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皇后娘娘三思!”御前侍卫齐齐跪倒在地。
“放肆!这是朕与皇后的家务事,汝等休得置喙。御前侍卫听旨:若今夜朕不幸驾崩,传朕遗诏,封皇后肚中的皇儿为太子,左右相为辅国,皇后垂帘听政,直至太子登基亲政;若皇后诞下公主,则封大皇子轩辕熙为太子,左右相辅国,皇后垂帘,直至太子登基亲政,钦此!”
他一口气说完,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依旧淡漠如尘,仿佛了然所有。
我扯出一抹讥笑,轩辕无忌,你以为你那般说了,我便会心软?你错了,我对你的恨意根本没有丝毫褪减。
我握剑,抬腕,直指于他。
他嘴角的笑意扩大,眼中却注满前所未有的豁然和温柔,他说:“薇儿,不要怕,刺吧,不痛!”
于是,我脚下往前迈进一步,右手猛然一推,剑入皮肉的瞬间,我闭上眼,然后我便听见了皮肉绽裂的声音。
“皇上……”周围全是震惊的抽气声。
“啊……”我一把松开了手中的剑,睁眼,我便看见长长地剑身没入他的身体里,那胸前,鲜红弥漫。
他缓缓朝地上倒去……
“我爱你,薇儿……”他望着我,最后笑着说了句,然后,他闭上了眼。
明灯下,天阶前。闪雷滚滚,接踵而至,骤雨肆虐,狂风乱舞,这深沉的夜,看不到尽头,黎明,是那般遥不可及。
翡翠悄然走近我身边,隔着金色芙帐道:“娘娘,太医院判例行请脉来了。”
我平躺在床榻上,手覆在小腹上,双目轻掩,喉里发出似有若无地一声“嗯。”
李太医撩起衣袍,对我行礼一揖:“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我虚弱无力地道,眼皮沉重。
皇后娘娘?哼!
翡翠搬来椴凳,我隔着纱帐看见李太医拘谨落座,又从随身的医箱中拿出手枕和金丝线交予翡翠,道:“微臣这就为娘娘断脉。”
翡翠掀帐而入,将手枕放在我的腕下,金丝轻柔绕过我的手臂,延至帐外,翡翠将金丝的一头递回李太医的手中,然后退到一旁。
李太医凝神断着脉,时间缓缓流逝,一刻钟后,他依旧没有放下金丝。透过朦胧的纱帐,我分明看见了他脸上庄肃的表情和额际细密的汗珠。
心下涌过不安。
我等待着太医的诊脉结果。
又过了许久,李太医才放下手中的金丝线,神情闪烁立在一边,似有苦难言。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肚中的孩子是不是……”我的身子忍不住有些微微颤抖,我吃力地从锦床上坐起,踱出芙帐,我能感觉到我搭在小腹上的双手已然汗湿。看那李太医此时的表情,我知道,我身子的状况必定是不乐观的。
“娘娘,微臣曾经说过,您的身子本就孱弱,加上怀孕已是耗损了您不少元气,所以微臣开具的汤药一来是为增强娘娘凤体的抵御力,二来也是为护娘娘肚中麟儿的周全,但娘娘若想他日顺利诞下皇子,最重要的还是娘娘要保持一颗豁朗开怀的心态。但如今,娘娘抑郁成疾,心结于胸,这对娘娘您的凤体和肚中的麟儿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我明白了。那院判可有补救的法子,这个孩子,我绝对不能失去他。”这些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病由心生,心病又岂是说去就去的?
我自知这些日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全身虚浮无力,也没有多少胃口,心情忧郁,对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来。孩子与母亲血脉相连,他似也感觉到了我内心挥散不去的阴暗和落寞,一天里,动不动便会踢打我的肚皮,提醒我他的存在。
现在,我什么也没了,仅剩下还能告慰我的,便只有肚中这个已然四月有余的孩子。
我失去的太多太多了,而他,是我再也不能失去的唯一,我的孩子,你绝不能离开娘亲,绝不能。
“微臣会重新为娘娘开具一张药方,宫人们煎制好汤药后,娘娘务必要如数服下。另外,请娘娘暂时抛却心中所忧,打开心结,保持开朗愉悦的心情,如此,微臣方能尽力保娘娘与麟儿的平安。”
“好,我知道了。”我点头,便欲吩咐翡翠随李太医下去拿药。
然,李太医却依旧站立在我面前,没有退下的意思,一脸的踌躇和惶恐。
“还有事?”我淡然问。
“娘娘……难道不想询问微臣……有关皇上的伤势?”他唯诺地不敢抬头。
我微勾嘴角,绽放一抹冷笑:“礼部并未发国丧,就证明他还没死不是吗?既然没死,我想我不需要询问你什么?”
“娘娘?”李太医满脸错愕。
“没事就退下吧,我想歇息了。”我面无表情下着逐客令。
“是,微臣告退。”
偌大的寝宫只留下我一人。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扫向窗外,远方,正对的便是他的龙吟殿。
心没来由地一阵剧痛,我攸地捂住心口,跌坐在床沿。
那日,我看见我手中的剑深深地没入他的胸前,他高大英挺的身躯缓缓倒下,那如花一般妖艳的鲜红迅速流窜开来,顷刻间,我的眼中只剩下一片红色,再也看不见其他。
脑中残留的,只有他的那句:“我爱你,薇儿……”
然后,我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已是三日后。太医院判李太医与其他三位太医在我床前来回忙碌,又是诊脉又是下药方,我看见他们脸上的凝重,非同一般。
翡翠说,我晕倒前吐了血,面色如白纸一般,气息微弱,大腿处微见了红。紧急送回珞薇宫,太医们经过不眠不休的两日三夜方好不容易将我和孩子保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对四位太医抱着浓浓的感激之意。即便只是听翡翠如是说,我依旧有些后怕,抚摸小腹的手紧了紧,一种失而复得的侥幸感袭遍我的周身。
还好,我的孩子还在。
莫名地想起那个男人,我那一剑刺得着实不浅,不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