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走出酒店,夜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展韶华躲进车中,望着窗外的雨滴,莫名地烦躁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方若童倔强的眼神,他就忍不住想要打击她。明明知道这样会被她讨厌,可是,他还是忍不住。
那双如幽潭般清冷的眼睛,却拥有着磐石般坚定的眼神,时不时的流露出一股倔强,真希望那双眼睛永远注视的人是自己。
可是,只要一想起她的目光追随的永远是那个艺人,他的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火燃起来,就像野火燎原般激烈。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展少爷,有什么吩咐?”电话那边传来毕恭毕敬的声音,是非常好听的青年的声音。
“帮我查两个人。”展韶华望着打在车窗上的雨丝,冰冷的声音像窗外的雨声,没有起伏。
“叫什么名字?”那边的声音除了恭敬外,没有透露任何情绪。
“方若童、易由希。”展韶华缓慢而清楚地念出两人的名字。
挂断电话,展韶华的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笑容,似乎将一切掌握在手中似的自信。
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翻开手机,看了看,来电赫然显示着瑞雪的名字。
他的心中怔了怔,很快又恢复了冷静,接起了电话。
“韶华,我面试通过了,今天,我正式收到了法国皇家舞蹈学院的入学通知了,明天开始我就是法国皇家舞蹈学院的学生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雀跃,很少听到她的声音会如此兴奋,一般都是清冷,没有太大起伏的。
“恭喜你了,瑞雪。”展韶华却没有多大的惊喜,只是平静地祝福着她。
“谢谢你韶华,你为我高兴吗?”那边的人用愉悦的声音问道。
“嗯,我为你高兴。”嘴上这么说,可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响起时,情绪平复了许多:“听说法国皇家舞蹈学院很严格,训练强度很大,以后可能很少有机会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关系,训练更重要,等你有空了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迟。”被伤过一次,他的心似乎有点木然了,听到这些话,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
“嗯。”那边的声音似乎有点失落,但是又很快恢复了元气,“那我去训练了。虽然我顺利进入学院了,但是我也不能怠泄,学院里面每个都很出色,为了超越他们,我要更加努力。”
虽然被伤害过,但是心里依旧对她有些不舍,他忍不住安慰道:“那你加油了,我会在这里祝福你的。”
“嗯,那我挂了,拜拜。”说完,那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展韶华松了一口气似的,靠在驾驶座上,细密的雨丝在车窗上交织出一张大网,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看着窗外的雨,他就忍不住想起方若童。
在这样下雨的夜里,方若童在哪里呢?
会不会还是像上次一样蹲在屋檐下,为一株小野花遮雨呢?
这次应该不会了吧。
因为她身边有保护她的王子陪着她。
这天,下课后,方若童接到了楚爱荷的电话。电话里楚爱荷告诉她,她已经到了丰岚市,并且约她在市中心的咖啡馆见面,方若童非常的意外。
当赶到咖啡馆时,方若童看到楚爱荷已经坐在了咖啡馆内。她穿着白色的羊毛连衣裙,外面罩着粉蓝色的开衫,柔顺的长发盘在脑后,看起来非常的高贵温婉,虽然年过四十,可是风韵犹存。虽然坐在靠窗的角落,却依旧吸引了许多瞻仰和爱慕的目光。
“对不起,师父,我来晚了。”走到楚爱荷面前,方若童恭恭敬敬地鞠躬了个躬。
楚爱荷抬起眼,细细长长的眸子如一汪平静的幽泉。“不,是我早到了,坐吧。”她温和地说到。
方若童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服务员拿来饮料单,方若童随意点了杯咖啡。楚爱荷把鬓边的一绺发丝撂倒耳后,轻呷了一口咖啡。
交还了饮料单,方若童望着楚爱荷,好奇地问:“师父怎么突然来丰岚市了,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楚爱荷放下杯子,脸上漾开淡淡的笑容:“胜林艺术学院请我去他们学校开两堂插花讲座,我想你要上课,所以就没有通知你。”
“师父要开讲座?我也要去听!”方若童惊喜地说道。
“今天找你,是还有件事要交给你。”楚爱荷望着方若童,郑重其事地说。
“什么事,师父?”看到师父这个表情,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方若童不免有点紧张起来。
“星期天有个慈善义演,本来我要去的,可是我要开讲座,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我去。”
“我?我可以吗……”方若童有点犹豫,现场表演跟平时插花不一样,需要插花技巧和肢体表演结合起来,她从来没有试过。
“你可以的,你可是花流院未来的继承人。”楚爱荷伸出手,握住了方若童放在桌子上的手。
“嗯,我会努力的,师父。”看到师父这样信任的目光,方若童不想让师父失望,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服务员端上了咖啡,楚爱荷收回了手,端端正正地坐着。
方若童往咖啡里加了两包糖,拿起调羹慢慢搅着。“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耳边再次传来楚爱荷的声音,听起来像春风般温柔。
方若童抬起头,甜甜地笑了笑:“我最近身体挺好,过得也挺好,师父呢,身体好吗?”
“师父很好,就是最近花流院有点忙,收了好几个新弟子。”楚爱荷淡笑着,轻呷了一口咖啡。
“那不错啊!花流院一定更加热闹了,好想念大家呀……”想起那群可爱的师弟师妹,方若童心里就非常温暖,真希望马上能飞到他们身边。
“等你有空去看看他们吧,他们也很想你,一天到晚念着你呢。”楚爱荷笑吟吟地说,提到弟子们,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幸福和疼爱。
“嗯!”方若童用力点了点头,心里已经计划起来利用哪个双休回岚溪山一趟。
“那我也该回宾馆了。”楚爱荷看了看手表,说道。
“咦?师父不住我家吗?”方若童放下咖啡杯,惊讶地望着楚爱荷。
“胜林学院给我订了宾馆。”楚爱荷淡淡地笑了笑。
“那我送师父回宾馆吧。”师父好不容易来一次丰岚市,却不住她家,让她有点失望。
“好的。”楚爱荷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结了帐,和方若童一起离开了咖啡馆。
2
把楚爱荷送回宾馆后,方若童又在宾馆内陪楚爱荷聊了一会儿,可是想到楚爱荷旅途劳顿,怕打扰到她,所以没有坐多久,就独自离开了宾馆。
回到家,夜色已经黑了,刚打开家门,就听到餐厅内传来热闹的谈笑声。
有客人吗?
看到玄关放着一双陌生的黑皮鞋,方若童疑惑地蹙起眉。
她带着疑惑走进餐厅,当看到坐在小奇和母亲中间的人时,骤然惊讶地楞在了原地。
“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易由希转过头,望着傻站在面前的方若童,脸上漾开温柔的笑容。
包从手里掉落,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方若童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伸出手,指着易由希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我家做什么!”
“小童,由希是客人,你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邱淑芬低沉怒斥道。
“姐,由希哥等了你很久了。”方若奇嘟着嘴望着满脸怒容的方若童,眼里也带着责备。
“谁要他等我了!”方若童瞪了易由希一眼,仿佛跟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我好像不太受欢迎。”易由希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怎么会,我们都很欢迎你的由希哥!”方若奇立刻焦急地安慰他。
“谢谢小奇,不过我还是先回去了,免得你姐不高兴。”易由希温柔地摸了摸方若奇的头,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方若童始终戒备地瞪着他,仿佛易由希侵占到了自己的领地似的。
“我回去了。”经过方若童身边时,易由希轻轻地说。
方若童的身体轻轻一颤,心中某块地方瞬间松动了,可是她还是倔强地咬着下唇,不去看易由希一眼。
“由希哥!”方若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焦急地追了上去。
“我走了,小奇,下次再来看你。”
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方若童松了一口气,可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由希哥,我讨厌你!”方若奇回过头,瞪着方若童吼了一句,然后气冲冲地跑上了楼。
方若童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望着方若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邱淑芬沉默地望着他们,脸上蒙着淡淡的忧愁。
完全没了食欲,方若童也上了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心情非常烦躁,她拿起桌子上的花插在容器中,可是花刺不小心扎到了手指,十指连心,小小的伤口却让她疼得皱起了眉。望着指尖渗出的殷红色小血珠愣愣出神,方若童的脑海里浮现了那天狼狈万分的被易由希带回家的情形,一点一滴,依旧是那么清晰,仿佛历历在目。
易由希的手指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温柔,似乎可以把触碰过的一切都融化。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温柔,为什么……
事到如今。
所有的温柔不过是残酷。
如果他能对她冷酷点,或许她可以恨他更彻底些。
而现在,又算是什么?
时而的冷漠,时而的温柔。
不能爱,也恨不彻底。
仿佛被拷在刑架上一样痛苦。
方若童捂住了脸,可还是控制不住眼泪流下来。
慈善义演当天,方若童盛装出席,师父对她给予厚望,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来到会场,方若童才发现来了许多人,大多都是名人,还有许多插花界的前辈,不免让她有点紧张起来。
所有人的穿着得非常正式,会场布置得非常隆重,可以想象今天的义演有多么重要,怪不得师父特地叮嘱她,还好她事先就有准备。
方若童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义演的筹办人迎了上来,微笑道:“你是楚老师的弟子是吗?”
“嗯,你好,我叫方若童,代替我师父过来。”
“我知道,楚老师已经跟我说过了,今天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
正在客套时,方若童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整个人顿时一僵。
易由希颀长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般让人无法忽视,他穿着白色的礼服,乌黑如墨的发丝衬得脸更加白皙如玉,他游刃有余地和周围的人客套着,举止优雅而高贵,巨星般的风采让所有人都为之倾倒。
“易由希也是来参加义演的吗?”方若童忍不住脱口问道。
“是呀,易先生真是个善人,他主动提出来参加义演的,像他这样的名人一般都不肯出席这种免费表演的。”主办人提到易由希时脸上掩不住的高兴。
方若童的心中却颤了颤,时隔两年,她还是第一次和易由希站在同一个台上。
以前的她总是败给易由希,不知道现在易由希的技艺怎么样,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呢……
“表演快开始了,方小姐,请随我去做准备吧。”主办人的声音拉回了方若童的思绪。
“好。”方若童点了点头,跟主办人走出了人群。
在后台做足了准备后,做为花流院的代表,方若童打头阵,第一个上台表演。
台下黑压压的一片观众,方若童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易由希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和表情,不想在他面前丢脸,方若童深呼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
方若童穿着鹅黄色的纱裙,宽大的袖摆一直垂到地上,随着她的举手投足,轻纱袖摆在半空轻轻摇曳着,仿佛是天上瑰丽而飘渺的彩霞,让下面的观众看得心神恍惚。
插花的容器是个长长的竹筒,竹筒中间掏空,非常的特别,朴质而又不失高雅。方若童只选用了黄色的菊花和绿色的枝条,插在竹筒中,竹筒中段的镂空处一支,竹筒顶端一支,两朵菊花面对面,遥遥相望,像开放在悬崖两端的两株野花,神圣而又高雅,又如鹊桥两头的牛郎和织女,弥漫着深深的思念和忧愁。
表演完毕,方若童面对着所有观众鞠了一个躬,台下的观众才瞬间回过神。
主持人笑吟吟地走上台,走到方若童面前,问道:“方小姐,请问这件作品叫什么?”
“遥望。”方若童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坐在第一排的易由希。
在听到“遥望”两个字的时候,他似乎也触动了一下,面具般完美的表情差点就松动了。可是除了这细微的触动外,方若童没有在他的眼中和脸上看到任何其它情绪。恍惚中,方若童认为她和易由希就像那两朵菊花,只能遥遥相望,永远不可能有交集。
方若童下台时发现易由希不见了,等她坐定后却又看到他出现在了台上。
台上的易由希艳光四射,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夺去了所有人的呼吸。方若童坐在第一排,能够清晰地看清楚他的一举一动。她疑惑地蹙起柳眉,因为她没有在台上看到任何插花的器皿,甚至能当容器的任何东西都没有。
就在她疑惑时,工作人员抗上了一根根高大的竹子,台下的观众窃窃私语起来,方若童面不改色地注视着易由希,想看看他到底会创造出怎样一件作品。
出乎意料的,花没有中规中矩地插在容器里,而是被组合成了一篇自然竹林的形状,用整根的柱子和黄色的野花,在给人一种大气的窒息的感觉后,又是一种清雅恬静的美。
易由希毫不费劲的给大家展示了一件气势磅礴的插花作品,震撼了在场的所有观众。
易由希以近乎完美的姿态站在台上,英俊绝伦的脸上漾着清风般淡淡的清爽的笑容,几乎和他的作品融在了一起,美得好似一幅画。
方若童颓然地坐在观众席上,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她经受了从来没有过的挫败感。
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接下来的作品,没有一件能够超越易由希的。
和易由希的作品比起来,其他所有作品都像是泡过了好几遍的茶,淡而无味。
慈善义演结束后,方若童并没有参加主办方准备的宴席,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离开。
3
轰——
在一个响雷后,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
方若童毫无知觉地淋着雨,走在空荡荡的街头。
雨幕笼罩着整个城市,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所有的心事和秘密在这样的大雨天似乎都被掩盖了起来。
雨淋透了她的身体,浸透了她的衣服,似乎连内心都要被淹没了。
如墨般乌黑的长发湿透了贴在脸上,衬着她的脸苍白得接近透明。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似的,机械地往前走,没有任何的方向和目的。
易由希依旧像小时候那样厉害,他的才华和创意是她永远都超越不了的。
现在想起当初在节目上自己对他的炫耀和嘲笑,真觉得自己是个小丑。易由希一定在心里冷冷地嘲笑着她,他冷眼看着她炫耀着她的雕虫小技,心里一定非常不屑,而这次他又彻彻底底地打败了她。
她可以说是输得体无完肤,输得一点尊严都不剩。
她仅剩的一点骄傲,也被易由希削夺了。
如果不是易由希离开了花流院,她根本就没有资格继承花流院。
眼前的景物骤然天旋地转,方若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磕破了,暗红色的血丝丝从伤口出渗出来,混合着雨水在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花朵。
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心已经麻木了。
这时,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她眼前,头顶的雨滴停了下来,方若童讷讷地抬起头,展韶华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静地立在她面前,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西服,手中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伞撑在她头顶,帮她挡去了雨滴,而他自己则浑然不知地站在大雨中,很快,质地高档的西服就被雨打湿了,而他毫不在意。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方若童低下头,不再去看展韶华,她的声音有点嘶哑,就像是没有调音的小提琴。
“我陪你。”展韶华没有走,倔强地站在她面前,望着她的双眼非常的固执。
“你就这么想看我狼狈落魄的样子吗?”方若童倔强地仰起头,双眼闪烁着水光,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展韶华抿着双唇,没有说话。在慈善义演的会场他就看到她了,而她却没有注意到她,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易由希。他看了她的表演,也看了易由希的表演,方若童的作品非常出色,可是和易由希的作品相比,她的作品就显得缺少了一些气势。
骄傲的方若童肯定经受了很大的打击,他似乎能看到她的脆弱的尊严被瞬间击个粉碎。就像他的尊严被瑞雪无情践踏一样。
他以为看到方若童受挫他会高兴,可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反而非常的同情她,甚至想安慰她。
方若童跪倒在地上,泪水混合着雨水顺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流下来,此时的她是那么的狼狈不堪,完全没有台上的半点从容和优雅,可她根本不在乎。
展韶华曲起膝盖,蹲了下来,看到方若童这样折磨自己,他非常心痛。他是多么想把她搂在怀里,用心地呵护,细心地安慰。
望着她因为没有血色,而透明得像水晶的双唇,展韶华颤巍巍地伸出手后,执起了她的下巴,望着那双盈满了泪水的双眼,他低下了头,吻住了她的双唇。
方若童骤然僵硬,像尊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的,眼睛瞪得很大。泪水混合着雨水,流进嘴里,苦苦的,咸咸的。
展韶华轻闭着双眼,浓黑卷翘的睫毛就像是黑色的蝶翼,沾满了水珠,轻轻颤着。
他的表情非常的深情,双唇又轻又柔,似乎要把她融化。
蓦地,方若童像是猛然惊醒了似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展韶华。
毫无防备的展韶华被推倒在地上,伞从手里脱落,被风卷走,在半空翻滚着,就像只展开了翅膀飞翔的黑鸦。
方若童愤然瞪着他,泪光盈盈的双眼充满了恨意,瘦弱的肩头在大雨中微微颤抖着。
展韶华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我……”
啪!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左颊就重重地挨了方若童一巴掌。
“羞辱我你很开心吗!”方若童用力咬着下唇,尖俏的下巴倔强地上仰着,骄傲的她不允许自己在展韶华面前流泪。
“我没有在羞辱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展韶华又逼近了一步,高大的身躯散发着强烈的压迫力,让方若童忍不住退了一步。
“不要开玩笑了,耍我你很开心吗,展大少!”方若童扭开头,避开展韶华咄咄逼人的目光。
展韶华一个箭步走到方若童面前,抓起她的手腕,强硬她看着自己:“我没有耍你,我是认真的,我再次告诉你,我爱上你了方若童,我真心地爱上你了。”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方若童挣开展韶华的手,捂起了耳朵,声嘶力竭地吼着。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易由希,可是没有关系,我依旧会爱你,不会放弃,直到你爱上我的那天。”展韶华的目光非常的认真和坚定,让方若童整个人都愣住了。
但是,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冷冷地笑道:“没有用的,我不会爱上你的,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我相信我会打动你的,我会为你做一切事情,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想尽办法帮你实现。”
豆大的雨滴击打着路边的绣球花,脆弱的花瓣在雨中散发着荧荧的光泽。展韶华的眼神非常的倔强,方若童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心底深处最柔软的一块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4
那个大雨天之后,展韶华真的如他所说那样开始猛烈地追求方若童。每天他都会捧着一束鲜花花出现在方若童的面前,玫瑰、郁金香、百合……恨不得把整个花园都送给方若童。无论方若童怎么奚落他怎么无视他,他依旧雷打不动,羡煞了旁人。
这天方若童从家里走出来,就看到展韶华一如既往地等在校门口。如雕塑般完美颀长的身躯轻依在银色的法拉利跑车上,亚麻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烁着麦穗般的光泽,他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捧着一束蓝色妖姬,完美得仿佛一幅画。路过的女生纷纷回过头,爱慕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不去。
方若童当做没有看到他似的,目不斜视地从他边上走过。
“小童!”展韶华叫了她一声,可是她依旧没有回头。看到方若童越走越远,展韶华赶紧坐进了车里,发动了车子追了上去。
“小童,上来吧,我送你回去!”展韶华驾驶着跑车和方若童保持着一段距离,缓缓地并排行驶着。
“不用了。”方若童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语气冷冷淡淡的,让展韶华有点心凉。
“这是送你的花,之前送你的花你一束都没有收,我猜你喜欢粉玫瑰,我这次买对了吗?”展韶华把花递出车窗外,讨好地望着方若童。
“不对。”方若童停了下来,终于转过头望着展韶华,“我不喜欢粉玫瑰。”
“那你喜欢什么花?你告诉我,无论什么花我都会把它带到你面前,只要你高兴,你的所有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展韶华凝视着方若童,黑曜石般乌黑的瞳仁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方若童垂着眼帘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说:“金鱼草。”
“金鱼草?你喜欢的花叫金鱼草吗?”展韶华激动得双眼放光,“好的,我知道了,你等着,我会把它带到你面前的!”说完他就一踩油门,很快连人带车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望着银色法拉利消失的方向,方若童勾起嘴角,嘲讽地笑了笑。这个季节哪来的金鱼草呢,他肯定会空手而归的。
和方若童道别后,展韶华就开着车来到了市中心的花店,走进花店,他颀长的身躯和俊美的外形立刻就吸引了花店内所有顾客的注目。
“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女店员笑吟吟地走上前询问道,脸上带着一丝羞涩。
“金鱼草有吗?给我包一束,包得漂亮点,我要送人。”
“金鱼草?”女店员愣了愣,接着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先生,这个季节没有这种花,只有在春天时才有。”
“咦?这个季节没有!”展韶华惊诧的叫声再次引来了店内所有顾客的注目。
展韶华本人却浑然不知,他焦灼地握着拳头,倏地恍然大悟,方若童一定是故意耍他,所以才会提出要这个季节根本不会开的花。
可是他不是那么轻易就认输的,就算不是当季的花,他一样会找出来,带到方若童的面前!
展韶华提起脚,大步走出了花店,女店员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被他的气势震住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走出花店,他拨通了助理的电话,电话响了三下后就被接起。
“少爷,有什么吩咐?”电话那边传来温润而又毕恭毕敬的声音。
“帮我找一种叫金鱼草的花。”
“金鱼草?”那边的声音有点讶异。
“嗯,要快,今天内我要看到。”展韶华特别强调道。
“是,我一定尽力而为。”电话那边的人毕恭毕敬地应道。
挂上电话,展韶华就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助理的电话,他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心情,那么迫切的希望得到对方的肯定。
就连相恋了三年的瑞雪都没有过。
为什么会这样呢?
方若童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
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只是一闭上眼睛,那对明亮而又倔强的眼睛和那在雨中瑟瑟颤抖的娇弱身躯就会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等了两个小时后,他终于等到了助理打来的电话。
“少爷,我联系了全国所有的花店和鲜花种植基地,可是都没有这种叫金鱼草的花。”
电话那边传来的消息立刻撩起了展韶华的怒火,他对着电话大吼:“你的能力就只有如此吗!”
“对不起少爷。”那边的声音依旧毕恭毕敬的,就像一片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不过经过我的调查,东郊有片不出售的私人花田可能会有这种花,我现在马上派人过去找。”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
不等对方说完花,展韶华就利落地挂上了电话,然后开着车往东郊进发。
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展韶华就赶到了东郊的那片花田,花田被管理得整整齐齐,各种鲜花争相开放着。一个年级大约七旬的花农蹲在花田里,专注地打理着鲜花。
“老伯,你这里有金鱼草吗?卖给我一束,多少价钱都无所谓。”展韶华走到花农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花农仰起头,眯起浑浊的双眼,望着面前倨傲的少年,笑眯眯地说:“年轻人,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金钱买到的。我这里没有金鱼草,这个季节是不会有这种花的。”
“没有?那我应该去哪里找这种花呢?我知道这个季节没有金鱼草,可是我一定得找到,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展韶华语气真挚,让老花农怔了怔。
老农沉思了会儿,倏地伸出手,指着远处的山野说:“你或许可以到那里去找找,如果你用心找,或许可以找到。”
“谢谢!”展韶华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扭头往山野跑去。
山野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芦苇,在这些茂密的芦苇里还隐藏了许多的荆棘,一不小心就会被那些长满了细密的倒刺的荆棘勾住皮肤,然后在上面留下细细的伤痕,如被毒蛇咬过一样,又痒又痛。
展韶华弯着腰,捋高了袖子,全神贯注地寻找着金鱼草,却总是在不注意时被荆棘刮破皮肤,细长的伤痕布满了胳膊手背,就像一张红色的网。太阳已经西沉,再下去视野就要不清晰了,他顾不上身上的伤痕,焦急地寻找着金鱼草。
终于,他在野草丛中看到了金鱼草,那些娇嫩的小花羞涩地隐匿在野草丛中,如果不是仔细寻找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展韶华星系若狂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金鱼形状的花朵,动作非常的小心翼翼,生怕把花朵揉碎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