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药王谷的嘱托
药王谷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这世界上或许只有药王谷的人知道。
宇文远带着人马跟在姚子悦他们身后一个月，始终没有到达所谓的药王谷，而且他们似乎始终在一个地方转悠，终于确定卫子恒不过是带着姚子悦她们在遛弯子。
姚子悦也发觉了不对劲，不由得问道：“这个地方我们不是来过了吗？”
卫子恒笑道：“有人在跟着我们，要先把他甩了，我们才好出发。”
“哦，”姚子悦也不在意，她相信卫子恒他们不会伤害自己，因此也不担心，只是道：“是谁在跟着？”
“三皇子，”卫子恒看了她一眼：“以及太子的人马。”
姚子悦有些头大：“他们怎么阴魂不散的？”
看了看卫子恒以及庄子怡一眼，又道：“是不是我们的目标太大了？”
庄子怡点点头：“的确。”
“不如，”姚子悦小心提议道：“我们弃了马车吧？”
“也好，”卫子恒点点头，随即又道：“不过这样还是不够。”
庄子怡叹口气：“可惜小师妹你怕高，要不我们可以很快地甩了他们。”
姚子悦知道是自己连累了他们，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拖累了你们。”
“师兄妹间不必这样，”卫子恒笑道：“反正我们时间也不急，跟他们耗着没事，反正有我和子怡在，他们伤不了你的。”
“不如这样，”姚子悦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们弃了马车，然后你们带着我飞走吧。”
“可是——”卫子恒有些迟疑：“你的确很怕高的。”
“但是也不能就这样耗着，太浪费时间了”姚子悦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道：“就这样吧，我忍一忍应该还是可以的。”
“好吧，”卫子恒看着她笑了：“我们今晚趁机而动。”
就这样，三方人马僵持了近一个月，最终还是让卫子恒他们成功的摆脱了宇文远和太子的人。
不理会宇文远和太子的人的反应，姚子悦三人躲开他们后，又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程，这才回到了药王谷。
原来药王谷在大夏与南越交接的一处山谷里，这里地处南方，气候温和，适宜各种药材生长，而且风景秀丽，姚子悦很快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她也见到了其他人，传说中医术天下无双的师父，娇憨可爱的四师姐唐子愉，以及每天沉迷在药室里，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的五师兄聂子忻，却没有见到二师兄林子慎，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庄子怡。
庄子怡笑道：“二师兄在外边呢，上次他听说南越有一种东西，可能对你的身体有帮助，所以他便去了，现在也快回来了吧，他要知道你也回来了，一定很开心，小时候，你和二师兄关系最为亲密了，整天跟在他后边，到处跑。”
姚子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庄子怡见状立即有些惋惜：“可惜了，小师妹你什么东西都记不起了。”
“对了，”姚子悦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一直在说我身体不好，但是上次又说一般的毒伤害不了我，到底是什么回事？”
庄子怡摸摸她的头，笑道：“其实忘记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你就不用记得以前所受的苦了。”
“三师姐？”姚子悦有些头大：“你到底多大，怎么感觉你总把我当一个小孩子一般……”
“你还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庄子怡笑：“这药王谷里，你还真的是最小的那个。”
“那我到底多大？”姚子悦不免好奇自己这具身体的真实年龄来了：“那你呢？”
“我虚长你五岁，”庄子怡笑了：“你今年十六岁，还有老四老五，也有十七八了，你说你是不是最小的？”
“什么？”姚子悦有些难以置信：“十六？”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有些泄气。
庄子怡笑了：“怎么，不相信我？”
姚子悦瘪瘪嘴：“我信。”没想到自己来这世界一遭，连年龄都变了，姚子悦有些不知所措。
“前面说了，一般的毒伤不了你，”庄子怡突然低下头，有些难过：“那是因为，你身上，中了更加厉害的毒。”
“胭脂泪，美人醉，你听过吗？”庄子怡问她，也不待她回答，径自道：“那是这世上无药可解的两种毒，如果一不小心中了一种……那么余下了生命里，便只好等死了。”
“而你——”庄子怡低下头，低声道：“中的便是那……美人醉……”
“为什么？”姚子悦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她其实并不了解那究竟是什么毒，她只是好奇：“是谁下的毒？”
“谁知道呢……”庄子怡把头偏向一边：“你两个月左右，便被师父从外边抱回来，那时，已经中了毒……我们也一直都很想知道，到底是谁……会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毒手呢？可惜每次问师父，师父都不肯说……”
“两个月啊……”姚子悦喃喃道，想了想不免还是有些奇怪：“中了那毒能活多久？”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庄子怡想了想道：“最多半年。”
“那为什么……”姚子悦不解道：“我现在还活着？”
“药王谷里，包括你，师父一共收了六个徒弟，”庄子怡没有正面回答她，却是道：“大师兄擅长治病，二师兄擅长疗伤，我擅长解毒，老四喜欢采药植药，老五热衷于制药——”
“那我呢？”姚子悦连忙问道：“我能做什么？”
“你——”庄子怡别过头，有些不忍心：“你什么都不会……你只是负责试药……”
“试药？”姚子悦不解：“是做什么的？”
“所谓试药，”庄子怡声音很低沉：“就是在你身上试用各种各样的药，甚至——毒……”
“为了解了你身上的美人醉，”庄子怡继续道：“师父和我们，在你身上想了很多办法，不管是药还是毒，都在你身上试过了，却也没能解得了你身上的美人醉……反而是因为以毒攻毒的办法，让你身体里，积累了大量的毒素……唯一的好处，便是一般的毒现在伤不了你而已……”
“我不是很明白……”姚子悦摇摇头：“不过我想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虽然我们没能帮你把美人醉解了，但是好在多年的用药，把毒性给压制下来了……”庄子怡躲避着她的眼神：“可是如果再找不到解毒的办法，你最多……只有三年的时间了……”
“三年啊……”姚子悦苦笑：“好不容易活了过来，没想到最后也还是免不了一死。”
庄子怡见状连忙道：“你也别太伤心，还有三年的时间，我们会想办法的，更何况，二师兄去了南越，也许真的让他找到了灵药呢？”
“我没有很伤心……”姚子悦笑得有些悲凉：“我本来就应该死了的，还能多活三年也算赚了……”
“你放心，”庄子怡不忍心见她如此，很肯定地道：“我们一定会救你的。”
姚子悦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他们救她，或许是因为她是他们的师妹，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她其实并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姚子悦的话，他们是否还那么肯定？
药王谷的主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姚子悦第一次见到他，虽然明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还是忍不住喜欢那和蔼可亲的老头。
只是老头身体似乎很虚弱，常年四季的躺在床上，不能走动，日常谷里的事宜，都交给几个徒弟办理。
姚子悦曾经好奇地问过庄子怡，关于药王的身体情况，庄子怡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环顾左右而言他。
而其他人也是如此，所以姚子悦只好自己问药王。
药王窝在床上，对于她的问题只是淡淡一笑：“老了，自然毛病多，你不要太在意。”
姚子悦见在他这里也问不出答案，不免有些失望，只好转移了话题：“听师姐说是师父您把我带回谷里的，那师父知不知道我的身世？”
姚子悦只是随便一问，并不报什么希望，却没想到药王真的点了点头，随即叹气道：“看来，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
姚子悦有些尴尬：“师父你以前告诉过我？”
“你不是小六。”药王突然淡淡一笑，一针见血地开口道。
姚子悦当场愣住，喃喃着说不出话来，她料想过总有一天自己的身份会被揭穿，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药王看着她，却突然长叹一声，见她惴惴不安的样子，又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是小六，小六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姚子悦有些不安，小声地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
药王摇摇头，淡淡道：“我知道，你这躯壳还是我那徒儿的，只是不知为何内里换了一个人而已，我对这结果早有心里准备了。”
“什么意思？”这下轮到姚子悦不解了。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今年那孩子会有此一劫，所以，是我把她送出谷的，”药王看着她的脸，笑容有些苦涩：“是我害了她。”
姚子悦不知怎么办才好：“我不是很明白。”
“你不用明白，”药王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身体里，住的是谁……我在乎的……只是你这个人，这个身体……只要你的身体仍是小六的，仍是她的女儿，这便足够了……”
“她……的女儿？”姚子悦终于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东西，不由得问道：“她……是谁？”
药王睁开眼，看向她，声音低哑而暗沉：“她……是我的小师妹……”
“我们师兄妹一共四个人，从小便一起长大，一起学医习武，一起玩闹，就像——”药王看了看她，笑道：“就像以前的你们师兄妹一样。”
“药王谷里没什么外人，我们师兄妹四人在一起很多年，直到我们出师那一年——”药王苦涩地摇摇头：“突然什么都变了……”
“那年三师妹外出行医，却无意中遇到了一个姓姚的公子，那时候，他伤重不治，”药王很无奈的一笑：“她一个人的能力，还不足以救他，所以把那人带回了药王谷。”
“忘了说了，人老了就是有些忘事儿……”药王摇着头笑了笑：“我们师兄妹其实和现在的你们一样，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的东西，我精通药理，师弟则熟悉各种伤病的治疗，而三师妹……和你三师姐一样，擅长的解毒之法——当然，解毒的人通常也精通制毒之术，你有没有听过美人醉？”说到这里，药王突然问道。
“美人醉？”姚子悦有些迟疑：“三师姐说……我中的，便是‘美人醉’……”
“是啊——”药王幽幽地道：“那美人醉，便是三师妹研制出来的。”
“啊？”姚子悦有些不解，小心地看了看药王，想了想还是不敢开口问他。
“前面说到哪里了？”药王有些漫不经心：“对了，说到三师妹把姚公子带回了药王谷，她每天精心照料姚公子，渐渐地不免对那姚公子暗生情愫，经过我们的治疗，姚公子一天天地好转起来了，可是后来，他喜欢上了小师妹……”想到这里药王不禁又有些叹气。
“而小师妹恰好也喜欢那姚公子，后来便跟着他一起出了谷，两人成了亲，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三师妹的心思，只是为小师妹的幸福感到高兴——”药王继续叹道：“可是三师妹却不甘心，她不仅大闹他们两人的婚礼，说永远不会放过小师妹……后来还——”
“后来，”药王看向她，继续道：“那姚公子因为身体受过重伤，所以身体一直都没有好，小师妹婚后也一直没有受孕，直到很久之后……才有了你……”
“我们原以为过了那么多年，三师妹已经消了气，却没想到她会那么的固执——”药王叹了口气：“你出生后，小师妹和那姚公子把你捧在手心里一般疼爱，容不得你受半点伤害，可是三师妹却趁着众人没防备，偷偷潜进了屋里，在你身上，种下了美人醉……”
“小师妹那时正在月子里，见到三师妹时也被吓到了，那以后，她身子便一直没大好，”药王继续道：“其实三师妹一直都是很有天分的人，她制出的美人醉直至今日，依然没人能解得出来，如果她的天分用在正途上或许成就会远超过我们其他人，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她受了情伤之后，便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开始四处作恶，终于在不久之后被江湖人寻仇，最终死在了仇人剑下……”
“可是那时候你也已经中了美人醉，最多只有半年时间可活，小师妹为了你，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那一个月，她便整整老了几岁，最后没办法，她只好转而求我们，”药王轻轻一摇头：“可惜我对三师妹的毒也没什么办法，这么多年来，也仅仅是把毒压制住了，却没能为你把毒解了……”
“那我这具身体的父母究竟是谁？”姚子悦有些好奇，同时解释道：“你放心，我没有什么企图，只是想知道而已——”
“我并不担心你会做出什么对小师妹不利的事情来，”药王摇摇头，解释道：“在你三岁左右，为了不让小师妹一直过于担心反而对身体不好，我便告诉她说你已经死了，让她节哀。”
姚子悦突然感觉到有些伤心：“原来她也像我一样，被自己的亲人认为死了，她的父母也一定忘记了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姚子悦止住了眼泪：“怪不得我会在她的身体里复活，原来不仅仅因为我们长得一样，更是因为，我们都是被人遗忘的人……”话音刚落，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不知道，”药王叹了口气：“从那以后，我便没再与小师妹联系了，她也没再回过药王谷，或许就是怕触景生情吧。”
药王看向她：“如果你想要找她们，可以去京城去找，虽然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没有联系，可是当年姚公子已经在朝为官，这些年，似乎一直在京城。”
姚子悦摇摇头：“他们并不是我的父母，我何必去找他们？”
“更何况……”姚子悦有些伤心：“就算是原来的姚子悦，也已经被他们认定死亡，或许已经被他们遗忘了，就算见了面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徒增伤感而已。”
“可是，你总是要去京城的，去见一见他们又何妨呢？”药王有些不解，或许是见了她的眼泪，想着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就算灵魂变了，可是冲着那一模一样的脸，又怎么可能真的忍心呢，因此他继续道：“反正你这躯壳还是他们的女儿，去见见他们吧。”
姚子悦摇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一致认定，我会去京城？”
“因为，你的命数在京城啊……”药王摇摇头：“我原来也不肯相信的，以前，那个人曾经跟我说过，我们终究会失去小六的，我原本不信，所以和他打赌，让你在十六岁之后出了谷，谁会想到，那人的说法竟然成真了，你回来了，却已经不是小六了……”
“你是说……”姚子悦有些不解：“有人和你说过，原来的姚子悦会死？”
“早知道如此，当年就不应该对小六太过上心……”药王摇摇头接着道：“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应该让你出谷。”
“那人是谁？”姚子悦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并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南山老人的大徒弟，”药王摇了摇头：“后来成了大夏的国师。”
“这么说，”姚子悦有些生气：“从一开始，我和她的命运，便已经被他们设计了？”
“为什么？”姚子悦不满地道：“他们……凭什么？”
“你会去京城吧？”药王突然问道。
姚子悦想了想，点头道：“我会去，我也想问问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为什么。”
药王叹了口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师父吧。”他没想到，和姚子悦一番谈话，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接受了她——毕竟是自己疼爱多年的孩子，怎么可能因为内在的区别，就狠心不认了？
这小小的认同却让姚子悦有些感动：“师父——”
“没事……没事……”药王伸出手，有些爱怜地拍了拍她：“还活着就好。”
说着他将自己身上戴着的一块玉佩有些艰难地放到她手里：“这块玉佩，是药王谷的谷主信物，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你要帮我把它交给另一个人。”
“不行不行，”姚子悦连忙推辞：“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你亲自交给那人吧。”
药王叹口气：“我时日无多了，如果你还肯叫我一声师父，便帮了我这一个忙吧。”
“师父——”姚子悦叫道，有些迟疑：“你相信我？”
“这几天据我的观察，我看你也不是那恶毒之人，”药王摇摇头：“有什么不可相信的呢。”
“既然这样，”姚子悦结果玉佩，问道：“师父想让我把它交给谁？”
“前面说了，我们师兄妹四人，三师妹死了，小师妹嫁了人，还有一个师弟，”药王顿了顿，又道：“小师妹成亲，三师妹大闹过一场之后，师弟便离开了药王谷，不知所踪，后来一直没有出现过，现在想起来，师弟其实是一直倾心于三师妹的，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一天天不行了，而你师兄他们现在又还年轻，不足以当此大任，”药王突然笑了：“我百年之后，能负担起这药王谷的，也就只有这师弟，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他，说服他回来。”
“可是，”姚子悦有些为难：“我到哪儿去找师叔啊？师父你也说了，他不知所踪……”
“其实，我让你去也是有原因的……”药王叹了口气：“我问过那人……他说，师弟去了京城，只是找师弟的责任最终会落到你身上，我原本不信的，可是今天看他说的事情一一应验了，由不得我不信啊……”
“又是他？”姚子悦有些气愤：“他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京城？”
药王摇摇头：“我也不明白，只是既然这样，你去去又何妨？”
“师父你放心，”姚子悦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一定尽量找到师叔。”
“那我便放心了，”药王闭上眼睛：“师弟的医术比我要好，也许我不能解的毒，他能解呢，如果你能找到他，便太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去见见小师妹，”药王微微一叹：“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母亲，这一点是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