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娘
慢慢地抬起头，男子睁着湿漉漉的眸，撇着嘴，仍旧不死心的问道：“真的，真的没有可比性？”
赤凰闭眼，再睁开，望着他凄惨无辜至极的表情，瞥眼无视，直接走开。
刚动一步却感觉腿上一紧，低眸，望着那张痴笑的脸，赤凰一脑门的冷汗跳跃，再好的修养也被这家伙给磨光，一脚踹了过去。
却又被他爬过来，再次扒住了腿。
这次还没有等她动手，雪狼恢复原形的雪衣男子走过来一把揪起地上扒着的人。
一甩，优美的一条抛物线后，在不远处“咣当”落地。
赤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这倒是省了她再抬脚。
不过这家伙的动作，咳咳……
还真是野蛮了些，跟这一身谪仙的气息完全不相符。
敛眉，赤凰这才抬眼认真地看那雪衣男子，离得近了，他那张脸越发地像夜魔，心下有什么刺痛的感觉流淌，狠狠压下。
这才没有表情地看着他的脸，上下地打量了一番，才抿唇莞尔，“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是的，已然复原。”
赤凰点头，没有说话。仰头看了一眼变暗的天色，眼翦垂了下来，看着不知名的方向。
已经这么晚了吗？
看来是该走了……
否则今日恐怕回不到妖都了。
扫了眼那如仙谪一般临风而立的男子，声音疏离而又悠远，还没有等她张嘴，却只听清脆的一声闷响，原本还站着的男子，已然撩开下摆，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俊颜无波无痕，有着别样的风轻云淡，即使是跪着，却丝毫不损他一身的风华，而那双空透的眸此刻正带着一抹难以言喻地坚定望着赤凰。
“从此刻起，雪翼的命就是主人的了。”
赤凰脸色一冷，轻哼道：“你这是做什么？”
“雪狼一族的规定，以血歃盟，融彼之血，定当效吾之命。主人方才为了救雪翼，把自己的血已经融入到了雪翼的体内，从此以后，雪翼定当追随主人，誓死效忠。”
“我什么时候把血融入到你的体内了？”
赤凰眉头皱的有些紧，目光掠过他，思索着他话里的真实性。
雪翼愣了愣，随即淡笑，仿佛初雪滑过心间，纯粹的眸让周围的景色都失了颜色，撩开额前的一缕墨发，“主人请看这里。”
瞥眼掠过，赤凰这才看清楚她他的眉心一点殷红，更像是谁用笔点上一粒朱砂，映衬着他的清俊的脸，平添了一份妩媚，却更加的吸引人的心神。
赤凰凝神思索了一下，这才想起是自己动用血之御火的时候，滴的自己的血。
抚了抚额头，赤凰在心中哀叹了一声。
不用这么凑巧吧？
从指缝间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清俊男子，低下头瞧了瞧自己半大的身体，指了指，“你不觉得认一个比你小的小妖做主人，是很丢脸的事？”
雪翼摇了摇头，淡笑出声，“不会，雪狼一族只认血祭。”
赤凰抚额，幽幽的长叹，“但是，我不会妖法，一点都不会！你不觉得跟着一个什么妖法都不会的主人，很怪异？”
“不会，我会保护主人，主人不需要会高级妖法。”
随后，雪翼瞧着赤凰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眸间流光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华，“更何况，主人你真的什么都不会吗？”
不会妖法，却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开“锁魂术”……
这样的力量，可不是一般的低等小妖能够达到的。
但是既然认定了她作为他这一世“血祭”的主人，那么他就不会在乎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他雪翼只认主人！
当她抱着他用背硬生生地挡下“噬魂斩”时，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他冰冷的心在那一刻温暖……
赤凰眯着眼，盯着他笑得无畏的脸。
一副，我反正认定你了，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
抚额长叹，她真是闲抽了，给自己找了这么个麻烦……
咬牙，“干卿何事？你只要记住，主人这个称呼我不认就对了！”
“那正好。主人也不用认，只要雪翼知道你是雪翼的主人就行了。主人可是要回妖都？”挑着极好看的眉眼，雪翼没有错过方才赤凰看天的动作。
还没有等赤凰说话，又低声的蛊惑道：“主人，雪翼可是会高级法术的，像这种瞬间转移的低等妖法，自然不在话下。所以，光这一点，主人带着雪翼，很划算！”
最后，三个字，雪翼特意加重了语气。
一边又慢慢地若无其事地打量着赤凰的表情……
好像动心了？
皱着眉，赤凰仰头瞧着几乎要完全暗下来的天，脸色更加的阴魂不定，该死的，为什么明明是她的元神？
在这个低等小妖的体内，只能用“血之御火”这一种法术……
其他的法术在这个身体里根本丝毫都使用不出来。
仰天长叹，赤凰还没有说话，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还有人家，还有人家，你们回都城也带着人家……”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个黑影出现在赤凰的面前。
巴巴地瞅着她，眼睛眨地骨碌碌的圆。
“带上人家……带上人家……”
赤凰低眉，瞧着那端着可怜兮兮一张脸的人，额角狠狠地跳了几下，怎么又是这家伙？阴魂不散啊……
看赤凰越来越阴沉的脸，男子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地嘀咕道：“不带就不带嘛……”
还没嘀咕完，看到赤凰瞥过来的眼神，以为又要踹他，向后猛地一跳，呲着牙得意的笑，“嘿嘿，没有踹到吧？”
正得意间，衣领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的雪翼给拽了起来，提到眼前，敛目瞥了过去，盯着他右耳的孔雀尾纹身，略微诧异地抿唇问道：“孔雀一族？”
“诶？”
男子睁开眼，瞧着雪翼，“你怎么知道？”
“你右耳上有标识。”
淡淡的说道，雪翼手指一松把男子扔到了一边，拍了拍手，站到了赤凰的面前。
看着她疑惑的目光，轻声解释道：“孔雀一族，妖都四大家族之一，其他三个家族分别是妖狐一族、狼犬一族、枭鹰一族，其中以孔雀一族为首，如果主子要学妖法，孔雀一族不失为一个去处……”
最后那一句，雪翼的声音压的有些低，却还是被一旁刚爬起来的男子听到。
男子转了转骨碌碌的大眼，一下蹿到了赤凰的面前，得意的笑了，“算他有眼光，我们孔雀一族可以任意支配其他三大家族，在孔雀族里无论是技能还是妖术都是一等一的！”
说到这，男子扬了扬头。
赤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是转头盯着雪翼，“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学妖法？”
“这个……”
赤凰这一说却是把雪翼给问住了，抬眼，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干笑两声，“一般前去妖都的都是为了学习妖术，雪翼以为主子去妖都也是为了这……”
“哦，”挑眉，赤凰拍了拍手，“那你猜对了，我的确是要去学妖术。”
转身，赤凰没有让他看清楚她眼底的神情，方才她竟然错觉的以为他能够读懂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自己看来是多想了。
读心术这种近乎诡异的妖法，看他的级别应该还达不到。
否则，也不会被下了“锁魂术”……
一旁的男子听到赤凰要去妖都学妖术，立刻又跟打了鸡血一般，“哧棱”扑到了赤凰的面前，“那去我家，去我家，你想学什么妖术都可以！”
眼神里闪烁着的小星星晃了赤凰的眼。
伸手扒开他缠着自己的手臂，轻缓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为什么？”
低嚎一声，男子随即撇着嘴，扯着赤凰的衣袖，“你不是要学习法术的么？在妖都什么法术都没有我们孔雀一族来的齐全，为什么不去？”
赤凰扬手扯回衣袖，轻哼一声，“你真的只想让我去学妖术？”
“诶？”想是没有想到赤凰会这么说，男子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清秀的脸，“好吧，好吧，人家承认是想让你教人家驭火之术……”
驭火之术？
赤凰眯了眯眼，妖界低等的法术？
要让她来教？
“呵，你在耍我么？刚才你还说孔雀一族是法术最齐全的，难道还不能教你驭火之术，非要跑来巴巴地让我来教？”
男子脸色更加的尴尬，却带着一丝落寞。
但是那落寞很快消失不见，仰着头，目光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模样，“哎呀，告诉你好了。是我身体一直都不好，所以父亲大人不允许我学法术……所以，我才会离家出走，恰好看到你会驭火之术啊……所以……所以……”
把男子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赤凰双手环胸。
仰着头瞧着这直起身，比她高出许多的男子……
方才他眼底的落寞与忧郁的神情可不是作假，真真切切的，雪眸微眯，瞧着男子的脸，很清秀，如今看来，的确较一般人白皙。
而且，他说话的语气与方式……
突然，一个想法闪过她的脑海，目光猝然一缩。脱口而出地问道：“你妖龄是多少？”
妖龄？
男子眨巴了一下眼，反应过来，“哦，妖龄啊，十岁呐，怎么，有问题么？”
咳咳，十岁？！
赤凰眯眼猛地瞧过去，看着他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高大身影，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妖龄才十岁的孔雀妖啊……
突然，方才男子的话传入她的脑海，我身体一直都不好，所以父亲大人不允许我学法术……
如此看来，他应该是出生的时候被人下了某种妖术，这样一想，赤凰扭头看向雪翼，用目光询问。自己脑海里那残存的些微记忆，根本没有用……
雪翼目光也在男子的身上流连了一下，点了点头。
“孔雀一族族长的小公子出生的时候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打中了经脉，四位族长费劲了很大的力气才保住了他的命，但是，据说那小公子从一出生就被隐秘的保护了起来，很少有人见过……”
说到这，雪翼停了下来，如果眼前的这个男子真的就是传言的那个孔雀族的小公子的话，看来当年四位族长虽然是保住了他的命，却没有续好他的经脉。
至于为何会出现这种心智不变与身体发育超前完全不符合的状况？
他还真的没有见过……
听完雪翼的话，赤凰抿着唇沉思，过了许久才怪异地瞥了一眼那男子，不，应该说是长着成人面孔的少年，正巴巴地睁着眼，渴望地瞅着她。
那神情仿佛摇着尾巴的小狗，教我吧……教我吧……人家很乖的……
顺便又眨了眨他无辜的大眼。
被他这表情刺激到，赤凰浑身打了个寒颤，冷着脸收回目光，暗暗腹诽，这厮上一世一定是狗妖，绝对不是孔雀！
再次开口，声音有些淡漠却没有方才的冷，毕竟跟一个只有十岁的少年生气，这气生的没有必要，“你爹爹既然不让你学法术，自然有他的顾虑，而且，他不让你学，你可以找族内其他的人……”
何必让她一个外人教？
赤凰的话一落，原本还瞅着她的大眼慢慢地滑过一道流光，随即一点点地黯淡了下来，方才一闪而过的落寞再次侵袭而来，垂下头，声音有些低迷，“他们……他们都怕我，都不肯教我，也不肯跟我玩……”
所以，他才会偷跑出来……
一个人待在那么一个大的地方，却没有人敢理他，敢跟他说话，这么多年，他很孤独。
却不敢跟父亲大人说。
赤凰愣了愣，被他眼底的神情突然蛊惑，脑海里晃过一个不大的小人，一个人拿着一个比她还高的法器，一遍遍地念着咒语，没有人帮她，只有她自己……
日初，日落，一遍遍地重复。
要想成为强者，她必须忍得住寂寞，被打败了爬起来，被御火灼伤冷水一浸再次来过……直到她成为魔尊之前，她记不得自己到底被火灼烧了多少次……
每一次的痛都侵入骨髓，她一一咬牙挺过，只因为，她在魔界只是一个人。
所以，要成为强者，她必须忍别人所不能！
因此她也最能体会那种孤独的感觉……
“我教你——”
话音一出，不禁赤凰自己愣了一下，那低垂的脑袋也猛地抬起，愣愣地瞅着她，随后眼睛里闪过泪汪汪的神色，“啊呜”一声朝赤凰扑过来，却在离她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
只是小心翼翼地扯着她的一片衣袖，睁着无辜的眼，“真的么？”
赤凰叹息了一声，无奈地点头，自己也真是神经了，一个麻烦她不闲，这又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不过算了，谁让她突然就心软了呢？
她还是做不到完全的绝情狠心……
否则，也不会让夜魔伤的差点连元神都保不住，呵呵，夜魔……
眯了眯眼，把那个影子从心里狠狠地拔除，赤凰抬眼，暗光流转，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我赤凰说过的话，绝对算数。”
“嗷嗷——太好了，倪央要学驭火之术喽——”
猛地跳了起来，孩子心智的男子围着赤凰窜了起来，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赤凰无奈地耸了耸肩，雪眸却突然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