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头脑之中一片模糊,唯一的感官只剩痛,被大力砸伤的痛,被火灼伤的痛。然而片刻之后,他就想起了她,那一瞬,竟然什么痛都顾不得,猛地一用力,将背上的只横梁震开了,随即看向怀中奄奄一息的她:“尘儿——”
轻尘心中又是痛,又是苦,万般的心酸汇成一流,再加上周围的大火折磨,极度艰难的才再次睁开眼来,目光之中,满是盈盈。
她没事,她没事便好!他心中脑中只剩这个想法,然而再想起身将她抱起之时,却蓦地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在那横梁重重砸落下来之后,他的脊背,终究是受了伤。
周围的大火愈发熊熊逼人,他心中蓦地升起一丝绝望,难道,他竟然要再一次保不住她?
不能这样呵!他嘴角竟然浮起一丝苦笑。
他争了那么多年,得到的这个天下,到头来,却连自己心爱的女子也一次又一次的保不住……
思及此处,他终于再一次挣扎着,艰难的移开自己的身子,移出让她足以移动的空隙,随后方才看向眼神迷离的她,低声的叹着:“尘儿,起来……快起来……”
轻尘艰难的转过头,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说话。
他的身体无法动,只能尽量伸出手去,将她拉住:“起来……披上龙袍,出去……”
浓烟封喉,他的声音已经几近沙哑,轻尘在他仅剩力气的帮助下终于坐了起来,也终于可以查看他的伤势:“怎么了?你的背受伤了,是不是?”
然而轻尘一靠近他,他却立刻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龙袍,将她整个的罩住,低声道:“尘儿,快出去……外面有人,你可以……让他们来救我……”
“不——”轻尘低低的喊了一句,却见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想要扶他,“我们一起出去……”
“尘儿!”在见到她站起身的瞬间,他眼中分明一喜。
她身后的那道火墙虽然熊烈,可是应该并不厚,她披了沾湿了龙袍,应该可以冲出去。
他一把反握住她的手,而轻尘还在努力想要搀扶他站起来。
他轻笑了起来:“傻尘儿,我动不了了……凭你,又怎么可能将我拉出去?你先出去……会有人来救我,会有人……咳!”他克制不住的干咳起来,然而在那一瞬间,手上却猛然一用力,将轻尘推往那道火墙的另一端。
轻尘尚未回过神来,却只觉得耳际闪过一阵火焰的呼啸声,再站定之时,身后虽然仍旧是熊熊的大火,可是她已经依稀能听到外间人们救火的声音,也就是说,离大殿的门口已经不远了。
而她的眼前,是一道火墙,隔开了他和她。
她看不见他,可是耳边,却仿佛再度响起了他的声音——
“傻尘儿,我动不了了……”
她离求生之门那样近,如果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可能有一线生机,可是这样大的火,会有人进来救他吗?他在骗她,他分明在骗她!
萧晟躺在火焰之中,嘴角笑意翩然。她好,不就好了吗?一切都好了……
“尘儿,你要出去……”他喃喃的说了一句,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晟!”
朦朦胧胧之间,他竟然可以听见她的声音,在唤自己,那个久违了的称呼,那个曾经在最亲密的时刻,她最爱的,他最喜的称呼——晟。
这次的相遇,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想要她再度这样唤自己,可是没有,或者,是他不敢。
她能再回到他身边,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他不敢太贪心,他怕会吓跑了她。
可是如今,是真的要与她分开了吧?那么在死之前,再度听见她这样唤自己,已经是极大的幸福了吧?
他轻轻的笑出声来,然而那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一再的呼唤着他,仿佛不许他睡过去……
他猛然睁开眼,眼前,竟然是她那张熟悉的脸庞!霎时间,他脑中再度清明起来:“尘儿……你……”
“晟!”见他终于睁开眼睛,轻尘克制不住的扑进他怀中,轻声的哭了起来。
天知道,在他闭着眼睛的时候,她心中的绝望,是如何的前所未有。如果他就此离开了,那她怎么办?她腹中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你怎么这样傻……”他蓦地抬手抚上她的后脑,“你回来做什么……”
轻尘伏在他的怀中,泪如雨下:“你还要丢下我一次吗?第一次孩子没有的时候,你丢下我……第二次孩子没有的时候,你丢下我……萧晟,此生,你若然再敢丢下我第三次,上穷碧落下黄泉,天上人间,我都不会再原谅你!”
他沉默着,紧抿着唇,眼眸深邃,其间的痛楚,涩到荼靡。许久之后,他才艰难的开口:“尘儿,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当日,是我冤枉你,是我委屈你,这样大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一直,都不敢对你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