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永连欣喜着捧着那盅补品回到承乾宫的时候,却见宫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众的妃嫔,站在那里三三两两的说着话,身后的宫女手中也都如吴永连一般,捧着一盅什么东西。
一群莺莺燕燕一见到他,立刻围了上来。
“吴公公,皇上身子好些了吗?他也不肯见我们,这如何是好?”
“吴公公,我亲手为皇上炖的燕窝,你帮我带进去给皇上?”
“吴公公,皇上近日,可有提起过我们姐妹?”
“……”
一声又一声,吴永连几乎应接不暇,躲了又躲,终究没能躲得过,只能硬着头皮看向众人:“各位主子,皇上最近身子的确不太好,需要静养,各位主子都聚在这里,万一吵到了皇上静养,奴才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嫔妃中安静了片刻,一时又有眼尖的发现了他手中的东西,道:“吴公公,你手里那是什么?我看你像是从惠清宫那边过来的,不会是以前那位皇贵妃给皇上做的吧?”
吴永连忙道:“娘娘看岔了,奴才是从太医院过来的,这是太医为皇上开的方子,奴才赶着送进去呢,各位娘娘就饶过奴才吧,耽误了皇上进补,可不是小事。”
众人一顿,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开了一条道。
吴永连匆匆入了皇帝寝宫,却见他依旧连寝衣都没有换,坐在躺椅之上,也不知在想什么,连吴永连进来都未曾回过神。
“皇上。”吴永连忙的上前,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他手边的几案上,轻声道:“这是娘娘亲手为皇上炖的补品,皇上趁热先用了吧。”
皇帝这时方才回过神来,怔了怔:“哪个娘娘?”
吴永连心中一喜,笑道:“皇贵妃娘娘亲手做的。”
皇帝怔怔的看了他半晌,良久之后方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谁,眼中蓦地一亮,嘴角竟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丝笑意:“她做的?”
吴永连忙不迭的点头。
然而皇帝眸中那丝光亮却又极快的消失了,恢复了黯淡的眸色,冷笑了一声:“你这奴才惯会耍滑,又出了这种招数来诓朕。”
“皇上!”吴永连惊呼了一声,“奴才愿望,这的的确确是皇贵妃亲手做的,皇上若然不信,大可传两个惠清宫的宫女过来,奴才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
皇帝淡淡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你素来是个刁钻的,我也不与你多说,下去吧。”
“皇上,您保重龙体,好歹好用一些吧?”吴永连一边将瓷盏里的东西倒出来,一边苦笑道,“无论皇上信与不信,这当真是娘娘亲手所做,娘娘心里,其实是挂记着皇上的。”
将碗送到皇帝眼前,皇帝拧着眉,终于还是接了过来,浅浅的啜了一口,只觉得苦涩难言,是不是她做的,也根本无从知晓。
即便当真是她做的,也不过是因为他肯放血救丢丢吧?
他低声叹了口气,将碗放下:“你出去吧,让朕单独呆一会儿。”
吴永连亦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寝宫,在大殿中站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再去惠清宫走一趟。
这一次,换来的依旧是轻尘长久的沉默。
吴永连急得无可奈何:“娘娘,这样下去,皇上的身子总有一日会被拖垮的,求娘娘,看在皇上对娘娘的一片苦心,去看看皇上吧!”
轻尘垂了眸,只是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丢丢,一言不发。
服了两日的药之后,丢丢虽然依旧昏迷不醒,可是所中的蛊毒已经稳定下来。听御医说,当初在乌孙草原之上,她的情形也是一样,所以大可不必担心,但一直服药,却是免不了的。
而若真如吴永连所说,他七年前大病一场之后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如今却还这般不停的取血,倒确是她的亏欠了。
想到这里,轻尘终于站起身来:“吴公公,我随你走一趟吧。”
吴永连顿时大喜过望:“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这是自轻尘回宫之中第一次走出惠清宫,一路上不免又吸引了众人好奇的目光,连带着那些有关皇帝和她的传言,轻尘几乎难以承受,
才知道,原来这个皇宫,无论何时,何种情形之下,都会让她感到窒息。
一路到了承乾宫,吴永连却被告知皇帝去了御花园散步。他知道轻尘性子不好,唯恐她使了小性转头就走,忙小心翼翼的试探轻尘。
轻尘抿了唇,没有说什么。
吴永连心中已是感激涕零,忙的又引了她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中,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那人工湖上的凉亭之中,皇帝面朝着粼粼的湖面静静地坐着,而身后站着的那女子,却是敬妃。
这七年来,她的变化其实亦并不大,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模样,只是眼中越来越明显的愁苦,却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六哥,我求你了,你日日放血,又不肯进补,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她有些焦急的道,“六哥,你不要这苦心经营的天下了吗?你的黎民百姓,你都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