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微澜提着一盏花灯,拉着秦宇扬奔跑在偌大的皇宫之中,笑声仿佛盈满了天地。
来到一处高地,微澜俯看着星火点点的御花园,忽然大笑了起来,转头看着他:“秦宇扬,我好想大喊!”
他眼中亦是闪闪发亮,看着她微微被汗水濡湿了的发际,笑道:“喊什么?”
她却只是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喊,微澜要嫁给秦宇扬啦!”
秦宇扬哭笑不得:“那你怎么不喊?”
“被别人听到了,会很羞。”微澜撅起了嘴,有些懊恼的神色浮现在脸上。
秦宇扬看着她,良久之后将她拥进怀中,叹道:“微澜,嫁给我,不怕受委屈么?”
微澜鼻间一酸,不可自制的落下泪来。
不是因为难过,也不是因为心伤,而是因为开心。从小到大,孤独的她,无依的她,终于有一天,也可以找到一个臂弯,可以让自己安心依靠,可以让自己心甘情愿的沉沦。
迅速将眼泪抹去,她抬头看着他:“那你会让我受委屈吗?”
相视良久,秦宇扬终于轻轻一笑,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低低的在她耳边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微澜不想他竟也能说出这样动听的情话来,顿时有些羞怯,听得满脸通红,靠着他在一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相偎相伴,一直到深夜。
她的手有些凉,秦宇扬想着她方才似乎是出了汗,一时间有些担忧,拉过她的手:“让我瞧瞧,别回头感染了风寒。”
修长的三指搭上她的脉搏,却久久没有放下。微澜有些好奇:“怎么了?我生病了吗?”
秦宇扬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沉寂,只是不明显,听见她问话后淡淡一笑:“生病不生病的,自己不知道吗?夜凉天冷,我先送你回去吧。”
微澜埋在他怀中的小脑袋摇了两下:“我想和你在一起。”
秦宇扬蹙眉,无奈的笑了笑:“你不看看什么时辰了,方才喊话怕羞,这样子被人撞见就不怕羞了?”
微澜恼羞成怒,轻轻在他手臂上掐了两下,方才站起身来随着他一路走回秋水宫去。
看着她依依不舍的走进秋水宫中的身影,秦宇扬一直含笑目送,直到她走进殿去,看不到了,他脸上的笑意方才逐渐掩去,神色不自觉的变得深沉起来。
不再在此地做停留,他转过身,大步朝着自己的居所走去。远远地,就能看见檐下立了一个人,红衣邪魅,而他迷醉的眼神却更加邪魅。
秦宇扬没有丝毫吃惊,走上前去,也在檐下站定。
慕容惜玉却似没有看见他一般,依旧提着酒,仰脖喝一口,便有酒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配在他绝美的脸上,煞是动人。
“我原以为,你是真心待她。”良久之后,秦宇扬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到听不出其间蕴藏的任何情绪。
慕容惜玉狭长的凤目一眯,冷笑:“你如何知道我不是真心待她?”
“慕容公子如何会不知道禁香丸对女子的身体会有多大伤害吧?”秦宇扬眸光微漾,“如此,你还敢说是真心待她?”
“哦。”慕容惜玉漫不经心的一挑眉,冷笑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禁香丸。在江南喂她吃下之后,他其实是后悔过的,不过现在,他不后悔了,一点也不!相反,还很庆幸自己预先留了一招。他再次喝下一口酒,斜睨了一眼面不改色的秦宇扬:“秦公子,倒是比在下想象中镇静得多,莫怪皇上对秦公子如此赏识。”他忽然嗤笑出声,“秦公子莫不是想,凭自己可以配制出解药吧?”
饶是再镇定,秦宇扬此时也禁不住脸色微变。禁香丸,采用七种禁药配制,而这七种禁药是从七七四十九种禁药中抽取,要想得到解药,便必须知道是采用哪七种禁药,否则,配制出解药无异于痴人说梦。
“看样子,慕容公子是不准备拿出解药了。”他淡淡道。
慕容惜玉邪魅一笑:“那解药不喜欢你,只要你在她身边一天,它只怕是不肯出来的。而你,也休想碰她一下!”
秦宇扬静默了片刻,俊朗的脸上忽的也划过一丝笑意:“多谢慕容公子提醒,就算是一辈子不能碰她,在下依然会娶她为妻。”
“唔,就让她守一辈子活寡?”慕容惜玉挑眉,“还是,你准备告诉她,我给她吃了那种药?”
“既做得出这种事情,慕容公子也会怕她知道吗?”秦宇扬淡淡道。
慕容惜玉邪肆的摇了摇头,冷笑:“我不怕她知道。知道又如何?她怪我,怨我,恨我?如果得不到她,让她一辈子记恨,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道秦公子,愿不愿意让她一辈子记得我?”
秦宇扬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捏紧了拳头。
慕容惜玉看着他僵直的身体,依旧在笑:“怎样?当初我就提醒过你,你配不上她。如今,就算你是孝文皇帝的外孙,你依旧配不上她!”
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换来秦宇扬的一声轻笑:“多谢慕容公子提醒,如此看来,在下应该多多修缮自身,好让自己能配得上她了。”说罢,他抬脚要往屋里走。
“好大的口气!就凭你,能配制出解药?”慕容惜玉不屑的轻哼。
“在下只有姑且勉力一试。至于,慕容公子想要的在下对她放手——”他转过身看着他,一向温润的眼波竟然泛起了冷光,“不可能!”
逐渐临近大婚,一切顺利,不可避免。
皇帝曾经找秦宇扬谈过大婚的事情,他本意是想将秦宇扬留在朝中做事,在京城新建驸马府让二人完婚,但秦宇扬却不应承,直言自己尚有双亲要服侍,定要回到江南。
如此一来,微澜自是要嫁到江南。
无奈两地相隔千里,皇帝只能下旨让他二人先于宫中完婚,再一起返回江南。
微澜日日沉浸在欣喜之中,唯一苦恼的是因为临近婚期,要忙碌的事务太多,和秦宇扬的见面也少了起来,有时候甚至隔了两三天才能见一面。
自从元宵节当晚在景华宫一舞之后,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九公主仿佛一夕之间“扬眉吐气”了,皇帝隔三岔五上次东西来秋水宫不说,宫中的娘娘们也开始时常来秋水宫中走动,赠送一些东西,跟她说两句关切的话,连带着萧妃的地位都提升了不少,在那些妃嫔面前终于能说上话了。
只是,所有人,包括萧妃在内,都对微澜的那支舞充满了好奇。宫中所有的公主并没有习舞这一门功课,更不用说微澜,如何能学到那样精湛的舞技?然而对此,微澜却始终三缄其口,敷衍了事。问得多了,那些人也就烦了,再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只有萧妃,日渐显得惶惶起来。
那一日,微澜瞅了空子,打算去找秦宇扬,到了他的居所才听说宫中有几位皇子邀约他一起去打猎,一早便已出发。
微澜不禁气馁,一边往回走一边掰着指头数,自己好像已经有四天没有见到了他了。正要往秋水宫的方向去,她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人,脚步顿了顿,换了方向。
那是一座废弃的宫殿,里面住了一个双目失明的女子,年纪其实不大,但那模样,却仿佛已经历尽沧桑,无比衰老。
微澜在那座宫殿门口的一颗大树后站了片刻,估摸着时辰应该到了,果然就见那个女子摸索着从大殿内走了出来,在前院中站立了片刻之后,嘴里逐渐哼了歌,莲步轻移,轻盈的舞动起来。
是的,微澜的舞,便是从她这里学的,只不过,是像今日一样,偷偷学的。自从小时候,又一次她无意中路过这座废弃的宫殿,发现这个女人和她的舞之后,便隔三岔五的来一次,长久下来,竟也学到了几分,因此才有了那日大殿上的一舞。
但她从来不敢让那个女人发现自己,虽然她的舞姿的确很美,但在微澜的潜意识中,总觉得双目失明的人,很可怕。
微澜在那里站了片刻,正欲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似乎传来了脚步声,而且还不止一人。她一时间有些错愕,这个地方阴冷潮湿,又是废弃的,因此几乎没有人来。那此时前来的,是谁?
那女人显然也听到了声音,停下了舞步站在原地,似乎在发愣。
微澜来不及多想,又找不到地方躲藏,索性爬到了树上,用树荫来遮掩自己。
来人逐渐近了,微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皇贵妃李氏!
李氏身后只跟了两个贴身宫女,一路匆匆来到那座废弃的宫殿之中,看见那站在院中的女子时,忽然间冷笑起来:“你的命果真够硬,居然到现在还活着。”
女子的面容微微有些抽动,随后竟缓缓低身行礼:“见过淑妃娘娘。”
“大胆!”其中一个宫女立刻上前,“啪”的一耳光打在女子脸上,“娘娘如今贵为皇贵妃,岂容你这贱婢乱喊?”
“呵,皇贵妃。”女子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抹讥讽。
“贱婢!”此时,李氏居然亲自动手,一耳光将那女子抽翻在地,面容阴狠毒辣,“本宫早该想到,你就算是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也还是不会安分!十几年前就懂得勾/引皇上,今日,居然还调教那个臭丫头在皇上面前跳舞,你以为皇上还会想起你吗?说,你是怎么和那个臭丫头搭上的?”
微澜心中咯噔一跳,清楚的意识到李氏口中的那个“臭丫头”指的正是自己。而那女子,竟然和父皇有过什么牵连么?
女子倒在地上,被人揪住头发,那两名宫女的耳光依次扇下来,不多时,她便已经双颊红肿,口中溢出鲜血来。
微澜眼看如此情形,自是不忍心,一咬牙正准备下树的时候,却忽见李氏制止了那两个宫女,继续质问那个女子:“说,那丫头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不是教会她来替你报仇?”
女子被打得奄奄一息,喃喃道:“丫头?什么丫头……”
微澜隐约觉得这两人的对话中似乎牵涉了什么秘密,这种宫闱密文其实是不新鲜的,但是那李氏几次提到她,这就不得不让微澜上心了。
那李氏听清了女子口中的话之后,沉思了片刻,怒道:“你死不承认是吧?我问你,那丫头知不知道你是她亲娘?你为什么要教她跳舞?”
原本坐在树枝上的微澜,身子突然止不住的一滑,差点就要掉下去,所幸被另一树枝挂住,顿时心惊肉跳,脸色苍白如纸——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却见那女子似乎突然间清醒了,双手忽然在空中乱抓起来,同时放声大哭:“丫头没死?丫头没有死……”
李氏一脚踩上她的脸,冷笑道:“看来你并不知道她是谁,那么,她也不知道你的身份了?如此正好。我告诉你,那丫头是没有死,她活得好好的,马上就要成亲了,怎么样,你满意了?”
女子被踩在地上,嚎啕大哭,口中始终唤着:“丫头……丫头……”
“你现在安心了?”李氏冷笑着看着她,“本宫也安心了。不过本宫这次不会再手下留情,记得这后院是有一口井,是吧?我想,那里比这座宫殿适合你!”
语毕,李氏微微使了眼色,那两个宫女立刻拖了那女子的头发,一路往后院走去。
而微澜,全身发冷的坐在树上,身子克制不住的发抖,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院中已经不见了人影。她浑身僵硬,仿佛麻木了一般,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簌簌的往下落,一抬手,才发现是自己的泪。
怎么会哭呢?方才那李氏说的话,那么荒谬,怎么可能?还是,她口中的那个“丫头”并不是自己?微澜自欺欺人的想着,从树上滑了下来,仿佛逃命一般的朝御花园的方向跑去。
没想到刚到御花园的入口,迎头就撞上一个人的怀抱,微澜只觉得那怀抱熟悉之极,一时间浑身力气全失,软在那人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了?为什么哭成这样?”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可是微澜却无法辨别这是谁,只是哭。
慕容惜玉低头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顿时什么都忘记了,拧着眉朝她先前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忙又扶起她的身子:“微澜?怎么回事?”
“她要死了……她要死了……”微澜大哭,无意识的重复着这句话,反反复复。
慕容惜玉不知她口中的“她”是谁,可是听了这话,还是止不住心惊。刚好有宫女经过,他便将她托付给宫女,自己沿着她方才过来的方向寻去。
微澜心中无比悲苦,再怎样哭,都无法释放。只想找人依靠,慌乱中她推开了搀扶自己的宫女,脚步凌乱的往秦宇扬所居的地方走去。
依旧是没有人。她进了内殿,扑在他的床榻上,浑身冰凉,紧紧用被子将自己捂住却还是觉得冷。好在有他的气息萦绕的鼻间,她终于有了些许的安心,哭着哭着,逐渐陷入了冗长的梦境之中。
梦中,那个白衣女子始终飞旋的舞步,一刻不停;而另一边,是母妃那向来懦弱无情的眼神。两者不停地变换,来来回回。
“啊——”微澜几乎要在那样的变换之中崩溃,禁不住尖叫出声,人也同时清醒过来。
窗外,天色已是暗沉。
床边是男子温润的眼神,细细察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头:“这是怎么了?瞧这满头的汗……方才做噩梦了?为什么一直哭?”
“秦宇扬。”微澜低唤出声,伸出手去圈着他,将自己的身体贴近他,试图从他的身上寻求一丝暖意。
秦宇扬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无言的拥紧了她,温暖的胸怀为她而敞开。
可是不够,还不够。
微澜突然偏过头,将冰凉的唇印上他的脖子,胡乱的啃咬,一路拖至咽喉处,又去寻他的唇,用尽全力的封住,却丝毫不带缠绵的意味。
就像沙漠之中快要渴死的旅人,明知前方的海市蜃楼并非真的绿洲,却还是拼尽全力的去拥抱。
秦宇扬不防她突然如此,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气息已经不可自制的紊乱。所幸,理智还在。他一把推开她,制住她的双臂,哑着嗓子道:“微澜,不要这样。”
她再次迷朦了泪眼,慌乱的看着他:“秦宇扬,你不要我吗?我们就快是夫妻了,没关系的,我求你,秦宇扬,我求你……”
她胡乱的说着在平日里根本就是恬不知耻的话,还是试图去亲他,想要他抱住自己,想在他身上寻求温暖。
秦宇扬震惊的看着她,不过眨眼的工夫,便握住她的手腕,轻轻试探着她的脉象——却是再正常不过。那她如此这般,究竟是为什么?
他尚不及思考,已经又被她堵住了唇,她甚至还拼尽全力,将他压倒在了床/上。
秦宇扬只觉得浑身发热,正欲凭着仅存的一丝理智推开她的时候,却蓦然触到她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恐惧,霎时间僵住了身体。
大掌缓缓抚上她的后脑,一手圈住她的腰际,他开始慢慢的回吻她,一点一点的制止她忙乱无措的动作,将节奏把握在自己手中。
微澜终于逐渐安静的下来,乖乖的任他亲自己,眼角却不断地渗出眼泪来。
秦宇扬触到那如断线珠子一般的眼泪,缓缓放开了她,将她的眼泪拭去,低低叹了口气:“到底是怎么了?不肯告诉我么?”
微澜埋首在他的胸前,哽咽了几声,却依旧是摇了摇头,不说话。
见状,秦宇扬无奈的笑了笑:“不说便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罢。”
两个人相拥在床榻上,微澜枕在他臂弯中,逐渐止住了哭,默然很久,突然坐起身来,翻身就要下床。
秦宇扬一把拖住她:“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微澜哑然了片刻,双眼红红:“我不是要回去……我去看看宫里今夜是谁当值。”
秦宇扬怔了片刻,松了手,淡淡一笑:“如此你不必去了,是慕容公子。我先前回来的时候遇上他了。”
“真的是他吗?”微澜突然反问道,语气中蕴含了多种情绪,连自己都分辨不出。见秦宇扬点头,她咬了咬下唇,“我去与他说说话,你不用陪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秦宇扬微微点了点头,依旧是淡淡的笑着。
微澜无心再多呆,转过身便走了出去,只余秦宇扬一人静静坐在床边,久久,一动不动。
微澜出了门,却没有去侍卫当值的大殿,而是一路小跑着去了那座废弃的宫殿。夜已深,宫殿显得犹为阴森,微澜心中却连胆怯都没有,一路跑到后院,待看到那座枯井的时候,突然之间,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她,已经在那里面了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顷刻之间,微澜再也站不稳,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再次哭了出来。
如果她,真的是娘……那她下午那刻的离开,算不算弑母?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亲娘吗?
微澜全身瑟瑟发抖,就跪在离井口不到两丈的地方,哭得凄凉而无助。
突然之间,有一只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微澜惊诧的回过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了慕容惜玉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慕容惜玉看着她,面无表情。
微澜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他:“她死了吗?她是不是死了?”
良久,慕容惜玉缓缓摇了摇头,将她扶起来:“她没死,不过伤得很重……嘴里始终念着‘丫头’……”
微澜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随着慕容惜玉出宫的,来到慕容府的那间房中,慕容瑞玉正守着大夫给那女子敷药,突然见了微澜,霎时间变了脸色,看向慕容惜玉:“你怎么又这般胡闹?微澜身为公主,又是待嫁之身,若是被别人知道她偷偷出宫,后果有多严重?”
慕容惜玉冷冷瞥了他一眼:“有多严重的后果,我都一力承担!”
慕容瑞玉一怔,看了看微澜的模样,拉着慕容惜玉走了出去。慕容惜玉随着他走到门外之后,却猛地挣开他,表情冷漠至极。
“你又怎么了?”慕容瑞玉素知这个弟弟性子古怪,不禁问道。
慕容惜玉冷冷一笑:“我怎么了,哥哥会不知道吗?还是拜哥哥所赐,我才成了今日的样子 !”
慕容瑞玉心中一凛,直到他必然已经查到当初是自己给秦宇扬带的信,一时间也有些沉默,过了很久才道:“我也是为微澜好。”
“哥哥又如何知道,微澜跟了他就一定会好?”慕容惜玉凤目微斜,表情阴冷,“哥哥是对自己的弟弟太没信心,还是对秦宇扬太有信心?他日,若微澜被他所伤,哥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莫及呢?”
屋中,他们俩人出去很久之后,微澜才敢轻轻上前,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个女子。然而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不敢多瞧,闭上了眼睛。
她的脸已经红肿得不成样子,全身上下也有多处重伤,惨不忍睹。
微澜定在那里,过了很久之后才又睁开眼睛,在床边跪下来,拿出绢子,轻轻的为她擦去脸上残余的血迹。
是娘亲吗?真的是娘亲吗?她心中其实已经确定了大半,可是却依旧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却终于忍不住再次哭出声来。
她的哭声惊醒了床上昏迷的人,她惊恐的睁着空洞的眼睛:“谁?”
微澜看着她衰败的容颜,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尽量轻缓的开口:“我是己亥年十二月初八,辰时出生……我出生的那天,漫天大雪,我今年十六岁,我叫微澜……”缓缓说道最后,声音已经再次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那女人先是惊恐,听着她的话,眼中忽然绽放出光彩来,摸索着捧起微澜的脸,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却早先已泪流满面。她粗糙的大手缓缓摸索过微澜脸上的每一个部位,最后,终于嚎啕起来:“丫头,是我的丫头……”
她哭,微澜亦止不住的哭,贴上她的手:“娘,你是我娘吗?”
“丫头,你是我的丫头……”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却因为承受不住身上的疼痛,“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来,晕了过去。
慕容瑞玉慌忙冲了进来,检查了她的气息之后方才定下心,看着跪在床边不停哭着的微澜,将她带到了大厅里。
亭中,慕容惜玉正拧着眉坐在那里,听一个手下的禀报,见到他们两个进来,挥手让手下退了下去,迎上微澜,静默了半晌之后只是伸手帮她系好了颈间的围脖,然后转身看着慕容瑞玉:“果然不出所料,当年她和萧妃娘娘,都是李氏身边的宫女。”
慕容瑞玉也看了微澜一眼,冷静分析道:“也就是说,当年李氏害了她,再用萧妃取代她欺骗众人,待她产下微澜之后,送到了萧妃身边,当做是萧妃的孩子。而那女子以为微澜生下来就死了,一直居住在那座废弃的宫殿里。”
微澜听着,满脑子都是平日里萧妃那寡淡的容颜和无情的眼神,很久之后突然笑了出来,拉着慕容惜玉:“慕容惜玉,原来我有娘啊……原来,她不是我娘……如果当初,是我娘一直带大我,她一定会很疼我,是不是?”
慕容惜玉心疼的看着她,点头:“是。不是当初,从今以后,你娘,她都会待你很好,你们不会再分开了。”
“可是……”微澜突然变了脸色,“那皇贵妃呢?今日你将我娘救出来,她呢?”
“我没有动她,她也没有看见我。”
“那怎么办?那我们要怎么办?”微澜手足无措,脑中一片混乱。
慕容瑞玉站在一旁,终于轻轻哼了一声:“欺君大罪,只怕皇贵妃和萧妃都是逃不了的。”
微澜一震。欺君之罪,也就是说,母妃……不,是萧妃,会死吗?她虽然帮着皇贵妃欺瞒了天下所有人,甚至可能是间接害了她的亲娘,可是,她是那样的懦弱胆小,而且,从小到大,她也并未害过自己分毫。
“不要……”微澜突然摇了摇头,“不要让娘亲再回到宫中,那样只会让她痛苦。让她留在这里,你们帮我好好照顾她,行吗?”
只是那李氏,如此罪大恶极,微澜恨她恨得心中发痒,若然就这样让整件事平息,她不甘心。就算是为了娘,她也不会甘心。
似是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慕容惜玉突然冷冷一笑:“你放心,那李氏定然活不过三日。”
微澜一惊:“你要作甚?”
“我不会动手杀她。”慕容惜玉邪肆的一笑,“那会脏了我的手。我会让她自行了断!”
时辰渐晚,微澜必须要回宫了,依依不舍的告别了依旧昏迷的娘亲,跟着慕容惜玉上了马车。
心中,却是满心的欢喜。她是孤女,她从小就是孤女,如今,她找到娘了。
慕容惜玉看着她,忽然伸手一捞,将她带进自己怀中,低沉了嗓音:“你今天下午去找他了?微澜,他到底能给你什么,让你这样的义无反顾?我就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