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每日清晨便是直接从我这里去龙吟殿上朝,下朝后又直接出宫来这里。两点一线,单调甚极。
于是,闲暇时,我躺在床上看野史札记,而他便在桌前批阅奏折。偶尔,他会从成堆的奏折里抬首探视我两眼;也偶尔,他会出声询问我可有任何不适。
若是见我摇头,他方又继续埋首在他的奏折里,不再言语。
静默流窜在空气里,尤显得平和而安详。
这日,轩辕无忌依旧让人将奏折搬到我的房里批阅,而我则坐在一旁玩弄着他从宫里带着出来的新鲜玩意——九龙环。
我折腾了一个下午,却总是不能成功将九环解开,忿忿之余我用力将九龙环掷到了地上,谁知用力过度,只觉腹部一阵绞痛,我“啊”一声叫唤了出来。
“痛,我的肚子……”我扶着榻沿虚软在地。
“薇儿……”轩辕无忌闻声看向我,神情一震,随即他扔掉手中的奏折,大步飞奔过来。
“来人,来人……”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咆哮不止。
接下来的情势,简直只能用“混乱”二字足以形容。
轩辕无忌被稳婆好言请出了房间,婢女们来回忙碌地出入,我躺在床上,被人脱去了裙裳亵裤,双脚分开,然后有个声音在我耳边道:“小姐,头一胎都会较痛,您无须忍着,尽管用力叫出声,用力。”
我很想告诉她,这不是我的头胎,是第二胎。
可是,灭顶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地侵蚀了我的理智,我除了厉声叫唤,根本无从顾及其他。
痛,撕心裂肺。
剧痛之余,我似乎听见轩辕无忌和萧逸的声音在房外响起。
“给朕听着,小姐若是有一丝差池,朕株你们九族!”霸道而蛮横的,是轩辕无忌。
“薇儿,别怕,我就在这里。”温柔婉约的,是萧逸。
痛,肝肠寸断。
“小姐,用力啊,您一定不能晕过去,胎儿体位不正,是为难产。您务必要坚强,不然,孩子有危险啊……”稳婆的声音如雷贯耳。
难产?
当“难产”二字钻入我的耳膜,我的神智攸地恢复了两三成。难产?不,不可以,我的孩子……
于是,我猛吸了一口气,用尽了全部的力量。
“小姐,再用力,用力,看到孩子了,再用力……”
可是,我的力气已然耗尽了,无力地瘫软了身子,好累,我好像睡。我全身早已被汗水侵湿,有婢女在一旁拿着热毛巾为我细细地擦拭脸上、身上的汗珠。
“小姐,您可千万不能睡,您一睡,孩子和您都会有危险,小姐,小姐……”
稳婆的声音就如烦人的蚊蝇,在我耳边唤个不停。
有人匆匆走出房间,对外面的二人禀报了房内焦灼的情况。
“什么,难产?”轩辕无忌带着愠怒的声音在门外雷霆般响起。
然后,我便听见了轩辕无忌的声音:“薇儿,薇儿……不准睡,听见朕的话没,不准睡!你若是敢睡过去,朕就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任何时候,轩辕无忌都是这么自私而霸道。
“薇儿,不要睡,别忘了,你肚中的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倾注所有爱和希望的结晶。乖,别睡了……”婉转如风的,永远都是那个嘴角含笑的萧逸。
是啊,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脑中顿下清醒了不少,于是,我紧要双唇,憋红了脸,然后用力……
“出来了,出来了,孩子的头出来了,小姐,再用力,用力……”
嘴中咸腥一片,那是我咬破了自己的下唇。
稳婆依旧在我耳边唤着用力,可是,这一次,我是真的没力了,精疲力尽,几近精尽人亡。黑暗一波又一波地袭击我仅剩的理智,耳边,稳婆的叫唤逐渐远去。
原来,生育子嗣,竟是这般痛的,痛到了骨髓,痛了到灵魂。
“啊,小姐晕过去了……”
“参片,快,给小姐含参片!”
朦胧中,我听到耳边喧嚣不止。
“砰……”门边传来一阵巨响,我听见稳婆和婢女们的尖叫,“啊,皇上,您不可以进产房……”
“滚开,别对朕说什么不可以!小姐怎么了,嗯?”
“皇上,小姐昏过去了,孩子,孩子还没有出来……”
“有危险?”
“是,小姐底子太弱,根本负荷不了生育的疼痛,母亲和孩子,怕是只能保其一。”
“什么?”
我知道自己正处在昏迷中,但我却惊奇地发现我的神智是清楚的,因为除了不能说话,我几乎能清晰地听到外界的声音,只是,我的眼皮好沉,好累。
“请皇上决断,若真只能保其一,请皇上明示,要大人……还是孩子?”
轩辕无忌没有言语,我想他必是在沉思,许久,我听他大声道:“萧逸,你的选择呢?”
我想笑,明明是他的孩子,他为甚要询问他人的意见?
“皇上,您决定就好,萧逸没有异议。”
我的手被人握起,然后被纳进一只大手中,那是属于轩辕无忌的温度。
“大人,朕要大人!”他道,语气里的绝然冰冻了我的心。
他竟然又要舍弃我们的孩子,轩辕无忌,我恨你……
心中执念异常之盛,以至我最后挣脱了昏迷的禁锢,蓦地睁开了眼。
“轩辕无忌,你这个自私的男人!”我脸上阴寒刺骨,眼神冰冷如雪,将手抽出,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听着,我要孩子,要孩子!”我道。
然后,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咬紧牙关,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袭遍我的全身,我感觉我的孩子正从我的身体里慢慢划出。
“轩辕无忌,我再也不要生孩子了,再也不要!”熟悉的晕眩感袭来,我再次晕了过去,彻底地失去了神智。
然后,一声响亮的啼哭破世而出,直冲九天云霄。
我的孩子,到底是平安而且健康地降生了。
这一觉我睡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醒来后,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突兀地想起在寂静的房中,我闻声看去,只见床边的摇篮里,正躺着一个皮肤鲜红,脸蛋不过巴掌大,五官纠结的小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