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余生归来时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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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对不起,其实我很爱你

对不起,可是你再也不知道我爱你

我们总是以为,有些话,可以明天再说;有些事,可以明天再做;有些人,可以明天再见。

所以我们总是不知道表达,不去向一些人表达我们的心意;所以我们总是不知道行动,不去做一些事;所以我们总是不知道珍惜,不珍惜一些人。

可是我们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们那个欢笑的下午,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早上和家里的妻儿说晚上再见,可是最后却再也不见。

人生有太多的意外,我们总是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我们总是觉得,这些意外,不会发生再我们身上。

所以我们不知道珍惜。

就像那些被意外夺去生命的那些可怜的人一样,或许曾经他们也以为意外不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所以,很多人,都带着遗憾离开。而那些留在世上的关心他们的人,也留下了很多的遗憾。

虽然最后他们也会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我想起了在几年前国内的一起沉船事故中,船内许多人都以为自己不能幸免于难。但是他们没有忙于抱怨为什么这种不幸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反而有些人,拿着手机,对那些曾经闹过矛盾的朋友说说对不起;

有个女孩,给妈妈发了一条短信,说我爱你。

她妈妈回了一条“宝贝,我也爱你”。

我很羡慕他们,至少他们还能和爱的人说出我爱你,让他们爱的人知道他们的心意。

可是,你却再也不能知道我爱你。这是我毕生的遗憾,每次想到这件事,我就自责内疚,痛彻心扉。

假设时光能够倒流,生命能够回转,我一定会对你说,其实我很爱你,我很关心你。

可是你却再也不能知道我的心意了。

没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甚至让你觉得我不耐烦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之一。

距离奶奶去世,已经过了七年了。

可是这一切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每次回想,仿佛在昨日一样。

事情要追溯很久很久,在十四年前,我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奶奶因为一场突发疾病,导致身体的一半瘫痪。在往后的七年时间里,她只能动一边手和一边脚。活动范围永远不会离家一百米。

随着时间的流逝,病情的加重,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小。

现在想来,一个人被禁锢在一个地方整整七年,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和煎熬。这么一想,或许就能理解她当时的心情和做法了。

可惜那时候,我不懂。因为我还小,我不懂事,不成熟,很幼稚。

所以每当活动不便的奶奶每次要我帮她打饭,关灯的时候,抬水等。帮这事,帮那事的时候,我总是很不耐烦。

我觉得为什么她总是要麻烦我,我在看电视,或者我单纯的我不想动。

但是只要我在家,她就会每隔没多久就使唤我一次。一天下来,能使唤我个十几次。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是多大的折磨,由此也导致我非常不耐烦。

所以我对她的态度渐渐变得冷漠,或者经常干脆假装听不到她在叫我。

那时候,我家建了新房子,可是一直没有搬过去住。

有次我实在被呼唤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发脾气说道:“我真的想快点搬过去新家住,这样你就不会烦我了。”

我奶奶骂到:“你就希望我快点死,这样你才不会被烦到。”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我当时甚至觉得她不可理喻。

我当时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她那么喜欢使唤人,哪怕是关灯,拔个电饭煲的插头,只要她想关,想拔,就会一直叫我。叫到我回应为止。

现在想想,老人家穷了一辈子,那么不想那盏灯亮着,可能就是心疼电费吧。

我可能是奶奶除了爷爷之外,被使唤得最多的人了。可能刚开始的时候,还耐烦帮忙一些。可是七年下来,每次经常就这些小事叫我个不停,难免很不耐烦。

对于大人们来说,可能使唤你一下是个小事,可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对于大人们来说,走几步的事情,对我来说很远,甚至很累。

原谅一个小孩子实在不想动的心思吧。

每次亲戚看到我帮他们抬水,都会夸我是个勤快的好孩子,可是奶奶什么都没有说。一个小孩子的心思是,每天这么帮你忙都得不到你在别人面前的一句夸奖,自然就更不愿意帮忙了。

如果现在奶奶还活着,怎么使唤我,我都不会抱怨的,也不会要什么夸奖了。

可是没有再也假设了,失去的就是失去了,错过的就是错过了。

后来有次,我在隔壁看电视的时候,听到奶奶家那边“砰”的一声,接着就是奶奶哭天喊地声音。

我连忙跑过去看什么情况,看到奶奶坐在地上哭。瞬时我明白她是摔倒了,可是我力气小,扶不起她。于是我跑到村里叫来了爷爷,和爷爷一起把她扶到床上,问清楚摔倒原因。

原来她是想去关那盏灯,才摔倒的。

我爷爷责怪她说,为什么不叫我去关就行了。

奶奶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心里一直觉得,她是不是因为我一直责怪她使唤我,才要自己去关,不想再使唤我,再听到我的抱怨。

当然我也会自我安慰道,可能她当时觉得自己能关,就没有叫我。

可是那次的摔倒之后,奶奶能活动的范围就更小了。

至今我都觉得这件事情我有很大责任,虽然别人或许早就忘记了。但是我很内疚,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叫我,但是如果她叫我,虽然我会抱怨,但是我还是会去关灯的。

但是我没有帮到她,导致她的摔倒,我一直觉得是我的过错,我非常的内疚。

奶奶是在端午节那天晚上去世的,那天白天,她见了很多人。

晚上奶奶就吃不进饭,突然病得很重,我和爷爷守到十二点,后来大伯来了,爷爷叫我去睡觉一下。

半夜的时候,爷爷突然叫我,着急的说奶奶睁不开眼睛了,让我快点去看看。

我连忙大步跑过去,跑到奶奶的床前,叫了几声奶奶。

奶奶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闭上了。

她太累了。

可是没想到,那竟是她这辈子睁开的最后一眼。

后面来的人,再叫她时候,她却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了。

妹妹说,奶奶半夜的时候,还叫过我名字。

当时我回了一句“哦”。

可是我的心在流泪,我知道她还听得到我们说话。我想过去和她说几句话,可是却又有那么多人,我不好意思说什么。

亲戚说,你怎么不叫叫你奶奶。

我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煽情,我说我叫过了。

可是我的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讲。如果不说,可能这辈子她再也听不到了。

可是我就是鼓不起勇气。

我真的是个很懦弱的人。

然后我走开,一个人在角落默默的留下眼泪。

奶奶撑了一天,撑到所有的亲戚都到家,都围在她的身边。

直到我大伯对她说:“妈,别想那么多,大家都会好好的。”

奶奶离世了,我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再叫过她一声。

那些话,我再也没有说出口。

也没有在别人面前流过一滴眼泪。

就这样,我和奶奶之间的回忆,只留下了那七年,彼此每天在被使唤和抱怨的回忆之间。

当时的我,觉得自己没有错,觉得是奶奶不理解我,是她太过于矫情。

现在回想起来,我很后悔,为什么我会有那么多的抱怨。奶奶那么孤独的一个人,在家里带了那么久不能出门,没人说话,行动又不变。你陪陪她说说话,帮她一点忙又能怎么了?你不就是少看了一点电视,多走了几步路吗?你会损失什么吗?

可是当时我就是小孩子心思,什么都觉得是别人的错。现在真的好想给那时候的自己几个大巴掌,假设生活能够重演,我现在一定巴不得她每天使唤我。而已我一定不会再抱怨,我会好好照顾她。让他明白,其实我很关心她,其实我很爱她。

可是当时这些话,我当时没有说出来,而她再也不会知道我其实很爱她了。

这也成为了我这辈子目前为止最大的遗憾。

不止遗憾,还很内疚,我觉得我对不起她。

我不想再留下这样的遗憾,所以,我现在竭尽全力的对身边的每个人好。希望我身边,关心我的人,和我关心的人,知道我其实很珍惜他们。

毕竟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人和事吧。

现在我经常打电话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关心他们的生活,告诉他们多出去走走,希望他们知道在远方还有一个关心他们的人。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希望这种遗憾,真的不能再有了。

奶奶,如果你在天堂,能知道我声音,请你原谅我那时候的幼稚。

其实我,一直都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