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王君华怎会自杀?
金兀术急忙接过信纸一看,只见信纸上果然是王君华的亲笔,写着她如何因为嫉恨花溶,毒杀了陆文龙,现在自知罪孽深重,对不起四太子,又惊又怕,整天提心吊胆,只好自杀服罪……
花溶接过王君华的“认罪书”,匆匆浏览一遍,又看看王君华极其可怖的死法,但身上却穿得十分华丽,是她最精美的一套衣服,显然并不是仓促死去的。
她放下信笺,细细看看四周,转身出去。
鼻端的药味除掉,心里却泛起极大的疑云。王君华之死,自然是罪有应得,自己早就巴不得她死了。可是,这一死,又显得扑朔迷离,依照王君华的性子,会“畏罪自杀”,显然是绝无可能的。
只是,谁又能令她写下遗书,然后心甘情愿自杀?
她一死,算是除掉一个仇敌。可是,秦桧又怎能除掉?
秦桧会不会借口就不再送上门了?
她觉得十分蹊跷,却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
入夜。
狂欢的野人们开始饮一种棕榈树的叶子酿制的酒。两个野人用那种大的陶罐盛着,举到秦大王面前,毕恭毕敬:“大王,请喝……”
秦大王接过,喝了一大口,野人们的酒完全及不上当初海岛上抢来的宋宫廷酒。当时的酒大多是一种酒酿,纯度并不高,类似今天的醪糟之类的,所以才有“李白斗酒诗百篇”之类的,否则,醉也给醉死了,还写什么诗?宋朝时提纯度大大增强,但野人们用的棕榈树燃烧熏制,只是临时的简单加工,类似于一种慢性中毒,所以,他们喝起来,就逐渐进入一种微醺的状态,直到发狂尽兴。
秦大王一生不知从童贯、蔡京等走海路的财富里,品尝了多少的上等美酒,这酒下去,火辣辣的低劣,令人再也不愿喝第二口。但他生来随性,见野人们津津有味,自己也再喝一大口,睁大眼睛一看,一对载歌载舞的女野人又举着陶罐走来。
白天见过的那名女野人赫然在列。她眼睛奇大,貌似是这队女野人中最漂亮的一个,嘴唇上唇环绕来绕去,闪闪发光。
火光下,上身****的女野人们扭动腰肢,那是一种令人喷血的舞蹈,几个鼓点下来,秦大王一看,只见身边的安志刚,果然流下一滴鼻血,痴痴呆呆的。
他骂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安志刚摸摸鼻子,一阵灼热。
“去吧去吧,看中哪个女野人,就要哪个。妈的。”
“多谢大王。”
安志刚欣喜若狂,像其他男野人一样,抱住一个喜欢的女野人便钻进了旁边的棕榈树林,开始尽兴地风流快活。
近年来,由于生存环境的困难,加上部落间的战争,死伤很大,所以野人部落急于繁衍后代,也欢迎这些外来的男人加入,大家毫不为奇,一个女人可以有几个丈夫,一个男人也可以有好几个妻子,生下的孩子,都是族里的孩子,大家共同抚养,很难辨识谁是谁的亲生子。
秦大王再喝一口酒,只见那个野人女郎还盯着自己,眼里闪着野性的光芒,他赶紧扭开头,鼻端一热,生怕自己的鼻血也流出来,那就丢脸丢大了。
野人女郎名叫茜茜莎草,看得出,她对秦大王兴趣浓厚,盯着他,并不跟其他向她示爱的男子离去。一抬手,将手里的一枚画着大眼睛的花鼓抛过来。这类似于宋国的抛绣球之类的,秦大王怕被砸中,一侧身,立刻躲开。茜茜莎草见这个大个子身手竟然如此敏捷,眼里更加发出兴趣的光芒。
秦大王哭笑不得,生平第一次被女人倒追,反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这个茜茜莎草眼大如牛,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他吐一口吐沫,大声说:“妈的,老子看来是不喜欢这些女野人,怎么越看越觉得奇怪?”
流鼻血的感觉也消失了,甲之珍珠乙之砒霜,又喝一口酒,才长叹一声:妈的,也许老子真的老了!
对面的暗处,一双猫头鹰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半晌,才跑回去。
屋子里破天荒地在暗夜亮灯。
耶律隆续单腿跪地,像一条凶悍的野狗忽然看到了主人,声音柔和得跟他的面貌成了极大的反差:“主公,小将愿意亲自率兵大战金军……”
耶律大用脸上罩着黑色的面具,听不见丝毫的呼吸之声,仿佛他从不需要呼吸。他走几步,步伐也是悄无声息,同在屋子里的耶律隆续都感觉不到。这也是他令人敬畏的地方,耶律隆续根本就从来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就像凡人不敢目睹天神。
“主公,我们得到消息,这次的骚扰,是金军的一支三千人队伍,好像是有备而来,由于万夫长完颜莫拉率领……”
金军出动万夫长,这根本不是一个好兆头。可是,耶律大用却傲然抬高他黑色的头颅,仿佛一个决胜千里的君王:“隆续,你这一次,只可成功,不可失败!”
连续两次败在大蛇部落手里,耶律隆续怀恨在心,怕这成为主公怀疑自己能力的开始。他急忙说:“主公不必担心,小将上次在大蛇部落,只是因为他们突然设下诡计,中了圈套……”
“所有的战争都是诡计!比的就是谁更诡!否则,何须兵法?”
耶律大用声色俱厉,耶律隆续只能低下头去,惶恐地说:“小将知错,小将一定戴罪立功。”
“好,你立功后,我将有重大封赏。”
“多谢主公。”
耶律隆续兴冲冲的下去。对耶律大用,他怀着一种特殊的心态,一是敬畏,一是因为耶律大用没有儿子,加上耶律大用对他的特别器重,不少人私下里都在议论,以后,主公的位置一定会传给他,所以,他才更加卖命。
耶律隆续刚出去,一名仆从悄然进来。他也穿一身黑衣,却是紧身的,十分瘦小,脸颊干干的,如一条被风干的蛇。
耶律大用坐在大椅子上,问他:“带回来什么消息?”
“禀报主公,秦大王在野人部落,一切如常,整天喝酒打猎。”
“其他呢?”
“茜茜莎草几次靠近他,但他都拒绝了,好像不好女色。”
耶律大用站起来,又坐下去。
仆从问:“主公,看得出,秦大王对小姐很忠诚,这样难道还不好?”
耶律大用没有回答。如果将秦大王的“最坏不乱”归功于他对自己女儿的忠贞,那他是决不能相信,也觉得荒谬。像秦大王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为任何女人守身的。事实上,只要手握重兵,盘踞高位的男人,基本上都是不太可能为任何女人守身的。当初刘邦项羽约定谁先入关谁为王,结果刘邦先据关中,却一改往日贪财好色的嘴脸,竟然不幸妇人,这令亚父范增忧心忡忡。耶律大用担心的也是如此,如果秦大王软硬不吃,在这蛮荒之地,竟然还能拒绝茜茜莎草的诱惑,其人意志之坚定,实在是令人惊讶。
“主公,秦大王好像不太喜欢女野人,要不要换一个其他女子?”
“不!除了茜茜莎草,其他女人都不许靠近!还有,也不许令茜茜莎草知道。”
“是!”
“主公,秦大王会不会是为花溶而来?”
这也是耶律大用所担忧的。
“大蛇部落忽然出现了一个很能干的外来人,据说,他们把黑月光也送给了那个人,称他为新首领,小人怀疑,这个人就是花溶……”他说完,又觉得不太靠谱,“只是,一个女人,何来这么大的能耐?”
“你忘了他是谁人之妻?”
仆从一惊,岳鹏举名满天下,威震宋金辽,他的冤死,天下皆知。他用兵如神,花溶跟随他多年,有这份能耐也并不稀奇。
“主公,我们是不是先做掉花溶?”他比了个手势。
耶律大用走来走去,要杀花溶容易,可是,杀了花溶,自己的女儿怎么办?这个人质可是活生生地扣押在长林岛上,自己再厉害,也不能去海上跟秦大王一决雌雄。何况,女儿已经怀孕,在这个时候因为花溶跟秦大王决裂,就毫无意义了。
可是,不杀花溶,终究后患无穷。
要杀,只是要换一个方法。
仆从出去,耶律大用静坐一隅,看着案几上的地图,宋金辽的对峙已经变成了宋金——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很快,又要三足鼎立了。而要如何用好秦大王,就是一个关键。他绞尽脑汁,既要亲近秦大王,又不可太过亲近;既要树立秦大王的权威,又不能让他一手遮天;既要他生下耶律姓氏的子嗣,却又不能太过张扬,否则,便会挫伤其他耶律子弟卖命者的热情。这可要如何驾驭才好?
而且,秦大王来了这么久,叫他交兵权就交出兵权;又不提回海上的事情,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他忽然想起花溶,难道,秦大王是为这个女人而来?在他看来,一个男人如此行为,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难道真有这种可能?真是如此的话,秦大王此人倒好对付多了。过不了美人关的男人,永远是成不了大器的男人。
月白晓露。一声猫头鹰的叫声。
一个人影轻如狸猫,悄然进入房间。并非什么巍峨的宫殿,野人们的板房并不隔音,甚至能听到隔壁还纠缠不休的男欢女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