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十七岁的廖薇儿其实早与其堂哥相恋,两情相悦并私定了终身,得知了这一消息,二人便商定在一个暗夜偷偷潜出村子私奔去了,将一堆的烂摊子留给自己的亲人,自此杳无音讯。
廖家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不能肆意伸张唯恐此事传入萧老爷子耳里,为廖家招来大祸,他们想过用李代桃僵的办法暂且瞒过此劫,但放眼整个村子,与廖薇儿同龄的女孩有是有,只可惜相貌皆不出众,就在廖家人绝望之际,我突兀地闯入了他们的世界,于是,他们沸腾了。
然后,他们用善良和淳朴换取了我的同情,赌上了我的幸福。
喜帕下我的脸,应是苦笑迭生的。婆婆在我上花轿前,老泪横流,一个劲地对我说着对不起,我却淡然一笑,绝然地上了娇,再无回头。
我不是第一次被人骗了,比起那个男人用感情为武器,最后伤得我体无完肤来看,廖家人几乎算是仁慈了。
喜房的门被人悄然推开,我从思绪中回神。抬头,透过朦胧的喜帕,我隐约地看着面前,着一身新郎礼服的他在下人的搀扶下,病态孱弱地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恍惚间,我竟然闻到了三月里,春风拂柳的暗香……
床榻猛然一沉,我知道,是新郎坐在了我的身旁。
“奴婢们先下去了,少爷,少夫人,请早些安歇。”丫鬟的声音在喜房内响起,然后我听到渐渐远去的细碎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接着,喜房内一片寂静。
他的呼吸时强时弱,偶尔夹带着一两声的咳嗽,听在我耳里,我心下一滞:新郎,果然是个病秧子。
许久,身旁的他都未见动静,我有些诧异。颈项顶着笨重的新娘头饰,实是酸疼,于是忍不住开口道:“相公,可否先为奴家掀掉喜帕?”
那一声“相公”出口,我白皙的手臂上,鸡皮疙瘩陡起。
身旁的他明显一怔,我听见他的呼吸攸地沉重起来。随即,我透过喜帕,模糊地看见他从一旁拿起那杆喜称,缓缓挑起了我的头帕。
我抬眸望向他,这个今晚我名义上的新郎。
他很瘦,如我想象中一般,满脸的病态,皮肤几近苍白不见血色,但细瞧下我发现他的五官却是英挺的,光亮的额头,浓黑的双眉,平滑的脸颊,高翘的鼻,还有润泽的薄唇,尤其是眉下那对黑瞳,清澈有神,蕴含着如风一般的温情。
如果不是被病魔缠身,我想,他应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我在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细细地观察着我。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然后四目相对,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异样情愫,让我心中疑惑顿生。
不知为何,我看着那对黑眸,竟没来由地觉得宽心,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不似其他富家子弟一般纨绔不羁,他应是一个极其感性的男人。
动作比理智更快表达了我的真实心理,我伸手取下头上足有几斤重的新娘黄金冠饰,捋了捋嘴边一丝乱发,我正视他,斩钉截铁道:“我不是廖薇儿!”
他嘴角一勾,淡淡地笑了。
有那么一刹,我失神了,因为他突然的笑容,轻轻柔柔的,如轻风拂面一般。
“我知道。”他说。
“嗯?”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知道我不是廖薇儿,他真正的新娘?
“我知道你不是廖薇儿。”他重复了一遍,没有一丝不耐,那嘴角的笑依然淡然如风。
“你知道?”这是什么状况?廖家人不是说他整日缠绵病榻,从未见过廖薇儿本人,就算是萧氏夫妇也不曾见过,故而我才放心地李代桃僵,助他们度了这次劫。
我有些猜不准他心中的想法,他这般说乃意欲为何?
“廖薇儿和她堂兄私奔,是我暗中相助的。”捂着嘴,咳嗽了一阵,看着我笑道,“我这一身病痛,怎能去耽误一个无辜的女子的一生。”他的语气里有些隐约的伤感和自嘲。
我恍然大悟,心头却因为他的后一句涌上一抹酸涩。
再看向他时,我对他莫名地多了一分好感,原来他竟是一个至情至理之人。若不是病弱之体,我想,必定有无数的女子要争相嫁与他吧。
然,现实残酷,人性如此,亦无可厚非。
我看着他那张清瘦的脸,脑中升起某个念头。
他没有错过我面部任何细微的表情,只见他的笑意和熙:“若是你也想离开,我同样可以帮助你。”
我愕然,呆呆地望进他的眼神,欲从中找寻任何的虚伪和作态,然而,他的双眸真挚,没有丝毫假意。
他,竟是这样的一个男子。
他应是有些累了,顺势靠倒在床头,无力地微微喘息,看他的样子,真是病得不轻吧。
我有些不忍,许久道:“我真的可以离开?”
“是。”他点头,嘴角依然噙着淡笑。
“谢谢。”我真诚道。于是起身,准备收拾细软然后离开萧府
然,我却未留意,他坐下时正好压住了我的裙摆,我此时起身,意外便发生了。
我不察,脚下失了力道,耳边传来衣帛破裂的声音,我的身子便猛然向前扑去……
“啊……”我尖叫出声。
“小心。”他的声音霍地响起,下一秒,我的手腕被人拉住,堪堪躲过了与地面亲吻的机会。
他使力一带,于是,我便跌回了床上。
他一手撑在我身侧,一手还紧握着我的手,然后,我见他倚着床栏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表情极其扭曲,气息紊乱,看上去极是痛苦。
我连忙跑到他身侧,伸手轻拍着他的后背,为他梳理心肺。
“你还好吗?”我有些焦切。
他朝我晃了晃手,声音断断续续:“我……没事,老毛病……而已。”
我很是内疚。
许久,感觉他的咳嗽声已没了那么频繁,而且气息似也渐渐平复下来,我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体真的很差,可见,他方才拉我的那一把,必是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愧疚之余,我有些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