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埋在他的颈窝处,一言不发,也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被他察觉。
然而他何其敏锐,拉下她的手来,看着她的脸,然后一点一点吮掉上面的眼泪,低喃道:“尘儿,你别哭。我知道你在意,你难过,可是你为什么不说?你以前什么都不隐瞒,为什么现在却只藏在心里?”
轻尘哭得几乎提不上气,良久之后方才用力止住了自己的眼泪,低声道:“怎样都是累,说也累,不说也累……晟,既如此,我不想再说。”
他轻轻的抚摸在她的脑后,久久的在她脸上亲吻着,最后终于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这几年以来,霖儿的身世终也困扰着我,等回到皇宫,等他的身体好起来,我会亲自去验证。”
轻尘微微一怔:“验证?”
“我问过宫中的刑官,可采用滴骨验亲之法,只需秘密开启先皇陵墓,所有的一切便都会有答案。”
轻尘看着他,怔了良久之后,终于缓缓摇了摇头:“晟,不需要,真的不需要了。得到了答案又怎样?他是你的孩子,抑或不是你的……其实在你心里并不重要,你只是想让我心安……我承认我介意,可是不重要,无论事实是怎样,终有一天会淡去,晟,过段时间我便会好了,你不需要为我担心。”
他缓缓握紧了她的手,看了她良久之后,终于深深吻住了她,同时,紧紧相握的手似乎喻示着他下定了某种决心。
路途之上舟车劳顿,轻尘知道他心急如焚,只恨不得立刻回到宫内,然而偏偏又要顾及她会不会因为赶路而劳累,因此一路上行进的速度不快亦不慢,只是单单折磨了他。
轻尘很想与他说些什么,又怕太刻意,终于还是等到了京城的地界方才道:“晟,你先赶回宫吧,已经这样近,我随后就能回去了。”
他起先是拒绝,后来在她的劝说之下终于有了一丝犹豫,最后,在看到天空中盘旋着的那只为他传递消息的海东青之时,终于没能忍住,嘱咐了她数遍,方才独自跃上了马,先行而去。
轻尘从车内看着他的背影绝尘而去,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眼中却是苦涩无边。
其实即便是这样的速度,她也同样觉得异常辛苦,只是知道他的心思,一直忍着。直到此时见他离开,方才开口唤那首领侍卫:“休息片刻,我累了。”
侍卫们不敢怠慢,忙的停车下马,守在马车周围。轻尘独自瑟缩在马车里,胸口一片气闷,取出水来想喝一点,然而刚刚入口,却又在那一瞬间吐了出来,随即是一阵天翻地覆的干呕。
马车外的侍卫们听了动静,丝毫不敢怠慢,急道:“娘娘有什么事吗?”
轻尘勉强坐起身来,深深的吸气,低声道:“无事,休息半个时辰再启程吧。”
因着轻尘的身子,即便是已经进入了京城的地段,也整整用了两日,到第三日凌晨时分方才到了皇宫门口。
远远地,侍卫们便能看见一个身影徘徊在宫门口,因着这秋日早晨的天气,被冻得直跺脚。
轻尘身上搭了一件大氅,正迷迷糊糊的偎着,忽然听见侍卫首领的通报,方才睁开眼,打起帘子看了看,便见前方的吴永连迎了上来,在车下行礼:“奴才见过皇贵妃,奴才奉皇上旨意在此恭候皇贵妃返宫。”
闻言,轻尘点了点头,从车中走下来,顿觉寒气逼人,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见吴永连冻得面色发青,疑惑道:“公公等了许久罢?”
吴永连强自一笑:“不瞒娘娘,奴才已经候了两日了,可算把娘娘盼来了。娘娘若再不来,奴才可得冻成冰条了。”
轻尘淡淡一笑,此时正值寅时,日夜交替,确是最冷的时分。抬脚往宫门口走去,才又想起问他:“皇上几时回的宫?”
“回娘娘,皇上前天夜里便回到了宫中,一直挂记着娘娘,即刻便遣了奴才来候着。”
轻尘微微应了一声:“那十七王爷的病可好了?”
吴永连忙又道:“还不算大好,只是自从皇上回宫,寸步不离的守了两日之后,一直不退的高烧也退了,如今还昏睡着,也能吃下东西了。皇上也是两天一夜未曾合眼,昨夜方才回到承乾宫中歇息。”
一直不曾好,偏生在他回来守着之后便好了起来,这便是所谓的父子连心吧?轻尘静静地想着,淡淡一笑:“如此甚好了。”
吴永连一路跟着她,却拿不定主意该让她去哪边,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道:“娘娘是去承乾宫见皇上,还是回翊坤宫?”
“你不是说他刚歇下?那我去打扰他作甚,回翊坤宫吧。”一阵寒风袭来,轻尘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加快了脚步。
翊坤宫中竟早已烧好了火盆,大殿之中温暖异常。轻尘苍白的脸上此时方才见到一丝血色,而华若忙前忙后的为她打点,竟是欣喜不已的模样。轻尘见了,禁不住微微一笑。
等备好了热水,她泡进水中,整个人才终于缓缓放松下来,忽觉腹中空空,便吩咐华若派人去御膳房传一些清淡小菜回来。华若领命而去,轻尘却只觉得疲惫,不多时竟靠在浴池边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