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新郎和新娘正静静的对坐,屋里的灯火没有熄灭,摇曳的火苗此刻正欢腾的跳跃着。
绮罗的手里拿着剪刀,神情冷漠。
静悄悄的屋内,终于传出一丝声音:“公主既然不想同我洞房,又何必嫁我?”
独孤澈始终没有想明白,唐璃公主为何会在满朝文武的面前选了自己,就算是想靠着独孤家的势力,其实还有其他人选,亦如他堂兄,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绮罗也想解释,可她开口说的每句话都非她能够控制,就如现在,她的回答却是:“夫君见谅,我远嫁而来,心中自是想念唐国,如今初为人妻远离故土,心中难免恐慌。还请夫君多给我一些时间。”
独孤澈站了起来,清贵的面容下没有丝毫表情:“既然如此,公主早些安歇。”
他转身就往门外离去,门打开的时候,夜里的凉风灌了进来,凉透了骨。绮罗抓着剪刀的手一松,却无意间划破了手。
更奇怪的是,伤口竟然没有出血。
怎么会没有血呢?
接着,伤口又奇迹般的自动愈合。绮罗瞪大眼睛,实在好奇,唐璃的身体为什么会没有血?人怎么会没有血呢?
这一夜,本该春宵一刻,却是冷冷清清,绮罗最后还是昏昏睡着,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芷燕在她身边,脸色不大好,大概是为她家公主昨天洞房之夜守了空房而难过。
绮罗起床,芷燕忙着替她梳洗打扮,又给她取来几件衣裳,绮罗看了一眼,最后选了玫红色的袍子,穿在她的身上,艳丽而不俗气,反而有一种冷艳的高贵自她骨子里散发出来。
芷燕让人传来了早膳,一边为绮罗布食,一边说:“少将军一早便去上朝了,但府上的人都知道,昨天夜里,公主没有和少将军同房。
绮罗喝了口粥,淡淡道:“知道又怎样?这不正好么?”
芷燕嘟着嘴巴,驳回绮罗的话:“当然不妥呀,公主,你可是唐国的公主,没有嫁给陈国天子,没有当上皇后,这些也都算了,毕竟你嫁给了独孤少将军。可是,你虽嫁给了他,但却落得独守空房的下场,芷燕实在为公主担忧以后的日子。”
绮罗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这丫头一定是唐璃公主最好的丫头,什么事情都为她着想,可是,唐璃的身体为什么会被自己占用?这令绮罗不解。
她叹了一口气,道:“芷燕,凡事不要太过强求,看开点。”
绮罗将碗放下,伸着懒腰,准备出去走走。
结果,她在曲廊下碰见君无忧和青烨,家里的管侍正领着他们前往老家主的屋里去。
管侍见了绮罗,弯腰唤了一声:“公主”
青烨和君无忧也恭敬的拱手一揖:“见过公主。”
绮罗激动的上前一步,眼睛一亮,她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那句话,只能呜咽回去,问道:“二位是?”
管侍解释道:“这二位是家主请来的客人,公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属下这便领着二位公子去见家主。”
管侍有点着急,绮罗也不好多留他们,淡然一笑:“去吧。”
君无忧和青烨随着管侍离去,绮罗倚着一根红木柱子,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她现在根本就不能说清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机会跟他们单独见上一面。绮罗意识到,想要脱离这具身体的掌控,还得从长计议,想个别的法子。
芷燕见她想事想的入神,忙唤道:“公主,那边的花开的好,我们去看看吧。”
绮罗没什么心情,她坐在一旁,疲倦的说:“我乏了,你自己去看看吧。”
芷燕愣了一会儿,脸上的微笑已然不见:“公主,你这是怎么了?自从你来到陈国之后,奴婢就没有见过你笑。”
绮罗望着芷燕,想了想,这件事该怎么说呢?毕竟她不是唐璃,过去的唐璃又是如何?绮罗不知道,现在的她只是按照自己的习惯生活,平时也没什么事情能让她微笑的。她现在只想早点摆脱这具身体的控制,那样,她才能开怀的笑上一笑。
可是这个身体,却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束缚着她,绮罗在想,唐璃公主之前,到底是个什么人?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她在操控?
“芷燕,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根本不是唐璃公主。”
“公主,你又说糊话了。”芷燕打断了绮罗的话。
绮罗苦笑,这种时候对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双手撑着下巴,望着湖上了亭子发呆。
芷燕觉得无聊,便去那边采花。说是要往房间里插上,那样就会给屋主添加新瑞之气。
绮罗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见一身天青色衣袍的男子走了过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青花药香。
绮罗抬起头,定定的看着。
这个风渡翩翩的男子,就是她喜欢的人,她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就是为了寻找他,如今找到他,却不能告诉他自己就是绮罗。
男子离着她四五步的距离,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公主像是认识在下?”
绮罗望着他,眼中流露出的尽是伤色,她何止是认识他?他们可是非常亲密的恋人呢。他还在她耳边说过,他喜欢她,他爱她的。
就算一个人的样貌真的变了,但她的眼神是不会变的,就像现在,绮罗的眼神那么深情而无奈,明明想要靠近,又不得不疏离。
“你叫君无忧对吗?”绮罗无法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只能这样多唤唤他的名字,虽然,她最想唤的仅是他的名字,但不能,也不可以。唯有这样枯燥的对白,念着他的名字,解她思念之苦,求而不得之苦,说不得之苦。
君无忧一怔,唐璃与他从未见过,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熟悉的目光。还有她唤出他的名字时,那样的神情,像是装满了无尽的悲伤,这种悲伤正在传递,递进了他的心中。
“在下正是。”
绮罗望着他,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自己说了又会添多少错?只有默默的多看他几眼罢。
君无忧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他好奇问道:“在下与公主初次见面,不知公主是如何知道在下身份的。”
绮罗对着君无忧,微微一笑:“就是知道啊。”
绮罗并没有详述,她知道,自己也做不到详述。
君无忧听了,倒觉得唐璃公主有些意思,没有细说什么,仅仅是淡淡的微笑。
芷燕采了几朵花走来,对着绮罗灿烂一笑,看见旁边还站了一个清贵的男子,长得就像画里的人似的。
“公主,他是什么人?”芷燕走到绮罗身边,小声问道。
“一个朋友。”绮罗淡然的笑着。
当君无忧听到一个朋友四个字时,心里一惊,唐璃公主真是一个有趣的人,竟对一面之缘人的称作朋友,有意思。
芷燕打量了君无忧几眼,此人确实极美,美的有点危险,她转头,低声说道:“公主啊,我看他挺危险的,咱们还是离开吧。”
绮罗望着君无忧,真不知他哪里长得危险?
她对着君无忧淡淡笑着,不求能同他多说几句话,只愿能像现在面对面的相处一会儿。
芷燕害怕君无忧坏了她家公主的名声,便匆匆的拉着绮罗离开。绮罗也只能无奈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深情不渝。
君无忧站在原地,正疑惑着,却听到身后的青烨唤了他一声:“原来你在这。”
青烨手里抱着一坛酒,欣喜的笑着说:“老家主倒是大方,我向他讨了一坛烈艳娇浓,他便一口答应了。诶,这酒的味道还真是不错,昨天回去的时候白萝一直喊着再来一杯,今天本座准备回去醉死她。”
君无忧回头看了他一眼,抱着烈酒的他,倒是心情大好。可君无忧却有心事,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青烨觉得奇怪,也没有多问,拉着他快快离去。
独孤澈下朝回来,换了朝服,一身银月长袍,银冠束发,倒是一个清俊优雅的翩翩公子。他从宫里一回来,便没有往公主楼去过。
芷燕听说独孤澈回来了,却没有来看公主,踌躇了好久,才跟绮罗说。
绮罗倚在窗前发愣,独孤澈来不来跟她没有关系,其实他不来倒是更好。
芷燕却为这件事情急坏了,她觉得唐璃十六年前的生活实在太孤苦,下半辈子不该再这么孤苦无依的过。为此,她没有经过绮罗的同意,便去找独孤澈,也不知说了什么话,独孤澈竟真的来看绮罗了。
绮罗颓然的侧卧在软塌上,手里摇着一把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腿上拍着,她的卧姿其实很优雅,在她玲珑凹凸的身姿上,一层一层红纱落下,竟也掩藏不了她的半点风情。
“你想通了?”独孤澈走了进来,绕过屏风,看着绮罗,只是一句没头没尾的问话。
绮罗并不知道独孤澈会来,她轻轻侧头,看着装束简单的男子,这样的他,倒与朝堂上的精锐厚重所见的人不同,与他大婚那日,衣着华贵的隆重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