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对不起
扬了扬狐狸脑袋，白凉陌反问。
抬眼间目光掠过赤凰脸上隐隐闪过的一抹担忧，唇角不轻不重地勾了一下，眸低最深处的一抹强忍的痛意慢慢地消散。
前爪极慢地拍了拍她还放在他脸边的手，“放心好了，怎么说我也是修炼了千年的九尾狐，这点毒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
说完，白凉陌前爪朝着身后动了动，一道金光划过，顿时他尾巴上涌出的血止住了。
做完这一切，抬眼看着她，又是那种似笑非笑。
只是，这一次脸上的神情却与方才明显不同，“怎么，看你这样看着为师，不会是看上为师了吧？为师虽然追求者不少，这妖族的妖精都对为师上心着呢……”
说到这，白凉陌停了一下，睁着狭长的狐狸眼，半眯着上下瞄着赤凰。
“不过，你这小身板要是追为师，再等个个把儿年吧。”
耳边戏谑的话，让赤凰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偏了下头，雪眸晃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同时伴随着的是极轻的冷哼，“放心，我最讨厌的就是狐狸，而你……恰恰是九尾狐！我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你！”
赤凰脱口而出的话一落，白凉陌愣了愣，随即笑了笑。然而，狐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恍若喃喃自语，“是吗……”
这两个字说完许久，再也没有说出其他的话。
凉风徐徐地拂在脸上，有些冷。
赤凰在喊完那句话后就偏过了头，所以没有看到他眼底划过的黯然。
等她终于感觉到异样，转过身，却看到他有些疲惫的半趴在地上，闭着眼。表情安详平和，仿佛方才戏弄她的不是他一般？
赤凰皱眉，斜睨了一眼他身后看起来已经恢复原状的尾巴。
犹豫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你的毒真的没事了？”
白凉陌半垂着脑袋，微趴着，微抬了抬眼，表情依然端的清冷高雅，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反问道：“孔家那小子呢？”
赤凰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到孔倪央，愣了愣，朝着身后“暗蛟龙”的尸体看了一眼。
“他还好，我已经让他去找孔毅去了。”
“这样，那你先去域龙渊外等他们，让他不必现在就过来了，先去妖王宫禀告妖王，域龙渊出事，可大可小……”
说到这，白凉陌再次垂下了眼，狐狸脸融入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表情。
赤凰一时间，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那你呢？”
担心的话脱口而出，不仅赤凰，白凉陌也愣了一下，随即抬眼，似笑非笑。
朦胧的月光下，那笑带着三分邪佞，七分意味深长，竟让人觉得此刻他一直不是此刻的九尾狐原形，而是一个风神俱佳的男子。
此时看去，仿佛正微挑着凤眸，睨着对面的身影，极亮的眸子里隐含着一道不易察觉的深情。
赤凰不禁愣住，瞧着他狭长的狐狸眼，竟有些回不过神。
直到一道更加戏谑的声音响起，“怎么？乖徒儿这是在担心为师？啧啧，看来为师最近真的桃花旺盛，连徒儿你都要为为师倾心了……”
那溢满笑意的叹息，让赤凰脸上所有的表情收回，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
“去你见鬼的倾心！”
不再看他，赤凰转身，朝着“域龙渊”的方向走去，身后却传来白凉陌的闷笑声，仿佛穿透了他的胸腔，带着某种力量让赤凰的心底有些怪异地异样。
丝丝滑滑的感觉，撩拨着她心里的一根弦。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皱了皱眉，赤凰不再多想那突如其来的感觉，耸了耸肩，静下心来，不自觉地扯了扯唇角，看在他救了她一命的份儿上，她不跟他追究。
“我去找孔毅，你在这先呆着……”
说完，脚步朝着一棵树翻身一掠，身影快速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因为这一夜经历的事情过多，赤凰并没有深究白凉陌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察觉到那银白色的狐狸，从一开始……
就没有移动分毫。
直到赤凰娇小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白凉陌狐狸脸上的笑意慢慢地隐去。
只余下一抹黯然。
狭长的狐狸眼静静地睨着她，直到此时体内强压下的血蹿了出来，“噗”的一声，吐出染红了地面。
月光淡淡地打在那血上，带着一抹诡异的色泽……
夜更加的深了。
“凰姑娘，白公子呢？”
站在“域龙渊”旁的那条分界线上，孔毅提溜着孔倪央的衣领，飞身而来，稳住脚步，站在赤凰的面前，看到只有她一人等在这里，有些急迫的问道。
赤凰脸上已经恢复了冷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眸光移开，掠过朝着她伸着手委屈的求助的孔倪央，才低声的开口，“他没事，是他让我先来告诉你，让你先去禀告妖王这件事，说域龙渊出事，可大可小。”
“禀告妖王？！”
听完赤凰的话，孔毅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噗通”一声把手里的孔倪央扔到一边。
迅速地转身，这才死死地盯着赤凰，接着问道：“凰姑娘，你是不是听错了，公子不可能让你先让我去禀告妖王，因为王已经闭关多日，这公子是知道的……”
孔毅的话还没有说完，赤凰的雪眸一滞。
有些呆愣的重复了一句，“你说什么……”
以为她没有听清，孔毅又重复了一遍。
刚重复完，却看到原本还在眼前的赤凰猛地转身，娇小的身影快速地掠过那道警戒线，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紧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却阴晴不定……
生冷的风刮在脸上，涩涩地疼。
赤凰脑海里一遍遍地闪过白凉陌方才有些怪异的举动，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安。
孔毅明明说凤君魅闭关多日，可他却要让她离开去等孔毅，让他前去禀告凤君魅“域龙渊”已经出事。
他明明可以跟她一起离开，他却让她一个人出“域龙渊”。
一切的一切，让赤凰的脑海里一团乱麻，混沌的难受。
突然，赤凰掠过其中一棵树枝的脚一顿，雪眸微眯，眸间快速地闪过一件事情，那就是白凉陌似乎在她再次回来以后就没有变回原来的模样。
怪不得她离开时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怪异。
如今想来，就是这了。
难道白凉陌他……
想到“暗蛟龙”最后的一咬，赤凰又加速了脚上的动作，恍若一道风掠过树缝间，疾驰而过，最后稳稳地站在了她离开时的地方。
喘息了一下，雪眸快速地一扫，却并没有发现那只银白色的九尾狐。
除了不远处死去的“暗蛟龙”，只有一滩血迹在晕暗的月光下，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垂着眸，赤凰静静地站着，长长地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两只手臂垂在身侧，一点点地缩紧，最终紧握成全。
背影有些孤冷，有些微颤，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两道声音，孔毅在赤凰不吭声就离开就觉察到了什么，但是，当真地看清楚眼前的一切，还是震惊了。
天，“暗蛟龙”竟然真的被杀了？！
四处竟都是暗黑的血，就算是此刻也隐隐约约能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而这“域龙渊”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他记得是当时妖王与众长老花了相当长一段时日才把这两条蛟龙封印在了这里，未曾想，今日公子与凰姑娘两人竟然解决了它们？
这……
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凰姑娘，这是？”想了想，孔毅上前，走到赤凰身后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公子呢？可是你们把这两个蛟龙解决……”
孔毅的话还未完，却只见前方原本背对着他的赤凰猛地转过头。
一双雪眸此时却赫然涌现出一团怒火，恍若两个火焰在其间剧烈地燃烧着，稍不留心，就会祸及……
反射性地退后一步，孔毅诧异，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凰姑娘？”
赤凰并没有回答孔毅的话，雪眸中隐忍的怒火大有燎原之势。
紧抿的唇极冷的一扯，原本娇软的声音此时听来泛着一丝生寒，压低声音问道：“告诉我，被暗蛟龙咬伤普通的妖术能解吗？”
他刚才用来解毒时发出的金光是极普通的妖术，如今看来，他应该是做给她看的吧？
否则，他如今也不会只留下一滩让人猜疑的血消失不见……
看来他是伤的极重的，只是方才她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被暗蛟龙咬伤？！”
孔毅的声音猛地拔高，有些震惊地瞧着赤凰，看到她有些阴沉的脸，心里突突地跳了一下。
随即，渗然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暗蛟龙”尸体，目光诡异，带着某种难以言喻地神情，“凰，凰姑娘，别说是被暗蛟龙咬伤，就是被它喷出的毒水袭到，也能要了一个上等中妖的命！”
当年为了捉住它们，很多成年的妖精都送了命……
孔毅此话一出，赤凰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雪眸半眯着，月光下幽深一片，几乎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她，让孔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凰姑娘，可是除了什么事？”
赤凰极淡地抬眼，看着他，声音在此刻却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却莫名的有些低，“白凉陌他……被暗蛟龙咬到了尾巴。”
赤凰话一落，孔毅的脸白了下来，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突然，却只见站在他对面的赤凰身上发出一道红光，从她的身上由内到外的涌出，诡异的光泽刺目耀眼让孔毅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
赤凰在那红光亮起时，眸色也是一变。
垂首察看，只见原本挂在她胸前的“血魂玉”，如同一个发光的源头一般，溢出极妖冶的红光，笼罩了她的全身。
灼热的感觉，几乎把血魂玉挨着的心脏灼痛。
赤凰的心莫名地绞着，两种怪异地痛充斥在她的身体里，脑海里一片空白，有什么东西在其间一晃而过，速度快的她根本来不及抓住什么。
突然，一种莫名地奇妙的感觉涌上心间。
赤凰猛地抬头，看着“域龙渊”的一个方向——雪眸眯着，其间一道极亮的光闪过，下一刻，她身体一掠，已经朝着她方才盯着的方向飞去。
夜色完全暗了下来，仅余的月光也被阴云覆住。
赤凰凭借着心里的感念朝着一个方向走着，离的越近，她心中的不安也就越盛，直到停在一个杂草丛生的石洞前，赤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从胸前取下“血魂玉”，她慢慢地朝里走近了一步。
迎面却扑来了潮湿夹杂着苔藓的味道，有些怪，看来这石洞已经许久未有活的生物存在过了。
扒开外面的荆棘与散乱的杂草，赤凰深吸了一口气，踏了进去。
里面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黑，只有“血魂玉”的光再慢慢地扩大，也让赤凰看清楚了石洞里的情景，很大，却也很空旷。
赤凰每一脚抬起落下，都有回音。
直到走了接近半柱香的时辰，赤凰手里的“血魂玉”发出的光才慢慢地弱了下来，同时，一声痛苦的呻吟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她的耳边。
赤凰雪眸变了变，静下心来，鼻息间嗅到的血腥味冲入脑海。
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一墙石壁遮住的另外一个洞穴——只一眼，赤凰愣了下来，在手里泛着红光的“血魂玉”的照射下，白凉陌，不，应该说是他的本尊九尾银狐，此时正蜷在一角，忍着痛苦的身体缩成一团，从赤凰这个视觉看过去，竟然只有巴掌这么大。
顿时，赤凰心里有一块地方软了下来。
眸光却带着一种复杂之极的神色，慢慢地向他走了过去……
耳边萦绕着他痛苦的呻吟，越来越重，喘息声带着压抑的痛，一声声敲在这洞穴里，竟带着诡异的效果，重重地击打着赤凰的心。
抿着唇，赤凰在白凉陌的身前蹲下了身。
抬眼，雪眸掠过他的尾巴，此时不再流着红色的血，而是黑血，那样深的颜色，在“血魂玉”红光下，泛着死亡的味道。
忍不住，赤凰伸出手，抚上那因为疼痛而全身如同浸在水中的狐狸身。
颤抖着，惊恐着，喘息着……
无数种情绪笼罩着白凉陌，赤凰抬起手，想要触碰，却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要如何落下。
拧着眉，赤凰呆呆地看着他，那原本狭长的狐狸眼，此刻不再戏谑地看着她，而是完全地闭着，仿佛下一刻，他就会随着耳边几种声音一起消失……
“白凉陌……”
忍不住，赤凰低低地唤他，声音低哑轻柔，带着小心翼翼。
那带着深意的呼唤，柔和得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可此刻她没有心情理会自己方才看到那样无助的白凉陌时心间一掠而过的慌乱。
她不知道此刻如若他的呼吸就那般戛然而止，她会如何……
赤凰一遍遍地唤着，过了许久，白凉陌才慢慢地睁开了眼，原本晶亮的狐狸眸此刻却带着一丝茫然，有些黯然地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