……”话还未说完，当他看到凤君魅轻缓地点头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来，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百年前那场大劫就已经差点毁了整个妖族，难道冥王就还未死心？
“怎么，怕了？”
淡漠冷静的声音，一如往日凉薄，此时听来，妖狮却感到莫名地心安，王果然还是王。
他的临危不乱，这么多年一直是他所敬佩的……
可，垂了垂眸，妖狮却又有些感慨，也许，王的心里除了她都不是重要的吧，所以他才能面对生死抉择时，眉头都未曾皱下。
千年的传言果然不假，九尾银狐一族果然是最痴情的，如若他们认定了的，永生永世都不再改变。
可到了王这，这究竟是孽，还是缘？
恐怕如今已经分不清了……
等赤凰再次回到房间时，天边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淡淡的辉光把她的影子晕出一圈朦胧，一切显得有些不真实。
白皙的手指捏着手里的书卷，赤凰雪眸半睁着，眸色温和了下来。
查了一日的古籍，倒是让她翻出了一种有些古怪的方法，可以修复心脉，说是用九十九片雪莲晒成薄薄的一层，随即使用“涅幻咒”的同时在雪莲上滴上迦叶兰的汁液，覆在心脉处，如此三十六日，即可恢复。
只是这迦叶竹是什么，她并不清楚。
魔族也并未有人提到过这种东西，难道是妖族独有的？
想到这，赤凰抬眼，敲响了白凉陌所在的房间，里面很虚弱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窗纱，映出朦朦胧胧的景象。
看不真切……
过了许久，里面并未传来声响。
赤凰挑了挑眉，以为白凉陌睡着了，刚想转身，又觉得不对，他那狐狸耳朵一向灵敏，警觉性不会这么低？难道……
想到这，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矫捷的身影快速地来到床榻前，却只看到某狐狸软趴趴地歪着头，一边放着泛着淡淡辉光的金玉蟾，方才从房间内透出的光线应该就是它身上发出的。
金玉蟾？
没想到这妖族四宝之一的解毒圣物竟然真的给他要过来了？
又向前走了一步，空气中弥漫着极浅的腥甜，赤凰猛地眯起眼，低头目光所触之处竟然是一滩血渍，来不及多想，闪身来到白凉陌的面前。
白皙的手指蜷了又蜷，心口某个位置有种异样的感觉蔓延开来。
压抑的胸口有着沉闷。
深吸了一口气，赤凰把手指放到了他的鼻息间，雪眸恍过一道诧异，随即死死地盯着他银白色的绒毛。
脑海里一片空白……
没有呼吸……
一遍遍地呢喃着，像是要让她自己相信一般，可头却慢慢地摇了起来，不可能的，她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会没有呼吸？
蹲了下来，赤凰脑袋轻轻地对着白凉陌的斜斜歪着的狐狸脑袋，带着三分安定，七分淡然，这样的他，她还是第一次见，见过他多种表情，还从未见到过安静这样的白凉陌，赤凰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白皙的手慢慢地蜷了回来，只片刻间，手心里竟然溢满了虚汗。
雪眸半垂了下来，凝视着神态安详的某狐狸，赤凰慢慢地滑坐在地上，透骨的冰凉，让她心口滑过一道口子。
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的位置，他们甚至连熟悉都说不上，可他如此，为何她会痛？
不应该的……
真的不应该。
手再次掠过他的狐狸脑袋，上面还有着残余的温度，就像是她离开时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