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国的花是不会谢落的,可今夜,却像暴风雪,掩盖了玫瑰城的繁华。
白意坐在祭台上,乌黑的头发,就在那一瞬间白了。
玄色的衣袍上沾着几片梨花,飘在她指尖,飘在她掌心,一片片铺满祭台。
薄薄的花片很锋利,落下时,竟能划伤她的手腕,惊现殷红的划口。
君无忧撑起素伞,徐徐走来。
飞花太多,像寒雪飘落,花瓣砸在伞上,溅起灵动的弧度。
君无忧每走一步,总能掀起地上的落花,无风自拂。
“回去吧。”君无忧蹲下来,一只手撩起白意的头发,心疼的叹息:“你用情太深了。”
白意没有理他,痴痴的坐着。
良久,白意才沙哑的问了一句:“你说,他还能回来吗?”
白珏之所以能够化为精灵,是因为他对白意的那份情,如今,灵元已毁,要想让他回来是不可能的。
但凡事都有个例外,或许有一天,白珏回来,是因为白意对他的执著。
“他曾经说过,他想陪在你和孩子的身边。他那么爱你,你也那么爱他,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你不是神吗?你能不能现在就把白珏变回来?”白意望着君无忧,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君无忧的身上。
“他灵元已毁,我无能为力,现在只能等待有一天,蓝月玉生灵。”君无忧也很无奈,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白意的眼里灰暗一片,她已经绝望了。
“白意,我现在需要借用蓝月玉,你能不能.....”
“不能!你休想从我手里夺走白珏!”
君无忧的话还没有说完,白意警惕地握紧蓝月玉,双手藏在身后。她第一次用这么敌意的眼看着君无忧。
“我只是借用,用完就归还于你。”君无忧请求。
他们二人都有相同的执念,都在等一个深爱的人回来。
“白珏是我的,谁都不可以抢走!”白意变得非常抵触,情绪也不太稳定。
她已经失去白珏了,不能再让蓝月玉离开。
“对不起!”君无忧低声道。
白意瞪大双眼,一道蓝色的玄光落下,她浑身动弹不得。
君无忧从她手中夺走了蓝月玉,随后又掏出一颗忘情丹。
“忘了他吧!”君无忧沉痛的说着。
行如此残忍之事,确实不像他上神的风格,但他不忍心看着白意这么痛苦。
白意瞪着眼睛,瞳孔瞪出了血,血水翻出眼眶,滑落在苍白的脸庞。
君无忧的手指颤抖,竟没有勇气再将忘情丹送进她的嘴里。
她太执着了,宁愿震伤自己的经络,也不愿吃下忘情丹。
“罢了!”君无忧收回手,他将忘情丹放回袖中。
“你这样,叫我怎么敢逼你给你吃下忘情丹?”他的手指擦着白意脸上的泪血。
“如果我逼你吃下忘情丹,你是不是打算自暴筋脉自尽?”君无忧知道白意的性子烈,还好,他没有那样做。
君无忧叹息,擦干白意脸上的血。
“相信我,一个月后,我自会把蓝月玉送回你手中。”君无忧抱起白意,沐浴在满空的飞花之中,一步一步走回皇宫。
他对白意说了很多话,大多都是宽慰之言。
白意披着一头浩浩白发,入宫的时候,素姬都吓坏了。
“陛下的头发?”素姬奔到床边,不敢相信这个满头白发的女子就是她们梨国的女帝。
“无事,待我回去给她炼些丹送来,你记得给她吃。”君无忧淡淡的说着。
素姬点点头,心疼的抚摸着白意的头发。
“好好的陛下,怎么会折磨成这个样子?”素姬的眼泪落下,她跟随白意这么多年,从未见到白意会为一个人这么伤心过,为此,白了头发。
君无忧在白意的身上施了一个术,这一夜,她不会做梦,也不会想事,只是安宁的睡去。
一切,终归尘埃落定。
阿颜被冷璧带走,梨国恢复了平静。
一大清早,百姓便拿起扫帚在门前扫花,落了一夜的梨花,整个玫瑰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君无忧炼了一夜的丹,将丹药放在密盒里差人送进宫中。
白意收到君无忧的丹药时,推手碰落在地。
“君无忧!朕恨你!朕恨你!”白意咬牙,悲愤的痛喊着。
宫女和太监跪了一地,谁也不敢多言,滚落在地上的丹药谁也不敢去捡。
朱红色的纱帘被白意狠狠扯断,像一缕红烟落在了地上。她发誓,天崖海角,都不会放过君无忧。
他夺走了她十年的青春,又夺走了她一生的挚爱,那样的恨,不由的滋长。
她传令下去:“封锁玫瑰城。”
宫里的人大多有些迟钝,他们不知白意为何封城?却只能后知后觉的去做这件事。
白意对君无忧的恨已深入骨髓,她不会放过君无忧离开,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让君无忧带走白珏。
宫殿外,奴役还在扫着广场上的梨花,白意立在玉阶上,望着她梨国河山,突然之间,竟只剩下一片斑白。
她一身玄衣,庄严肃穆,长长的银发披在身上,份外刺眼。
宫人跟在身后,跪满了兰台,每个人面色惊恐,连呼吸都格外小心,只怕吹动了地上的花,惹怒了白意。
她一步一步走在玉阶上,逶迤的玄色长裙扫着地上的花,黑白相衬,冷冷若若,她神情冷漠,朝宫门前的御马走去。
她打算亲自去把君无忧捉回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那天,玫瑰城的人都在各自门前清扫梨花,没有人知道,白意骑着高头大马,奔驰至城外。没有人知道,她站在城下,提着长剑乱砍乱砸。
君无忧和青烨早就离开了玫瑰城,是狸君留下来善后,可他,还是不忍伤害白意。只是告诉她,白珏会回来的。
白意站在城下,双手磨出了血泡,她砍坏了一百柄长剑,最后昏倒。
朦胧的睡梦里,她听见白珏的声音,大意是在告诉她,好好保重,照顾好自己还有她的孩子之类的话。
白意可以醒来,是靠着最后的意志,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再次沉沦。醒来的时候,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这是一场梦,一场帝王的风月之梦。
白意对着镜中的自己,一头银白的头发,是白珏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痕迹,她欣然的笑着,每日都会准时吃饭喝药。
将来的储位,她要传给她和白珏所生的孩子,她也会等他,等他来与她们母子团聚。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她等的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但只要心中有他,信念不消,支撑下去。那便是为所爱之人,延续他的愿望,好好的活着。
是啊,一个坚强的女人就应该这样的生活,敢爱,敢恨。
白意每天照样早朝,处理国家大事,丝毫没有含糊,精明的她,善于部署的她,真是一个比坚石更坚硬的女人。
半个月后
君无忧等人回到了锦国,如今七大法器已经归位了四件。
狸君毫不吝啬的将九尾石放在刻了朵朵红梅的梨木桌上,九尾石莹光闪闪,将君宅的一角,照的通亮。
君无忧也从衣袖里掏出紫玉鼎,紫光四溢,衬的屋里华光流动,仿佛走进了仙府。
擎苍瞪大眼睛,看到六大法器堆放在一起,光芒万丈的感觉,真是闪瞎他的双眼。
玉骨伞,孤弦琴,紫青剑,紫玉鼎,九尾石,蓝月玉,每一件法器都附着一股执念,这种执念,便是开启续魂引的最强力量。
佛指和连侯英乃是悔爱之念;独孤澈和夜凌瑶是迷爱之念;紫青李昭华与燕南天是绝爱之念;玉绮罗和君无忧是痴爱之念;青柔和张晟铭是等爱之念,白珏和白意是守爱之念。如果灭元珠没有破裂,那将有李靖和秋意浓的伤爱之念。
但好在,夜无色的手上,有一颗红月,可代灭元珠之力,齐七大法器,开启续魂引。
开启续魂引之前,天地间的第一场浩劫终于降临。
上古时期,锦国地界曾封印了洪荒凶兽饕餮,它感应到六大法器的力量正在失衡,饕餮冲破了封印,毁了半座边城。
这样的大事早已传到了天帝的耳朵里,因此,天界战将,及后古三十六星宫的上君整装待发,挽救人间这场不可以避免的浩劫,最重要的是要将罪神君无忧处死人间。
想来,天帝是无法容忍罪神君无忧的任性,他不能让自己所执掌的后古时代毁在上古时代留下的祸根。
就连麒麟谷的老神君也被派了下来,万年来的恩怨,天帝已经忍不住想要作个了结。
这场杀戮,除了镇压洪荒凶兽,还有设计诛神。
看着天神天将不断下界,擎苍都开始砸舌:“对付一个饕餮而已,需要天界的三十六星宫全部出动吗?除了三十六星宫的上君以外,还有三千上仙,除了三千上仙之外,还有三万天将,这.....”
青烨在天界待的久,自然知道这阵势不是简单的对付一个饕餮而已。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青烨皱起眉头,他猜的十有八九,天帝是要来阻止开启续魂引的。
“他是冲我来的。”君无忧掐指一算,已然明了,但他并不担心,也不惊慌,淡定从容的好像天帝要跟他玩个游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