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到第七天,河水涨到了历史的次高水位。
杨定和带人来到青树村。青树村一个村干部都没有,经询问村小负责人才知道所有村干部都在兰溪河边,检查河岸。
侯沧海转到值班室找杨兵。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值班室有被子胡乱地蹬开,桌上还有方便面残骸,这正是杨兵风格,异想天开,不拘小节。侯沧海对于没有将杨兵安置在家里总是心存内疚,有时盼着早点开学,免得让杨兵长时间住在值班室。同时,他又怕开学,开学,意味着与熊小梅又得两地分居。
杨定和体形肥胖,走了这么远山路,累得够呛。坐了一会儿,他又到村办卫生间小便。小便对他来说是费力的事情,先是嘘到裤腿上,尿液减少以后,又滴滴答答,弄到裤裆上。每天小便之时,杨定和总会想起曾经的辉煌——小便冲得哗哗直响,能做抛弧线运动到两三米外。想起昔日小便的顺畅,对比如今的难受,他再次感慨人生美好时光易逝。
一行人正要离开,外面传来包青天大嗓门的笑声,跟在包青天身后的是几个村干部,另外还有杨兵。杨兵挽起裤腿,裤腰上插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蒲扇,活脱脱一个济公形象。他将手搭在村民兵连长肩头,说说笑笑,亲热得很。
“杨书记,我就知道这两天你要过来,晚上到我家里去喝鸡汤,小须须草炖鸡。”包青天心情挺不错,主动打招呼。
杨定和望着雨水,道:“雨水太大,河道都涨起来了。”
包青天道:“我们顺着河道走了十几里路,青树村这一段没有问题,最多就是在小河湾那里涨水。每次涨水小河湾都被要淹,没得办法。”
小河湾是一块极为肥沃的土地,肥沃的原因与季节性洪水有关。小河湾有调节河水功能,每次涨水都把小河湾淹到两米深,然后必然退水。
杨定和看着摇蒲扇的杨兵,道:“这位是谁?”
包青天笑嬉嬉地道:“这位是侯主任同学,是大学生,到我们村做志愿者。”
这是侯沧海未曾料到的情况。他介绍道:“杨兵是我大学同寝室同学。杨兵,这是杨书记。”
杨定和对侯沧海极有好感,爱屋及乌,对杨兵也有好感,笑道:“大学生过来当志愿者,青树村肯定欢迎,就是屈才啊。”
包青天道:“杨兵这个大学生能干啊,写个通知,不打草稿,唰唰就写了。在村广播室播音,比镇里播音员强得太多,比区里播音员都好。”
“比村里肯定要强,比区里水平还差一点点。”杨兵有一半血统来自北方,普通话说得很不错,担任村级播音员绰绰有余。
一行人来到包青天家里,坐在堂屋,看大雨哗哗落下。电视里正在播放省台暴雨预警,江州市是黄色预警,黄色预警意味着6小时内降雨量将达50毫米以上,或者已达50毫米以上且降雨可能持续。
在暴雨哗哗声中,浓郁鸡汤味飘在空中,令所有人都感到饥饿。大家为了查看险情在外面跑了几个小时,肚子里的食物、身体里的能量全部消耗殒尽,喝着鸡汤,嚼着滑嫩不柴的鸡肉,觉得世间美味莫过于此。
“这雨下得不小,按照规定,得留机关干部在村里值班。”放下大碗,杨定和皱起眉毛望着天。
“我是驻干,肯定是我留下。”在这种关键时刻,侯沧海知道脱岗的危险性。
雨太大,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地质灾害,因此,晚饭一点酒没有喝。让杨定和郁闷的是身体在未喝酒情况下突然出现状况。他身体肥胖,血尿酸高,曾经发过痛风,事隔三年一直没有再次发作。这一段时间在暴雨中为了查看地质灾害,走路不少,喝了三碗鸡汤以后,脚踝剧烈痛起来。
侯沧海久闻“痛风”大名,听说这是最痛的关节病,只是一直没有亲眼见到。杨定和原是威严的党委书记,痛风袭来之时,痛得双手抱脚,躺在床上,用三床被子把脚垫高,仍然痛得龇牙咧嘴。脚裸以看得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半小时不到,红肿得如馒头一样。
他试着下地,脚刚触地,裸关节如被火烤,根本不敢沾地,只得继续躺在床上。
包青天笑呵呵地道:“杨书记,真有这么痛?你们城里人就是娇气,我们农村人干活的时候,弄个包,出点血,正常得很。”
杨定和骂道:“包青天没有同情心,这是痛风,俗称老虎咬,痛得钻心。”
陈汉杰正要出门买药,被侯沧海叫住。侯沧海道:“杨书记,陈师傅来回跑一趟,还不如我们现在坐车回去,节省时间,早点吃那个秋水药。”
杨定和咬着牙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脚都沾不得地。”
侯沧海道:“我背你回去。村里其他人背你都不方便,我可以直接将你背到楼上。”
杨定和望着仍然在砸向地面的大雨,道:“算了,你还是在村里值班。”
“包青天在,应该问题不大。如果有人抽查值班,让杨兵接电话。”侯沧海不由分说地蹲在地上,背起杨定和。
正在走出门,杨定和突然道:“等一等,我还得给包青天说一句话,这一段时间光顾着防洪,把正事耽误了,等暴雨小了,你要把变电站地块落实了,不管困难再大都要搞定。”
包青天笑道:“书记给我戴了高帽子,又解决了我娃儿读书的事情,就算这事办得被社员骂,我也认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侯沧海年轻,身体好,可是肥胖的杨定和沉重异常,背久了也受不了。他挺直腰,背着杨定和走进风雨之中。
杨兵和侯沧海在一个寝室混了多年,知道侯沧海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浑身带刺的人物,如今在小小的镇党委书记面前居然当起牛马,亮瞎了杨兵的眼睛。从大学毕业以后,他以为自己变化最大,心态已经由青春少男变成了沧桑中年人。谁知,关系最密切的侯沧海居然心甘情愿地当牛做起马,这给他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带来了直接冲击。
杨兵望着背负胖子书记进入暴雨中的侯沧海,陷入沉思,觉得自己还年轻,真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
市委办,詹军也在望着窗外暴雨。省里对暴雨相当重视,防讯指挥部派出了检查组已经到达江州市。检查组将现场检查暴雨最集中的地点,具体位置临时决定。
桌子上放着全区所有行政村名单和驻村干部名单。詹军看着黑河镇青树桥村和侯沧海的名字,有些犹豫是不是推荐这个点。如果省里检查组来到青树桥村没有见到侯沧海,则侯沧海是在值班期间脱岗,这对正在追求上进的人是一次沉重打击,甚至是不能承受的沉重打击。他随即又想:“如果侯沧海在岗怎么办?岂不是要给增加印象分。哼,在岗是应该的,检查组不会留下太深印象,不在岗则会留下深刻的坏印象。”
在张强时代,会下棋的侯沧海是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差一点就调到区委办来工作,对詹军构成严重威胁。仅凭这一点,詹军都要将侯沧海压制住,更别提还有世安厂旧恨。
晚上8点钟,检查组来到江阳区。
区委书记李永强和区长吴志武亲自来到区应急指挥中心,与检查组同志见面。双方略做寒暄后,检查组同志道:“我们沿着兰溪河走,抽查三个村,区领导不参加,区防讯办的同志带我们去。”
李永强客气地道:“省里领导都到现场,我们怎么能坐在办公室?”
检查组带队领导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同志,很直接地道:“李书记应该指挥全局,那才是你的岗位。”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只能由着检查组自己决定到什么地方。在出发前,詹军悄悄交待防讯办的同志,道:“想办法朝黑河镇带,他们工作扎实。青树村工作最好。”
詹军是区委办副主任,在防讯办面前代表区委,防讯办的同志自然把詹军的话记在心里。
在区应急指挥中心,省检查组把话说得很硬,不让区领导参加。可是真到了现场,还得听熟悉情况的区防讯办具体安排。在区防讯办带领下,他们直奔黑河镇青树村辖区。
黑河镇政府宿舍,侯沧海把杨定和背到了家,累得够呛。所幸他人年轻,体力尚好,休息一会就缓过劲来。
“你在看什么?”
“雨太大,我怕青树村出事。今天我应该值班。”
驾驶员陈汉杰跟着杨定和跑了一天,刚刚休息又让他动车,侯沧海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此时风急雨骤,没有车,无法前往青树村。他在屋里焦灼不安地转了几圈,给村办打去电话。
打电话只是一种心理安慰,他根本不相信放荡不羁、不受纪律约束的杨兵真会在村办值班。
杨兵居然还真在村办,接了电话。
“你真在村办?”
“嘿,我是志愿者,要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杨兵笑道,“村办有一个大吊扇,吹起来才凉快。我跟着包青天跑了两天,他们是真把我当成志愿者了。”
“给你说一件事情,我是驻干,按照区防讯应急方案,凡是大雨黄色预警及以下,我应该在村里值班。工作方案就是这样定的。如果有人打电话来抽查,你不要说是志愿者,就说是值班人员。”
“老包住在附近,值班起个屁用,一点都不实事求是。知道了,放心嘛,我就在这里面睡觉,接到电话报你的名字。”
“村里成立了领导小组,有应急预案,预案放在老包桌子里,你可以抽时间翻一翻,免得一问三不知。”
“翻个屁,我和村里天天混在一起,他们开会时,我坐在一边看报纸,什么事情都知道。”
“我的前途就交给你了,出了事,我们两人一起流浪,当流氓。”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工作以后变得多,刚才背那位胖书记,我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无节操啊。”
“我背杨书记是发自内心。你不是圈内人,不明白这种感情。少废话,把电话给我守好。”
杨兵放下电话不久,找到侯沧海所提的防讯工作预案,翻了两下,觉得枯燥无味,就扔到桌上。他拿起一叠堆在书柜旁边小桌上沾满灰尘的报纸,用力拍了拍,一片薄雾在灯光下跳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空中弥漫。他翻开报纸,看到第一版整页是《政府工作报告》,第二版有一个标题为《实现我国跨世纪发展的宏伟目标》的长篇报道。
看到报纸,他最初有点迷惑,还以为两会改时间了。再看报纸日期,居然是3月报纸。
外面传来了汽车响声,一道刺眼的车灯直刺村办公室。
杨兵抽着烟,站在窗口望着这一群人。
来者是三辆吉普车,高底盘,车身大。下来一群人都披着雨衣,朝村办公室走来。
杨兵尽管想要扮演侯沧海的角色,在行动上还是与真正的侯沧海有差异。侯沧海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是快速地到楼下迎接来者,这是一个党政办副主任条件反射式的行为。杨兵明明知道有人检查,仍然抽着烟,岿然不动。
“这是省防讯办马总,我是区防讯办的。”区防讯办的同志进了办公室,立刻表明身份。
“这么大的雨,你们还真要来啊,佩服,佩服。”杨兵拿了包烟,准备给来人散烟。作为体制外人,对省防讯办这些机构也没有敬畏,笑嬉嬉的,态度随意。
头发花白的省防讯办马总道:“你是谁?”
“我是驻村干部,今天雨大,我在这里值班。”杨兵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报纸和放在桌上的花生,道,“值班一个人无聊,剥点花生,看会报纸,不碍事吧。”
“没事,只要有人就好。”马总仔细地观察房间,道,“那份文件是什么?”
杨兵将文件递给来人,道:“这是防讯预案,预案没有啥用,是办公室那些人拍脑袋想出来的,还抄了一部分上级文件。”这句话来自侯沧海的评价。杨兵本人从来没有操作过这些文件,对此并无体验,是现学现卖。
这又是一句真话,马总笑了起来。他坐在桌边,翻阅起这份防讯预案。防讯预案出自侯沧海,中规中矩,各种要素完全符合预案要求,将青树村防讯工作现状讲得很清楚。马总最初对村级预案一点都不以为意,谁知这份预案水平超过了他的预期,比起市区一级的预案都不逊色。
他将预案放在桌上,道:“预案谁做的?”
杨兵见马总没有笑容,还以为预案水平很差,出于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道:“我写的。”
马总脸上露出笑容,道:“你叫什么名字,村里干部?你很谦虚啊,这份预案不错。”
杨兵耍起了幽默,道:“侯沧海,驻村干部。水平嘛,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马总觉得杨兵言行不太像机关干部,问道:“你是大学生,才毕业?”
杨兵道:“早就不是大学生了,出来一年多了。”
得知杨兵大学毕业只有一年多时间,用这种方式跟省检查组说话就很正常,马总坐在桌边,道:“谈谈村里的情况?”
杨兵有着自来熟的本事,住进青树村以后迅速就和包青天诸人成了朋友,在一起喝酒,打牌,聊天,闲来无事还跟着包青天到村民家里去办事或者吃饭,今天跟着包青天将辖区内河道走了个遍,算是熟悉了情况。他叽里呱啦地讲了现场情况后,发牢骚道:“省里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整点钱维修河道,现在都是村里找人维修,只能算是补锅匠,如果遇到更大的河水,靠补祸匠小敲小打就没有办法了。”
听到杨兵牢骚,白发老者知道这个才分来的大学生对河道情况还算熟悉,于是真诚地道:“以前欠账太大,要弥补得花巨量资金。我相信很快就有大笔资金用于水利建设。”
杨兵装模作样地道:“那我代表青树全村一千五百多号老少爷们,感谢省防讯中心。”
检查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区防汛办的同志手里有驻村干部名册,按名册上显示,青树村驻村干部是党政办副主任,而眼前这人言谈举止与“党政办副主任”格格不入,他不禁大为佩服黑杨定和不拘一格的用人方式。
在办公室交谈以后,检查组同志来到曾经出过事的一段河道。这处河道有着明显进行新加固痕迹。杨兵站在河边,道:“今天上午我还和包青天一起来检查了,没得问题。”
马总道:“包青天是谁?”
杨兵道:“青树村老大,书记。”
青树村防讯工作确实不错,尽管这个值班干部明显异类,但是瑕不掩瑜,马总与杨兵握了手,表示鼓励。
送走检查组,杨兵赶紧给侯沧海打去电话,道:“我的妈啊,你还有点预见性,刚才来了一拨人,自称是省防讯指挥中心的。幸好我这一段时间天天跟着包青天混,答得天衣无缝,就算你本人来,都没有我这么应答自如。”
侯沧海心里一个激灵,道:“有没有人怀疑人你的身份?”他是党政办副主任,与区委两办打交道的时候多,如果有区委两办的人跟随着检查组,自己就惨了。
杨兵回想一下,道:“应该没有吧。那个老头领导对你做的工作预案有兴趣,后来又看了一处现场,然后拍屁股走人。他们这种走马观花的检查,有个狗屁作用。”
侯沧海耐心地解释道:“他们下来是督导作用,不用做具体事。光靠省防讯中心是搞不好防讯的,具体的事情还得基层单位做。但是没有他们指挥督促也不行。你今天晚上就在办公室睡觉,免得他们杀回马枪。”
打完电话,侯沧海终究不放心,准备前往村办。
屋外不时有雷声响起,炫目闪电从天空直落而下,声势惊人,响雷就如在窗边,震得窗户嗡嗡作响。熊小梅拦住侯沧海,道:“这个时候出去太危险,杨兵在办公室已经应付了省防讯办,你不要去了。”侯沧海道:“我到楼下找杨书记,给他汇报省防汛办来巡查的事情,然后把陈汉杰叫上,坐车到村办。你放心,从镇里到村办全是好路,没有问题。”
熊小梅见侯沧海前往村办的态度十分坚决,不再阻拦,只是不停地叮嘱要注意安全。侯沧海回头望着倚门而立的熊小梅,挥了挥手,快速下楼。
杨定和痛风发作,如果是一般事情肯定不会打扰他,如今是涉及省防讯中心督查之事,必须打扰他。下了楼,侯沧海先站在门口打电话,又敲门。等了好几分钟,张老师才出来开门。张老师一脸愁容,道:“杨定和为了工作不要命了。明明血尿酸高,天天还为了工作大鱼大肉,现在痛得在床上叫唤。以前吃了秋水仙碱很容易见效,今天吃了还是痛。”
侯沧海道:“对不起啊,张老师,以后我一定不准杨书记喝酒。”
张老师摇头道:“他就是那种性情中人,遇到朋友、熟人,不喝酒怎么得行。”
杨定和在里屋听到外面的说话声,道:“小侯,进来嘛,啥子事情?”
卧室里,杨定和躺在床上,脚垫在三床被子上。得知省防讯检查组已经对青树村进行了督查,他拍了拍大腿,道:“不知小杨能不能应付这种场面?”
侯沧海道:“杨兵说没有纰漏。我不放心,万一省检查组杀回马枪,或者市、区领导下来查岗,我不在场不好应对。”
“都怪这痛风发作得不是时候,别人痛风都是半夜发作,我是随时发作,这几年黑河镇搞了太多建设,我喝了太多大酒,真想歇歇了。”杨定和感叹几句,随即又回到工作状态,道,“你赶紧叫陈汉杰送你到青树村。到办公室以后,你还要给河边四个村值班室通通打一遍电话,凡是没有人值班的,马上通知他们立刻到村办。”
安排以后,他又觉得不妥当,问道:“镇办公室是谁值班?”
侯沧海道:“杜灵蕴。”
“查岗的事情交给小杜,你这两天也辛苦,在青树村好好睡一觉。我对包青天有信心,他一直生活在河边,他说没有事,应该就没有事情。”杨定和安排工作时,目光炯炯,一点没有痛风发作的病态。他拿起床头的电话,亲自给陈汉杰做了安排。
与张老师说了几句关于杨书记身体的闲话,侯沧海这才出门。在楼下站了几分钟时间,陈汉杰将车开了出来。
车内放着音乐,头顶是暴雨和闪电。车灯刺破黑暗,如威武的野兽一般前行。即将到达时,陈汉杰道:“我有个哥们是青树村的,侄女在商院读书,想要专升本,你和李院长关系不错,如果机会合适,帮我说句话。”侯沧海觉得很奇怪,道:“你可以直接找杨书记啊,杨书记和李院是老同事了。”陈汉杰道:“杨书记是长辈,又是领导,我不好经常麻烦他。你和李院关系也好,说话一样管用。”
来到青树村办公室后,侯沧海撑着雨伞,飞快跑进办公楼。天空有电闪和雷鸣,雨伞又是铁尖,他担心自己成为一根移动避雷针,会引来强暴能量,把自己变成一只烤熟的火鸡。
等到跳进办公楼,没有挨雷劈,侯沧海觉得又与死神擦肩走过一次。他是一个爱做白日梦的人,在特定环境下会做出白日梦。今天在雨中冲刺让他又幻想起自己就是在曹营里左冲右突的白马小将常山赵子龙。这个联想很怪异,却很真实。
办公室黑暗一片,没有响动。侯沧海来到寝室窗外,听到里面传来呼噜声。杨兵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志愿者”,无法真正进入角色中,回去睡觉,无可指责。
侯沧海从村办柜子里取出青树村防汛工作动态图,挂在墙壁上。
前两天村办公室刷墙,包青天将这幅花了不少心血的动态图收进去,昨天巡查一天,回到办公室挺疲惫,他没有把图挂出来。侯沧海在办公室无所事事,把挂图翻开,细细地看了一遍。
目光投向河道下游时,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