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殿,夜深人静,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安然歇息,连守夜的宫女也因为这份宁静,打起了瞌睡。
而内寝之中,敬妃却躺在床榻之上,捂着腹部,身子紧紧缩作一团,瑟瑟的发抖,而在黑暗之中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上唇毫无血色,而下嘴唇则因为紧紧的咬着,而渗出了一丝鲜血。
她自己亦尝到了血腥的味道,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一层冷汗,可是却依旧强忍着,未曾发出一点声音。
内寝之中十分安静,只听得见铜壶滴漏的声音,一声声传入她耳中,却更是折磨。她终于忍无可忍,拿起床边放着的一个物件,便朝着那滴漏扔了过去。
分外安静的夜里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显得异常刺耳和突兀。
外间的宫女听到了动静,匆忙掌了灯进得内寝来,撩起床幔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忙的扶住敬妃:“娘娘,您怎么了?身子又痛了吗?”
敬妃依旧强忍着,一声不出。
“娘娘!”那宫女急得快要哭出来,“奴婢去找皇上……”
“不许去!”敬妃咬着牙,艰难的开了口,却只是喃喃的重复,“不许去——”
然而,正在此时,却突然听见外间宫殿传来“砰”的一声,仿佛是殿门被谁强行踹开了。
敬妃和那宫女皆是一怔,还未来得及回过神来,内寝的门突然也发出同样的响声,紧接着,皇帝颀长的身形出现在门口。
那一瞬,敬妃眸中分明闪过一丝惊喜,疼痛也仿佛忘记了,低唤道:“六……”
然而,那个“哥”字却蓦地卡在了喉咙之中,因为她这时方才看见皇帝手中提着的那把明晃晃的长剑!
皇帝站在门口,脸色沉郁的看着她,周身皆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凌厉而慑人。
那宫女见状,早已吓得跌倒在地上:“皇上……”
“滚出去。”
皇帝冷冷喝了一声,那宫女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起身跌跌撞撞的爬出了内寝。
而原本卧在床榻上的敬妃,此时也挣扎着坐起来,刚要抬头,却见皇帝明黄色的靴子已经出现在眼前,而缓缓抬起眼,透过那把指着自己的眉心的剑,她的眸子直直的看向皇帝,喃喃道:“皇上。”
“朕今日,要你一句实话。”皇帝眸色之中皆是冷意,“当日尘儿腹中孩子流掉,朕曾经着手查过,没有找到丝毫与你相关的证据。然而朕今日却要问你,那日在尚书府之内,究竟是怎么回事?”
敬妃腹部一阵阵的剧痛,却强行忍着,紧抿了唇看向皇帝,轻笑:“时至今日,六哥终于还是开口问我这句话……那么我也可以告诉六哥,当日我所见的,与六哥所见并无二致……皇贵妃喝下那碗药,我只是来不及阻止……”
“阿敏。”皇帝冷冷的打断了她,眼神之中是她前所未见的冰凉,“你素来是朕最信任之人,朕与你自小一处长大,朕知道你的好,朕也感激你的付出,可是这一次,朕只要你一句话,当日之事,是不是你所为?”
敬妃静静看着眼前的他,身体的疼痛忽而再次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她轻轻的笑了起来:“六哥,六哥……你既言阿敏是你最信任之人,你却这般不信阿敏……”
“是不是你所为?”皇帝似乎并未听见她的话,只是冷冷的重复了一句。
敬妃依旧直直的看着他,良久之后,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是。”语罢,她缓缓闭了眼,“六哥若然不信,那便一剑杀了我,能死在六哥手上,阿敏虽然心有不甘,也算是死得其所……”
她看不见,皇帝手中的剑分明抖了抖,只差一点便要刺上她的眉心,然而最终,却还是收住了。她满头的冷汗,脸色惨白如鬼魅,这些分明是因他而受的伤痛,可是此刻,他心中竟全然没有一丝心疼。
只是,这一剑,却依旧下不去手。良久之后,他方才缓缓道:“好,你说没有,朕便信你。阿敏,若然有朝一日,朕知道此时当真与你有关,你知道后果会是怎样。”
语罢,他收起了剑,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决然而去。
在房门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之后,敬妃没有睁眼,颓然的倒在了床榻之上,如瀑一般的黑发铺了一枕,愈发衬得她脸色如同鬼魅一般的苍白。
而那眼角,缓缓滑落的两地清泪,却显得愈发的苍凉。
他说,你说没有,朕便信你。
然而,她分明知道,他不信,他已经不在信她。
皇帝身形僵硬,缓缓走出撷芳殿,吴永连正捧着心窝候在外间,一见他出来,忙的撒了手,迎上前去:“皇上……”
皇帝并未说什么,只是脸色依旧沉郁得可怕,提步往前走去。
刚刚走出撷芳殿外,却突见前方寻来两个内监,一见皇帝,忙不迭上前来跪拜,同时慌张道:“皇上,惠王他,他……”
皇帝赫然变了脸色:“他怎样?”
“回皇上,御医请示了皇贵妃娘娘,对惠王用了粨花,可是用过之后,惠王却……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