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我跟在安老七的身后走到我昨天洗澡的河边,昨天清冽见底的河水上似乎飘着一丝丝红色的东西。
我和安老七对视一眼,我们果然没有猜错,山洞中的大湖的确是和这条河流相通的,这水里的红色血丝必是石山身上的血水无疑。
河水流的很慢,我们沿着河水的流向往前走去。
二球像只脱缰的野狗,一会这窜窜一会那溜溜,一路上欢跳的厉害,一刻也不舍的安静下来。
安老七对这只笨虫子宠爱有加,随它嬉闹,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没有看到。
有安老七这个一辈子生活在这里的老人做向导,我们少走了很多冤枉路,一路上紧盯着河面,很遗憾,眼看着苗寨已经遥遥在望,仍然没有那只黄鳝精的踪迹。
终于,安老七长叹一声,说看来那狗东西顺着这条河流躲到寨子里藏了起来,这下子麻烦了。
我抬头看着远处半山腰的一座寨子,问安老七这条河流向哪里?
安老七说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只不过这条河是穿过苗寨的,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黄鳝精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这会多半躲进了寨子中疗伤,我们抓紧时间将那狗东西找出来杀掉,多留它在苗寨待一分钟,寨子里的老人孩子就会危险一分。
听他这样说,我点点头,紧了紧腰间的打鬼鞭,今天一整天都在赶路,粒米未沾,肚子早就饿扁了。
不过事有轻重之分,寨子里有几千号人,听安老七说老人孩子占了将近三分之一,万一那黄鳝精饿急了,去祸害寨子里的村民那我可真是造了孽。
为何?
因为原本那黄鳝精好好的躲在山洞湖水里修炼,结果被我暗伤之后逃离了老巢,跑进了苗寨之中,这也就等于是我间接将它逼到了苗寨,万一这妖精真的闯下什么祸事,我也难免受到上天的惩罚。
一花一草,一叶一树,本就相牵相连,所谓的蝴蝶效应就是这个道理,牵一发而动全身,世上万物都像是套在一个圈子上的挂件,每一个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细细推敲之下就会发现其中的丝丝牵连。
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日头偏西之时,我们进了寨子。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苗寨,满眼都是新奇。
寨子很大,周围用无数粗大的树干一根根排起来做寨墙,将整个寨子围在里边,这样就不会受到山里野兽的骚扰,使寨子里的安全得到保障。
安老七在寨子里的威望明显很高,一路上从田地归来的苗人都很恭敬的对他打着招呼,看到我这个外人跟在安老七的身后,他们也都露出善意的微笑。
这是一个好客的族群,安老七领着我走进了寨子东头的一栋二层小楼。
这个小楼建设的很有特色,第一层是中空的,只有四根粗壮的树干做支撑,上边是用竹子做成的一层房子。
沿着边上的竹梯子走进屋子,布置的很是简陋,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品而已,并无什么奢侈物。
屋子里空无一人,桌子上落满了灰尘,显然很久没有住人了。
我诧异的打量着房子里的一切,问安老七:“七公,你家里的人呢?”
安老七摇摇头,长叹口气,说老伴去世多年,儿子成家立业,住在他自己家里,这些年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无意间的这个问题似乎触痛了老者的伤心往事,我很是内疚,看他郁郁寡欢的样子,我无比郁闷。
然后,我试着换了个其他的话题,说对啦,七公,你说的那条河从寨子中穿过,具体位置在哪里呀?
安老七点燃一只旱烟袋,抽了一口,说那条河刚好从寨子中间穿过,将寨子一分为二,我们白苗住在河东边,他们黑苗住在河西边。
说完这些,安老七对我指了指椅子,说你坐一会,我去喊儿子张罗点吃的,然后喊上寨子里的青壮年,等下一起去搜寻黄鳝精的下落。
我说行。
安老七转身出了门,二球也屁颠屁颠的跟着跑了出去。
他走了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天色已经黑了,房间里一盏发黄的灯泡光泽很是昏暗,将这座很富苗寨特色的小竹楼衬托的颇为神秘。
安老七刚才说他只有一个儿子,那个人肯定就是安仙的爸爸无疑了,脑海里瞬间出现了那个叫安土的男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木讷憨厚的苗寨汉子,我当初为了香炉一事曾和他打过交道,是一个极好的人。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迟早都要和安土见面,想要对安老七刻意隐瞒当初发生的事明显是不可能的,我一边想着过往的事情一边在考虑等下怎么和安老七解释。
有人沿着竹楼梯爬了上来,那人一进屋子,看到是我,先是一愣,紧接着一脸的欣喜,说咦,风小哥,怎么是你?
我苦笑摇头,几个月之后再次看到安土,他还是那么的黑瘦,他的问题把我难住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安土看我一脸的尴尬,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问我风小哥,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安老七此时也走了上来,一脸诧异,问你们难道认识?
事已至此,我只好尴尬的点点头,说是的,半年前我们见过几次面,安土师傅,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面。
安土哈哈一笑,一拍我的肩膀,说你远来是客,做这好好陪我阿爹唠唠嗑,我去张罗饭食,稍等,一会就好。
说完,他和安老七打声招呼去厨房忙活去了。
屋子里再次剩下我和安老七二人,安老七嘴里抽着旱烟袋,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问我小伙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个糟老头子?
我尴尬的挠挠头,说七公,你误会了,我也想不到安土师傅就是你的儿子,前段日子安土师傅去我家乡办事和我碰上,我们才认识的,我并不是刻意对你有所隐瞒,这真是一场误会。
虽然这个解释漏洞百出,可是已经是我情急之下能想出的最好的解释了。
安老七很明显相信了我的解释,点点头,说这么说,那你也见过我那宝贝孙女了?
他所说的宝贝孙女必是安仙那个狐妖妹子了,我点点头,说是的,我有缘和安仙妹子见了几面,是个很不错的女孩。
安老七苦笑着摇摇头,说这个小丫头片子人是极好的,就是有时候太过任性了,唉,那她被土地娘娘收在跟前当了侍女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说知道的,后来我还去了土地娘娘庙,见过安仙妹子的塑像,有土地娘娘照顾她,七公你不要担心,她很好。
安老七长叹一声,说我知道她跟在土地娘娘身边是有益于她的修行,问题是,这些日子忽然没有了这个傻丫头在跟前撒娇,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一样……
他说的很是难过,一脸的落寞,很明显,是想念安仙了。
我的心中一动,想了下,对安老七说当日我曾有幸见过土地娘娘真容一次,娘娘很和蔼的,她日夜呆在流沙河畔只是为了镇压河内的妖精,恐防他们从河里逃出生天祸害人间,可是,数日之前我有幸和一个妖精幻化的女子并肩作战,我发现那些妖精并非全部都是坏的,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善良的,我就打算这次从南疆返回之后,我就去恳求土地娘娘破除禁制,放他们一条生路,这千年的惩罚,就算是再大的罪行也该抵消了,禁制一旦破除,土地娘娘也就没有必要再驻守在流沙河畔,安仙妹子也就完成了她的使命,到时候我再恳求土地娘娘,将安仙妹子归还苗寨,七公不必为此烦恼。
听了我这番话,安老七的双眼猛地一亮,问我此话当真?
我点头,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争取早日劝服土地娘娘,也让你们爷孙二人早日重聚。
我和安老七这边聊着,安土已经烧好了几盘苗寨特色菜,端上桌子,安老七又去后院从土里挖出埋了数年的一坛老酒,乐呵呵的说好好尝尝我自己酿制的苞谷酒,在地下埋了好几年,不知道味道成了没?
一边说着,一边拍碎了酒坛上的封泥,顿时,一股子浓郁的酒香从罐子里飘了出来。
那味道,单单闻闻都忍不住醉了。
一碗酒下肚,一身劳累感消失无影踪,精神百倍,果然是好酒,喝着酒吃着菜,我想起了爷爷,要是爷爷此时也在这里喝上这坛酒,估计他老人家都能乐上好几天吧!
酒足饭饱之后,竹楼下陆陆续续聚集了一大堆寨子里的青壮年,我跟在安老七父子身后下了竹楼,走到人群的前边。
寨子里的汉子们看到安老七之后,明显的一脸崇拜,七公长七公短的喊个不停,安老七一个人喝了好几大碗苞谷酒,脸色很是红润,他的双眼晶亮无比,在这漆黑的夜里似乎能发出光泽。
他摆摆手压下众人的声音,清清嗓子说今天白天的时候,一只成了精的黄鳝顺着寨子里的那条河逃进了寨子里,它现在身上有伤,现在估计正躲在寨子的某个角落,我喊你们过来就是去将那黄鳝精找出来斩杀掉,它躲在我们苗寨中就跟个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极度的危险,那黄鳝精以人血为食,很是残忍,大家发现了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只要盯着它的去处就行,等到我们一起赶到之时再出手杀它,以免多做无谓的牺牲,大家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数百条汉子齐刷刷的大嗓门传出去老远,把边上几条嬉戏打闹的癞皮狗都吓得一夹尾巴跑掉了。
安老七看士气已经鼓舞的差不多了,就又朝我一指,对汉子们说这是风小哥,一身修行很不简单,大家也要听他的指挥。
我尴尬的挠挠头,说七公,这事还是你掌大局吧,此事事关重大,关系着寨子的安危,我经验不足,怕万一有个啥闪失就麻烦了。
安老七一听我的话也在理,就大手一挥,东指指,西指指,面前上百条汉子一会就派了出去,整个寨子全面覆盖,不留一个死角。
而我和安土也跟在安老七的身后沿着河流一路寻找过去,身后,二球那呆笨货吱吱叫着尾随而来,一场轰轰烈烈搜捕运动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