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暗魅妖娆之谁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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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这个如玉般的男子

是夜,微风徐来,带着春天泥土的清新气息。萤火虫在草丛里亮着尾巴飞来飞去,点点荧光随着它们的飞动而飘散。偶尔池塘里还会传来几下蛙叫声,却也只是短暂的。

书香阁中红烛高烧,女子曼妙的身影被投到了墙面上,带着无尽的妩媚。穿梭在书架与书架之间,涂着蔻丹是纤指在一排排书上划过。双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书背,寻找着自己喜欢的书籍。

虽然灵魂换了具躯体,但似乎,属于原主人的一些东西却保留了下来。

譬如知识。不得不说,原主人其实是个挺有才的女子,半宿下来,她所翻过的书,只稍一眼就能知道后面的内容,甚至一些重点在第几页第几段都记得清清楚楚。只可惜,她的才能被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眼角余光瞄到一本用犀牛皮包裹的书,脑海里似有些破碎的片段滑过,看了下书背,才知是《凤国史记》。转念一想,便不假思索地取过那本书,翻了起来。

在第一页里便见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红色印记,里头还有一只凤的图案,韩璐想这便是所谓的玉玺了。大致浏览了下,竟发现里面记载的是凤国历代以来君王的事情,心下疑惑。

照理来说,书应该是皇宫才有的,而且只有帝王才有,而如今公主手里也有一本,事情有些蹊跷。

虽然她对于这些事不是很热衷,但毕竟身份不同,为了日后不露出破绽,看这些也是必要的。于是便取了书,坐到案边翻阅了起来,也算是闲暇等人的打发时间。

完成手头的事情后,兰枫前往了书香阁。站到门前,轻叩了几下门,却不见里头有人应答。透过窗户看进去,里面的烛火跳动着。推门而入,恰见坐在书桌前认真看书的女子。几缕黑发柔顺地垂在脸颊边,与那张娇艳的红唇一起,竟勾勒出几分妖魅。

不过,这人本来就是妖魅,不是吗?薄唇微扬,带着嘲讽的弧度白衣男子推门进去。

听到声音,韩璐下意识地做好备战状态,忽而又想到什么般,放在案头上的拳头渐渐松开。抬眸望向来者,把书放在一边,她也不急于开口。

将她的一切动作都看在心底,兰枫面不改色地走进去,如玉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靥,他轻声开口。“公主找枫可有事?”

“难道须得有事才能找你?”眉峰一挑,韩璐钩唇问。

“……不。”

“那不就好了?”将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韩璐笑,借着烛光细细打量起他。

不得不说,眼前的男子很是赏心悦目,与之前见到的夜离、蓝珊,是完全不同的一种类型。

夜离和蓝珊都太过于女气,类似于现今的小白脸,而眼前这人虽然也带着书生味,但却没有他们的妩媚,很干净很纯粹。就好像盛开在夏天的睡莲,三分慵懒七分清明,即便出于淤泥,也不沾上半分俗气。特别是那对眸子,清澈中带着淡漠,更让人想去窥探里面的一切。

“只是公主以前很少找枫而已。”垂下眼睑,他轻声道。

“是吗?那么以后,我多多找你,可好?”

身躯一滞,兰枫抬头,见眼前的女子以孩子般的纯真笑容对着自己,不明白她这是出的哪一招。“公主之言是指?”

“那些男宠,可都是由你来管?”没有回答他的疑问,韩璐径自问了下去。

“……是。”

不按常理出牌吗……

“那么,从今日起,那些人都不用再侍寝了,没有我的吩咐,你也不用给我安排。”

“是。”

“其他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枫告退。”抱拳欠身,兰枫后退几步后,开了门出去。

外头月亮正圆,银光倾洒在地面,给地面镀上了一层银色,整个世界看起来像是银子做成的一般。

走出几步,兰枫站定身子,回眸透过窗户看里面正看书的俏人儿。三年的伴随时间,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都能料得到,但是,方才的谈话,却发现自己的思路竟跟不上她的。

似乎……自从那夜之后,她的举止与以前不一样了,仿佛判若两人。还是说,这三年来,她只是在隐藏自己,好试探试探自己?

月高升风渐起,院落里的樱花树迎着月光开得茂盛,树梢上缀满了粉色的樱花,一串串一簇簇。风势大了些,花瓣在树枝上被吹得摇摇欲坠,最终还是抵不过强风,纷纷扬扬地从枝头飘零。被卷到空中的花瓣,宛若一只只粉色的蝴蝶翩然起舞,悠悠翻滚着,却不知去向何处。

幽幽琴声从窗户里飘出,不疾不徐,铿锵有力。琴弦上,修长的手指来回扫动,干净的指甲轻轻碰触着琴弦,任音符从指尖倾泻而出。风吹起他鬓边的发,划出绚烂的弧度,露出男子清澈的双眸。忽地,外面的樱花皆朝着那间屋子飞去,有些从窗户里进到屋内,散落了一地。

“落英缤纷么?”坐在案边抚琴的白衣男子转头对着窗外,喃喃自语,琥珀色的眸子波澜不惊。突然,一片花瓣悠悠荡荡飘入手边盛着桃花酿的酒杯里,打破了一壶的平静。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悠悠载开去。

若有思索地盯着浮在水面上的花瓣片时,男子的薄唇勾起了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有趣,真是有趣,看来,以后的生活,至少不会那么无聊了。”

天微亮,寒气还没有退尽,外头那一片平静的湖面上飘浮着白色的雾气,风吹来泥土清冷的香气,沿岸那一带紫藤花的花骨朵含苞待放,花瓣上缀着晶莹露珠,洗涤去了一夜间留下来的尘埃。

早早的,无双府燃起了袅袅炊烟,厨子们开始准备早膳,等着那些睡梦中的主子们醒来用膳。七八个粉衣丫鬟们提着洗漱用具,穿过一道道长廊,直往无双苑走去,垂在腰间的缀子因为疾走的缘故翻飞而起,如展翅欲飞的鸟儿。

第一缕的曙光破了云层,湖面上的雾气慢慢消退,映出沿岸一带假山的倒影。

无双苑中,红纱被挂在了两边床柱上的金钩上,而红木床榻上已不见了佳人。

门被轻轻推开,第一个进来的丫鬟被里面的情形吓了跳,捧在手里的洗脸铜盆差一点就倒翻。而她身后的丫鬟未曾料到她会突然停下来,一个个撞了上去。最先的丫鬟被后面上来的冲力给撞得失去了平衡,连人带盆地往前摔去。

见状,韩璐从凳子上站起身,纤臂一挥抓住最先的那个丫鬟轻轻往怀里一带,另一只手顺势接住脸盆。而自始至终,盆里的水都没有跑出半滴。

“公、公主!”丫鬟甚是惊恐地跪下身,脸色惨白。“求,求公主恕罪,奴婢不知公主会早起,请公主原谅奴婢的冒失。”

“起来吧,我没说要罚你什么。”低头理了理衣裳,韩璐说。

“谢、谢公主恩惠。”颤颤巍巍站起身,竟发现膝盖还在抖了。停顿了会儿,待那层恐惧离去后,丫鬟才欠了下身。“公主,请让奴婢们服侍您洗漱。”

点头允诺,随那丫鬟转到了屏风后头,换下了中衣,任她给自己穿上大红的衣裳。目光望着身边那个细心为自己穿衣服的小丫鬟,韩璐不语。看似厚厚的衣裳,穿在身上却感觉没多少的分量,袖口那一圈用金丝绣成的花瓣图案,精致而绝美,想必是出自那个名匠之手。

小丫鬟轻语了句“请公主到这边来”,复又同着她一道出去。紧跟着,另一名粉衣丫鬟端着瓷碗递到她面前。

“请公主漱口。”那人垂首道。

明白了意思之后,韩璐接过瓷碗,漱了口,把嘴里的水吐到杯里,跟着又在金盆里洗脸与手。原以为这样便好,想不到的是,这只是个开始。

“公主,请让奴婢为您挽发。”最先的丫鬟说。

“不用,这样便可。”

“但是……”丫鬟为难,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韩璐心下一冷,遣退了众人,只留她一个。眉宇微拢,她讨厌这种繁缛的礼节。

“你叫什么名字?”等其他人都离开后,韩璐自己拿了把牛骨梳梳头发。

“奴婢、奴婢叫玉儿。”丫鬟一惊,匍匐在地上战惊道。

“玉儿……”韩璐喃喃,侧眼看了她下。“挺不错的名儿。”

“谢、谢公主夸赞。”

“以后,早上不用那么多人来服侍我,就你一个好了。”眉头纠得又深了些,望着长到地面的黑发,有种想把它们剪掉的冲动。

“哎?!”玉儿抬头,满脸的惊讶。“公、公主……”

“嗯,就是这样,人多了反而浪费时间,对了,帮我拿把剪子过来。”

“是……”

取过案头的剪子交给韩璐,玉儿不明白她要剪子做什么,等到事情发生时,才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手起,发断,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一根根乌黑的秀发已经如残翅的蝴蝶,纷纷飘落在地。地板上是散落了的断发,一缕缕交织在一块儿,错综复杂。

女子原本及膝的长发转眼间变成了齐腰的,发梢飞扬,少了妖媚,却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公主——”

清晨,无双苑里传来一记惊恐般的喊声。

用过早膳后,韩璐一人在府上闲逛。本来还有一群丫鬟跟在后头,都被她谴了回去,因为她需要一个人安静安静。

漫步在两边载满了郁郁柳树的小道上,才走了一小段路,天空就下起了细细的雨丝。雨水不大,如银针般从天而降。绵绵细雨带着恣倦,似慵懒的猫咪,只是随着自己的步调降落。雨点飘在脸上,陡然带着些冷意,却恰到好处地沁心。

周围的假山、绿化带、柳树、水上亭台都沉浸在雨帘之中,朦朦胧胧的一片。

记得她第一次去杭州,也是这样的情景。

翠绿的湖水与柳树、充满神秘故事的断桥以及江南人的娟秀,想不到这里也是这样。

然,这个凤无双虽然有钱有权有势,有着世人所角逐的一切,但是,她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地方。这里终是皇家之地,水深了也不好趟。更何况,那些事本来就不关她什么,她只想过清静的生活。也许,当了十几年的杀手,经历了心惊动魄,经历了刀光剑影和血腥风雨,也就更向往平稳安静的环境了。

轻声叹息,目光透过层层柳枝,幽幽望向远处。只怕,真正的逃离,也要废上些时间,一来对这国家不熟,二来又举目无亲。即便可以两袖清风毫无挂虑地离开,但若不摸清楚就冒冒失失离去,也不是上上策。更何况,她还是个公主,光光这一个身份,就够拖累她的了。

“公主,下雨了。”思索间,一柄白色的油纸伞罩在头顶,耳边,是温润如珠玉的声音。

“公主,下雨了。”思索间,一柄白色的油纸伞罩在头顶,耳边,是温润如珠玉的声音。

韩璐一惊,她不晓得对方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然而,她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更何况还是作为多年的杀手来说,她的警觉却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猛然回头,恰对上那双琥珀色的温柔眸子。来者依旧一袭白衫,斜插的玉簪牢牢拢住那一头柔顺的青丝,儒雅中带着几分高贵。

纤细的手指抓着伞柄,腕骨很细,手指修长,被修得圆润的指甲里见不到一点的污渍,干干净净的,完全是书生型的手,看起来一捏即碎。但是,他虎口处淡黄色的茧,还是落在了韩璐眼里。他的呼吸缓慢而绵长,不似外表看起来那般文弱的人所具有的,相反,这是内息很深的人才会拥有。

“公主,当心着凉。”伸手替她拂去发顶上的水珠,兰枫笑言,薄唇处是让人心安的弧度,丝丝缕缕的温暖就在蔓延他细细的眉梢。看到她及腰的长发,眼底闪过一丝惋惜。“为何把那么好的头发给剪了?”

转过身,韩璐不去看那双带笑时会明亮几分的瞳仁,轻轻掠了下发梢,哼了声。“太碍眼而已。”

“碍眼?”将伞移过去了几分,替那娇影挡住细雨,清冷的语调里透着错愕。“公主,您可是一向都很爱惜您的发的哪。”

“是吗?只是增加重量罢了,还能有什么用?华而不实。”

华而不实吗?若有所思地盯着背对着自己的绝美人儿,兰枫咀嚼着她话里的意义,眼底的色泽稍稍加深了些。

“公主,听下人说,您遣退了很多的婢女,只留玉儿一个。”

“嗯。”折了片杨柳叶,将它在手掌心翻过来翻过去,韩璐应道。

“为何?那些婢女都不好吗?”

“兰枫,你不觉得那么多人做同一件事,其实是在资源浪费么?”转过身,微蹙了眉宇,似想到什么般,韩璐抬头。“府上有多少下人?一年给他们的经费又是多少?”

兰枫一愣,右手轻叩。“回公主,府上总用有八百五十个仆婢,一年的经费是二十九万五千七百四十两。”

二十九万五千七百四十两?眉毛跳了下,韩璐在心底默算。那么平均每人是三百六十两左右,加上衣食等其他开销……一年下来,也是笔天文数字。那么,若很好地利用这笔经费,裁剪下人员,也是一个不错的理财方法。

“兰枫,帮我通知每个事物的执事,我想,我们有必要开一场会议。”

戌时,天色渐黑,薄雾慢慢凝聚起来,外面的雨还在绵绵下着,地上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洼,显得有几分泥泞。四月的天,说冷不冷说热也不热,但是在薄衫外头,还是须得套了披风才会觉得暖和。

晚膳过后,无双府上的所有管事都聚到了花厅,左右两排分立站着。他们不明白为何,兰公子会那么急得招聚大家,也就三两个猜测。及至一红衣美人在丫鬟和白衣男子的陪伴下一同进来时,原本嘈杂的花厅才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甚至可以说是冷凝而死寂的。

坐在高位上,韩璐扫射了下边立着的一群人,有她认识的,有一面之缘的,当然也有从没见过的。见他们都垂了首恭恭敬敬地站在两边,朝着兰枫招了下手,示意他弯下腰来,而后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各位请安静,公主有令,待会儿散了后,各个管事将自己手下有多少人、各做了什么、每天干多少时间,有没有特别殷勤的记下来,明天交到书房,”停顿了会儿,似又想到什么般,继续补充。“内容必须得真实可信,不得半点弄虚作假,否则严惩不误。”

轻轻敲击着扶手的手指一顿,挑起凤眸,韩璐望了眼身边的男子,恰好他也看过来,二人的视线不期而遇。兰枫朝她温和一笑,那笑容,与拂面的春风几分相似。

“公、公主,请问明日什么时候交给您?”下边一个穿着粗布衫,留着络腮胡须的男子问。

眯着凤眸,韩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明日这个时候之前,如果还没好的,提前通知。”

“是。”

“那么,大家就这么散了吧。”接收到韩璐的手势后,兰枫说。

望着离去的那一群人,韩璐真真感受到气氛由凝重变回了清冷。轻叹气,她知道前公主带给下面那些人的影响力会很大,但是想不到的是,会是这么的大,她就好像是掌管生命的人一样,哪里出现她,那里就必定没什么好事。

头痛地一抚额,希冀等事情办完了之后能快点离开,也许这样对谁都好。

“公主您很累?”见底下的人儿露出了些倦色,兰枫关切道。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言语止在了嘴边,心有顾忌地轻瞟了下身边之人,韩璐把话给咽了回去——对于他,她还是需要保留。这个人,太过于深沉,深沉得有些可怕。“我累了,玉儿扶我回房吧。”

等了半天,却不见玉儿回应,韩璐抬头,这才发现偌大的花厅里就只有他们俩了。

“公主,”兰枫伸出修长而干净的手,“让兰枫扶您回去吧。”

‘我亲爱的公主,请允许我抱您回去吧。’

面前的人与脑海中的人重叠在一起,记忆里,似乎有谁也这么说过,相似的语调,相似的温暖笑靥。那么,有多久没有听见他这样宠溺地对她说着这话了呢?好像,已经很久也很远了吧,久到那些记忆,要很长时间方能想的起来。但好像,又才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还残留着那副清晰的画面。明明画面只是近在咫尺而已,为什么又会觉得远在天涯?

“公主,公主?”见她怔怔望着自己不说话,兰枫便弯下腰,朝她挥了几下手。

韩璐一惊,猛然回神,迷惘的眼神恢复了冷漠与清冷。盈盈起身,道了句“不用”,便施施然离去。

“公主,”在韩璐后头叫住她,兰枫上前几步。“公主,为何兰枫会觉得您在躲着我?”

“有吗?”转眸看了他眼,韩璐反问。

“难道不是吗?以前,公主都是让兰枫陪您回房,而且不管有事没事也经常找兰枫,但是近日……这不是躲着又是什么呢?”

“呵,放你自由不好吗?”转头,韩璐目光炽炽盯着身后那个低垂了首的年轻男子,“还是,你更想回到以前那种被囚禁的生活?”

“兰枫不懂。”

“听过这样一句话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给了你自己的空间,就不要再给自己束缚了,人生难得有几个真正意义的自由的。”抬头望向门外,烛火将那张绝美的脸照得半明半灭,目光幽幽,透着几分无奈,却又藏着凤凰涅槃后的光华和坚定,那么的明亮,那么的执着,让人无法忽视。

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过,摇曳着优美的弧度。银光倾泻,撒了佳人一身,墨般的发被风吹起,炫目而华丽。月光中,那株樱花树又一次绽放了美丽的花朵,一簇一簇的,灿烂靡荼。佳人远去,空气里似还留着若有若无的芳香,缭绕在鼻尖,让人想起那抹红色纤细的身影。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么?琥珀色眼眸中的惊讶一闪而过,仅仅只一秒钟的时间,又恢复往日的淡定。

好狂的语气啊,这个世间,哪里会有那么美妙的自由?最终,也只是一种寄托罢了。痴人说梦,梦醒了,也就是没也碎灭了。

回到无双苑,韩璐却发觉自己了无睡意,也许因为想起了某些事情的缘故吧。调转了身,放轻了脚步往湖心亭走去,任凭夜风带着三分暖意七分寒意吹乱自己未束起的发。

周围一片安静,就连往日的织娘,也没有发出声响。这样的安静,让她莫名的有些惆怅。突然想起自己在当杀手那几年时,是怎么熬过黑夜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让人窒息的空洞,心口好像被生生挖了个口子,找不到可以填满的东西。兴许那时还有一个复仇的信念,但是现在呢?现在她又该抓着什么来坚持下去?

衣袖里还藏着枚杨柳叶,是今日摘下来的。她不知为何要将它藏到现在,而她似乎从来不屑于收藏东西。将叶子撕薄了些,卷在唇边轻吹。黑夜静谧,笛声透过空气一波一波地荡了开去。银月倒影在湖面上,风吹皱了湖面,倒影被打碎成一个个碎片,随着水波漾开,向着远处漂泊。突然间,感觉寂寥如影随形,无声息地贴上来,令自己防不胜防。

呜呜的笛声犹在继续,是梅花三弄,小时经常听爸爸吹着玩,耳濡目染也就记下了旋律。笛音如泣如诉、悠扬缠绵,令闻者不禁放下手里的活,凝神静静去聆听着空灵的曲调。忽地,湖面另一边传来一阵琴音,应和着自己的曲调。许是对曲子不熟,刚开始也只是在轻轻跟着,等到后来,那琴音并没有走着与自己相同的旋律,但是高山流水般的音律融合在了乐曲中,竟是这么的和谐,仿佛天生就已经搭配好的。

手指一颤,她料不到会有人跟着她的情绪走,那一拨拨颤人心扉的滑音,俨然是在迎合着她内心的空寂。虽不晓得是谁跟上来的,但心思被对方识破,心里终归是懊恼,而且那人是敌是友还不知道。于是,舌头一转,原本悠扬的曲乐一下子变得婉转,令人想不到的是,仅仅只是几秒钟的停顿,琴音又一次跟了上来,而且不管是音律还是节拍,都是配合得天衣无缝。韩璐惊讶,眼底多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未发现的赏识,同时,也与那个抚琴者开始暗暗较劲,她想看看那人到底有多少能耐。

转瞬间,笛音又一次变化了,节奏明快而活泼,就像奔跑在山野间的小鹿。然只是在一刹那,后头似乎又多了头来路不明物,与她保持着五步之遥,不急不缓地跟在后头。紧跟着,她又换上了布鲁斯的俏皮,心想这下总该结束了,万万想不到的是,后者指尖一滑,一个个灵动的音符就这么蹦了出来,即便不是自己的风格,却依然将不同的两者毫无破绽地组合了起来。当笛音吹上一个尖锐点冲破层层云霄时,对方也以流觞曲水般的旋律划上句点。

一曲完毕,韩璐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涔涔汗渍贴着衣衫,有些闷。然而现在,她却忘了自己最初到达湖心亭时的心境。钩唇轻笑,料不到乐曲还能有这种拂去心头阴郁的功能。抬眸望向湖对岸,灯火阑珊之处看的不是很细致,隐隐感觉有一颀长的身影背风站着,似乎也在同她一样想看看对方是何许人也。

顿了会儿,想将杨柳叶重新放回袖子里,却发现叶片上多了道口子。估摸是刚刚自己气息没把握好,给吹破了。那么,破损的东西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纤手一扬,叶子从手中飘出去,落到了湖面上,转了几个圈,被惊醒的鱼儿截到了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