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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民间奇人

韩明耀,小名瘦仔,人称奇人。他的“奇”,在于他对猪肉的食量,其惊人之举,可列入吉尼斯记录。

韩明耀出生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加之其后的“恢复期”,据说他长到10岁尚不知猪肉滋味。也许正因为这,才打下了他创造奇迹的基础,尽管他长得枯瘦如柴,几乎看不出肚子何在,一旦吃起肉来,令在场的人无不惊骇。

这个奇迹的最初显露,是在他16岁那年,山里孩子出力早,16岁他已经成了生产队的全劳力了。干了一年农活,任凭你多么娇嫩的身子也能被阳光和汗水打磨得手粗皮厚,像个早熟的老小子。韩明耀一天劳顿下来,总感到身体内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渴求力,像是闻到了肉香的那种感觉。那样的年头里,除了过年,平日谁能吃得起猪肉呢?

直到大年三十,娘才买回了五斤猪肉,一顿全炖上了,那久闻不腻的肉香令他神清气爽、坐卧不安。在年席上,一家几口其他人还在你谦我让呢,韩明耀却不声不响地将大肥肉不断往自己嘴里送,眨眼间剩下汤水。娘又心疼又埋怨地说:“瘦仔呀,你也太厉害了点,你咋一个人当饭全吃了呢?”韩明耀难过地说:“娘,我也想留着,可嘴里冒馋水哩,手不听我使唤。”娘以为是平日生活太寡淡了,孩子正在长身体呢,便叹着气道:“吃吧吃吧。”过年就是吃肉的日子,娘还能再说啥呢?

韩明耀一顿吃五斤猪肉,这件事一下子在七斗冲传开了。有人居然不信。

直到生产队打犒,众人亲眼所见,不得不信了。

打犒一般在秋收之后。山里的农活多,秋收之后又秋播,秋播之后又进山摘茶桃打茶油。忙完之后,按惯例把所有壮劳力集中起来犒劳一顿。过去的标准是50斤大肉足够了,可今年有人提议说:“光瘦仔一人就吃5斤呢,50斤咋够?”这年收成不错,队长一高兴,道:“好,再添狗日的30斤。”开饭时,队长想出韩明耀的洋相,便与他打赌道:“瘦仔,都说你能吃肉,这样吧,你今天如果一口气吃了10斤猪肉,我记你10个工,如果吃不了,扣你20个工给大家,敢不敢赌?”说着就吩咐人分出10斤猪肉来。韩明耀心中暗喜,作出傻乎乎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点头同意,只见他将一块块别人见而生畏的大肥肉送进嘴里,喉结一动就没影了,10斤大肉愣没当回事。吓得大家全都吐舌头,队长急得直眨巴眼睛,骂声“操”,道:“这次不算,再赌10斤。”结果共赌了30斤,韩明耀不费吹灰之力全造光了,看那样子,眼睛盯着剩下的猪肉,口水还在淌,余兴未尽哩。队长说邪了,吼道:“我不信你龟孙的,再赌20斤。”众人急忙拦住道:“操,他一人全吃了,我们吃什么?”

这下子韩明耀的名气算是真正传开了,只是还不知道他的食量到底有多大,他自己也没应征。从此,生产队打犒,只要韩明耀在,众人要求分肉,以免吃亏。

七斗冲里有红白喜事,做的红烧肉两指宽,半尺长,别人见而生腻,他却一口一块吞咽,咽得人家好心疼。咽得大家办事请客从不敢请韩明耀,连请劳力干私活也不敢请他。平时吃不上猪肉,就偷猪油吃,害得家里从不敢留猪油。有一年,一个邻居在肉铺里买了几斤猪油,托韩明耀带回家,不料走到半路上被他偷吃了大半。所以,韩明耀的名声很糟,提他就有许多笑话。山里的小伙子20左右结婚,他二十五六岁还打着光棍。

改革开放后,鼓励农民多种经营,韩明耀办了个养猪场,以山里的野猪菜为主要饲料,经发酵加工,喂的猪长得快肉质好。第一批肉猪出栏时,韩明耀杀了一头最大的肉猪,出肉300多斤,全煮了,请七斗冲各家各户当家人出席,名为“庆贺”,实则是报复过去乡亲们对他的小气。也就在这一天,韩明耀放开食量,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共吃了80斤猪肉才叫饱,轰动了山乡,名传遐迩,成了十里八乡茶余饭后的话题。有个自由撰稿人专门采访了他,把80斤夸大成180斤,写了一篇稿子在报纸电台上发表了,“食肉奇人”便传遍全国。

却说这年某日,两位背摄像机的城里人找到七斗冲,指名要见韩明耀。原来,他们是电视台广告部的,应一家制药厂的要求拍摄“胃泰灵冲剂”的广告,找了许多名演员均不满意。这时他们想起曾从报纸上见过的食肉奇人韩明耀,几经周折才找到这里来,准备先试试镜头。镜头是:韩明耀正大口大口地吞食大块肥肉;潜台词也拟好:著名民间食肉大王韩明耀为什么能如此狼吞虎咽、创造古今中外罕见的一顿吃180斤猪肉的奇迹?接着是韩明耀的几乎为外人听不懂的方言:因为俺吃了“胃泰灵冲剂”。

韩明耀笑道:“我连胃泰灵冲剂是啥玩意儿都不知道。”

广告人道:这不重要,你只管演好你的角色。

可刚一试机问题就出来了,当大块肥肉送到韩明耀嘴里时,他怎么也无法吞咽下去,还有些作怄,一点也找不出当年那种狼吞虎咽的感觉。广告人失望地说道:“难道你是冒牌货?”

韩明耀急出一身汗,摸了摸那发了福的脸,捏了捏那微微挺起来了的肚子,道:“那是过去的事了。这些年天天吃肉,顿顿喝酒,见了猪肉就反感。这样吧,你让我饿三天再试试。”

三天之后,韩明耀仍不能大口食肉。

韩明耀急中生智:“不是胃泰灵冲剂神了吗?让我吃吃。”

广告人笑道:“去你的吧,真有这么神,世人都成奇人了。你太没福气了。要知道你只那么一吃一说几十秒钟,就能挣50万啦。”

“值那么多钱?我辛辛苦苦养猪,一年才挣个万元户。”韩明耀吓了一跳。

“那可不!这年头不怕你长得丑,就怕你长得没特点。为什么有的饭店门前站着比武大郎还矮的矬子?为什么有的商场专请二米以上的高个子当迎宾?这叫‘丑人’效应。如果武大郎再世的话,肯定是当代红人。你呢,属于民间奇人,就凭你一口气吃猪肉120斤,甭说作广告,就是举办‘食肉大王’表演会,在各大城市巡回表演,也能发大财。可惜啊!”

韩明耀一听,十分懊恼。为了找回失去的食欲,经人指点,他转让了猪场,到西北名山金南寺去当和尚,目的是吃三年素,控一控肚子里的油量,饿一饿发了福的身子,找回当年贪肉的感觉。谁知半年不到,他就卷着铺盖回来了,无精打采样子,道:受不了,实在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