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后,没有人记得冯侯的两个孤女,大家只知道翡翠阁有个姑娘叫绿袖。
绿袖的光芒盖住了意浓,从此以后,意浓就很少出台卖艺,像个深闺女子一样,在绿袖的掩护下,渐渐长大。
妈妈拿绿袖没有办法,只得依从,没有谁敢为难意浓。
十六岁那年,有位世家公子,一掷千金。他要绿袖为他一个人弹琴,为他一个人跳舞。
没有人知道,那三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那公子走了,送了一个黑色的玉坠子给绿袖,黑玉,当时最稀少的珍贝,带黑玉者,稀罕的紧。
绿袖握着玉坠子,手指抚摸着上面的刻字——李。
意浓问她:“姐姐,那位公子可知是什么来历?姓什么,叫什么?有没有婚配?”
绿袖的眼中闪过欣喜,她抓着手中的玉坠说:“他姓李,单名一个靖字。”
绿袖还说,李靖会回来赎她,将来还会娶她过门。于是,十六岁的她,抱着期望等了很久。
直到第二年春,李靖回来了,他赎了意浓,唯独没有赎绿袖。
意浓和绿袖都吃惊不已,明明李公子喜欢的是姐姐,为什么没有把姐姐带走,而是把只有一面之缘的意浓带走。
当时迫于权力的威胁,在金钱面前,谁都不会讲究情之一字。妈妈同意了,绿袖既震惊又悲愤,无可奈何的接受了残酷的事实,意浓被强行带走,为此,绿袖哭的死去活来。只在一夕之间,她从翡翠阁的头牌变成下等艺妓,从此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故事听到这里,疑云团团。君无忧突然问:“既然你被李靖带走,又是怎么回到翡翠阁做上头牌的?”
君无忧问的,也正是绮罗好奇的。
意浓的神情恍惚,关于这个问题,并不难以解释。
因为那一年,她被李靖送给了梨国的端木家,端木家财大势大,端木家的主人叫端木雄,二十五六岁,没有妻妾。
意浓被送进端木家的那天,身着大红嫁衣,头带金凤头冠。
芒山接近日落,秋意浓垂头,双手捧起茶杯,抿了口。
她说:“李靖威胁我,如果不听他的,姐姐就会死。”
“他让你做什么?”绮罗将杯子放到君无忧面前,君无忧挽起衣袖,提起茶壶添了一杯。
“他要我杀掉端木雄,如果做不到,姐姐就会死!”意浓放下杯子。
很难想象,她一介柔弱女子,怎么可能把端木雄杀死?
事实上,秋意浓真的做到了。据她交代,那端木雄并非什么修玄高手。
意浓说:“端木家靠的是血蟒撑起整个家族,端木雄本身没有什么修为,我在自己的身上下了药,他并未察觉。婚后,他待我温柔,待我深情,待我好的不得了。”
忽然,眼泪落下,她的神情非常痛苦。声音也变得沙哑,她抽泣着说:“直到,他发现自己活不了的时候.....”
她的声音在一片悲痛的哭泣中淹没,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回想过去,她后悔得不得了。
榻上的端木雄中毒至深,他握住意浓冰冷的手,微笑着问她:“你的小名是不是叫嫒嫒?是不是唐国冯侯的小女儿冯嫒?”
意浓心头一怔,她瞪大双眼,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已经很多年没人提起这个名字了,甚至,她也快忘了这个名字。
端木雄说:“嫒嫒,你十二岁那年,还说要嫁给我来着,你忘了吗?”
秋意浓彻底怔住,回想起她十二岁的那年,府上曾来过一位公子,他长得眉清目秀,风流倜傥,举手投足都带着名门贵气。
端木雄埋下头:“对不起嫒嫒,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
有些事情,一旦回忆,就如在伤口上洒盐。
她依稀记得自己的父亲多次写信求救,可那人就是迟迟未来,直到冯家的男子被斩首,女子被贱卖,悲剧酿成。
她后退,脸色阴沉,冷冷说道:“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报应。因果循环,今日你中毒也是拜我所赐。”
端木雄并不吃惊,他大概早就知道是意浓下的毒。
没有多说,而是让人把秋意浓送走。
秋意浓原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却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离开。她在半路就逃了,端木家的人没有去找她。
辗转回到唐国,翡翠阁已经换了一位妈妈。她想打听绿袖的事,却没有谁知道的更多。为了找到姐姐,她只好留下来,查出绿袖的下落。
又过了两三年,秋意浓成了头牌,不管她的名气有多响,她的姐姐都未曾出现过。
也许,绿袖已经死了。
秋意浓心灰意冷,她留在翡翠楼其实是在等一个人。
绮罗听出她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帮你找人?”
她摇摇头:“不,我想求一颗药,能够让我变成姐姐的药。”
绮罗和君无忧面面相觑,这世上有很多想求长生不老,却很少见,有人想变成另一个人。
普通的易容术,只能改变一张脸,而高深的易容丹,则能令人脱胎换骨。
绮罗最终答应了她,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炼过一颗能使人脱胎换骨的丹,趁这机会,她想试试自己的本事。
秋意浓带着绿袖的画像,捧到绮罗的手中。
画中女子美丽大方,眉宇之间透着一丝傲慢之气,仔细一看,画中的人竟与梨国的第一琴师极为相似,除去眼神和气质,眉眼,唇角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绮罗怔了怔,并没有多说什么。
根据意浓的要求,易容之后,她必须会武功,必须能够保护自己。
绮罗怔怔的看着她:“要求太高,代价会越大。”
“什么代价?”
“寿命。”
秋意浓并不在意自己的寿命是否长短,她悠悠问:“我还有多少年的寿命?”
“十年。”
秋意浓淡淡笑道:“给我留一年的寿命就足够了,剩下的九年都换成玄力吧。”
绮罗不知道秋意浓想去做什么?原本就是一个短命的女子,如今这一折腾,剩下的光景也不过一年而已。
绮罗递上一张白纸:“在上面签上你的名字,你死后,尸体归我玉绮罗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