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汀一直就那样看着他,眼神落到他显得空空荡荡的的龙袍内,忽又抬起头看着他的脸,才发现他竟然瘦了那么多。
“汐汀……”他唤她的名字,“你愿意跟我回皇宫吗?”
汐汀愣了愣,忽然想起宁承轩之前说过的话——“我呆会儿就带你进宫,让你去看看皇上和林景盈恩爱的模样好不好?很快,林景盈就要成为他的妃了,你应该不知道吧?”
汐汀的身子猛然一震,再看向他的时候已经又是满眼恐惧:“不——”
皇帝心中一凉,无边的失落感逐渐蔓延至全身。她果然,还是在怨他的!
汐汀看着他。只觉得心疼——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他能一面那么温柔,一面又那么残忍?
皇帝低下头来,眼光扫过她遮在被子下的腹部,心中如被啃噬一般的疼痛,却还是低声道:“我知道会为难你,可是你还是要跟我回宫……”皇帝抬起头看向她恐惧却又茫然的脸,淡淡道,“你腹中,已经有了孩子。”
汐汀震惊不已:“你说什么?”她伸手抚过自己的腹部,怀疑的看着他:“你说,我,我……”
有了你的孩子?
这下半句,汐汀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来,只能一脸惨白的看着他。
皇帝转过脸去,不想再看她那样的神情。那种神情,总让他产生负罪感,挥之不去的负罪感。他深深吸了口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皇家血脉不能流落在外,你若真的不想呆在皇宫,至少,也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汐汀此刻更是震惊,看着他转过去的脸,忽然之间心如死灰。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会突然出现,难怪要带她回宫,原来,不过是因为自己腹中有了骨肉!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这个孩子,根本与她毫无关系。
汐汀惨淡的一笑:“那孩子生下来之后呢?”
皇帝侧着脸,看着微微泛着光的大理石地面,苦涩道:“孩子出生……你若是想离开,想回江南,我……绝不拦你。”
汐汀冷笑着,低下头的时候,一颗眼泪悄然落下,无声的融入了堇色的被衾中。她怔怔的看着那一小块湿润的痕迹:“我不能拒绝是吗?”
皇帝沉默着,脸上的线条僵硬无比。
汐汀便明白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汐汀忽然又抬头看向他,想起之前与他的那些温存,眼中忍不住又泛起泪光,“那天,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皇帝身子一僵,声音苦涩:“我不会推卸责任,是我害苦了你。可……”他转过脸来看向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接下来那句话,“汐汀,我……”
“好。”汐汀不再看他,冷冷的开口,“我跟你回宫,可是,孩子生下来之后,就请你放我走。”
皇帝看着她,心痛如绞,却依然脸色平静,淡淡道:“好,我答应你。”
皇帝将她接出轩王府的时候,出乎意料的顺利,宁承轩居然都未曾出现,这是出乎皇帝的意料,也是出乎汐汀意料的事情。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都没有心思再去理会别的人,自己内心的那份伤痛已经难以承受,只能强撑着,不展现自己的懦弱。
她的身体还是很虚,马车里布置得很宽敞,很温暖,厚厚的狐毛毡子上可以让她半躺着身子。皇帝坐在一旁,努力不去看她,却总也克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她始终都闭着眼睛,脸上清清冷冷,没有丝毫变化。
原来他不止让她怨恨,还能让她这样绝望。皇帝沉静下来,撇过了脸不再看她。
很快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了下来。皇帝再次看了看羸弱的她,想到此刻,她腹中还有一个小生命,禁不住心疼起来,掀开帘子道:“不要在这里停,驶进清心殿。”
一直闭着眼睛的汐汀,蓦地听见“清心殿”三个字,心中忽然一阵刺痛——那里,就是他与她这段错误的开始。
马车外的高平和车夫都有些发愣,高平回头看着他:“皇上,车马不能进宫,这是规矩。”
皇帝沉下脸来:“朕在这里,你跟朕讲规矩?”说罢便放下了帘子。
高平忙低下头来,应了一声,有转脸对车夫使了个颜色,车夫这才敢重新拿起马鞭,正欲驾车前行,却忽然听到一声娇俏的呼喊:“等一下!”
从马车后走上前来的林景盈,绕到车前,看着高平:“高公公,皇上在里面吗?”
高平顿觉头疼,额上直冒冷汗:“是,林小姐。”
林景盈冷冷一笑,昂着头看着马车紧闭的门窗:“皇帝姐夫,你怎么忘了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要将马车驶进皇宫呀?”
坐在马车里的皇帝一直拧着眉头,看了看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的汐汀,也不看窗外,只是淡淡道:“盈盈,你不要闹了,朕还有事。”
盈盈!汐汀嘴角突然有了一丝抽动,如此亲切的称呼,马车外那个女子,的确是很受他的喜爱的吧?
林景盈却是不依:“姐夫马车里藏着什么人吧?是多娇贵的人儿,连下马车走两步的力气也没有吗?再者,就算走不得,还有软轿呢,凭什么非要将马车驶进皇宫?”
汐汀此刻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一脸冷漠的他,忽然坐起身来,淡淡道:“让皇上为难了,民女这久下马车,可以自己走进去。”
她正要强撑着起身来,却被皇帝一把拉住:“躺下来。”毋庸置疑的语气,带着帝王的霸气。他又转头对着车身前方,冷冷道,“朕说过,将马车驶进去,前往清心殿!”
高平听他的语气,直到他是生气了,忙对林景盈行了个礼,便指挥车夫将马车驶了进去。
林景盈站在宫门口,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咬着牙绞尽了自己手中的锦帕,愤愤一跺脚,转身钻进了软轿内:“去栖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