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威尼斯商人
6087500000025

第25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8)

朱丽叶:知道了!上帝知道我们将在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觉得仿佛有一阵寒颤刺激着我的血液,像是要把生命的热流冻结起来一样,待我叫她们回来安慰一下我。奶妈!——要她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呢?这凄惨的场面必须让我一个人来承受。来,药瓶。要是这药水没有作用呢?那么我明天早上就必须结婚吗?没什么,这把刀会阻止我,你躺下来吧。将匕首置枕边也许这瓶里是毒药,那神父想到已经替我和罗密欧证婚,现在我嫁给别人,恐怕损害他的钟声,所以有意骗我服下去置我于死地,我怕也许会有这样的事,可是他一向是众所公认的德高望重的人,我想不会这样的,我不能抱着这样卑劣的思想。要是我在坟墓里醒来的时候,罗密欧还没有到来把我救出去呢?这倒是非常可怕的事情!那时我不是要在终年透不进一丝新鲜空气的地窟里活活闷死,不能等着我的罗密欧到来吗?就算不闷死,那死亡和长夜的恐怖,那地底的坟墓,几百年来,我祖先的尸骨都在那,入土不长时间的提伯尔特蒙着他的殓衾,正在那里腐烂。听别人说,一到晚上,鬼魂便会归返他们的墓穴。天哪!要是我醒的早了,这些恶臭的气味,这些使人听了会发疯的令人害怕的叫声。啊!要是我醒来,四面八方都是这种吓人的东西,我一定会心神迷乱,疯狂地抚弄着我的祖宗的各个肢体,把肢体溃烂的提伯尔特拖到外面?在这样疯狂的状态中,我不会打破自己的发昏的头颅吗?啊,瞧!那不是提伯尔特的鬼魂,正在追赶罗密欧,报他的一剑之仇吗?等一等,提伯尔特,等一等!罗密欧,我来了!我为你干了这一杯!倒在幕内的床上。

第四场维洛那。凯普莱特家中厅堂

凯普莱特:夫人及乳媪上。

凯普莱特:夫人奶妈,把这串钥匙拿去,再拿一点香料来。

乳媪:点心房里在喊着要枣子和榅桲呢。凯普莱特上。

凯普莱特:来,快点儿,快点儿!鸡已经叫了第二遍,晚钟已打过,到三点钟了。好安吉丽加凯普莱特夫人的名字,当心肉饼别烤焦了。多花几个钱没有关系。乳媪:走开,走开,女人家的事不需您多管。快去睡吧,今天折腾了一晚上,明天又该害病了。

凯普莱特:不,什么话!嘿,我也曾经整夜不睡过,几时害过病?

凯普莱特:夫人对啦,你以前是个夜猫儿,整晚地和女人鬼混,但现在却被我管着了。凯普莱特夫人及乳媪下。

凯普莱特:真是个醋娘子!真是个醋娘子!三四仆人持炙叉、木柴及篮上。

凯普莱特:喂,这是什么东西?

仆甲:不知道哩,老爷,是厨子要用的。

凯普莱特:快点儿,快点儿。仆甲下。喂,木头要拣干燥点儿的,问彼得,他会告诉你哪儿有。

仆乙:老爷,我知道该拣怎样的木头,不必麻烦彼得。下。

凯普莱特:嘿,倒也是,这个淘气的小杂种!哎哟!天亮了,伯爵马上就带着乐工来了,他说过的。内乐声我听见他走近了。奶妈!妻子!喂,喂!喂,奶妈呢?

乳媪:重上。

凯普莱特:快去叫朱丽叶起来,给她打扮打扮,我去跟巴里斯聊天去了。快去,快去,快点儿,新郎已经来了,快点儿!各下。

第五场维洛那。朱丽叶的卧室

乳媪上。

乳媪:小姐!喂,小姐!朱丽叶!她一定还在梦哩。

喂,小羊!喂,小姐!哼,你这懒丫头!喂,亲亲!小姐!心肝!喂,新娘!怎么!为什么不说话?现在让你睡个够吧,到晚上,巴里斯伯爵可不会让你安稳。上帝饶恕我,阿门,她睡得多沉!我必须叫醒她。小姐!小姐!小姐!好,让那伯爵自己到你床上来吧,那时你会被吓得跳起来了,是不是?怎么!衣服都穿好了,还要继续睡吗?我必须把你叫醒。小姐!小姐!小姐!哎哟!哎哟!救命!救命!小姐死了!哎哟!这叫我如何活下去!喂,拿一点酒来!老爷!太太!

凯普莱特:夫人上。

凯普莱特:夫人吵什么?乳媪:哎哟,好伤心啊!凯普莱特:夫人怎么了?

乳媪:瞧,瞧!哎哟,好伤心啊!

凯普莱特:夫人哎哟,哎哟!我的孩子,我的惟一的生命!快起来!把你的眼睛睁开!你死了,让我怎么活得下去?救命!救命!大家来啊!

凯普莱特上。

凯普莱特:朱丽叶还没准备好吗,她的新郎都已经来啦。

乳媪:她死了,死了,她死了!哎哟,伤心啊!凯普莱特:夫人唉!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凯普莱特:嘿!让我来看看。哎哟!她已没有体温了,她的血液已经停止流动,她的手脚也冰凉了,她也没在呼吸了,这娇嫩的鲜花还未完全盛开,便已凋零。

乳媪:哎哟,好伤心啊!

凯普莱特:夫人哎哟,好苦啊!

凯普莱特:我的孩子被死神夺走了,他让我悲痛不已。

劳伦斯:神父、巴里斯及乐工等上。

劳伦斯:来,新娘有没有预备好上教堂去?凯普莱特:她已经准备动身,却一去不复返。啊贤婿!昨夜死神已夺走你的妻子。她躺在那里,宛如一朵被摧残的鲜花。我的女儿被死神娶走了,他成了我的新婿。我很快也会死掉,我的生命财产都将是死神的!

巴里斯:难道我整夜未眠,是为了看到如此凄惨的情景吗?

凯普莱特:夫人被厄运笼罩的日子!时间齿轮运行中最悲惨的时辰!我只有这一个孩子,这一个惹人怜爱的孩子,她是我快乐的源泉,现在却被残忍的死神夺走啦!

乳媪:好苦啊!简直比黄连还要苦!我这一生中最伤心的日子,最凄惨的日子!哎哟,这个日子!这个可憎的日子!从来没见过这样倒霉的日子!好苦、好苦的日子啊!

巴里斯:最可憎的死,你拆散了我们的良缘,一切都被残忍的、残忍的你破坏了!啊!爱人!啊,我的生命!没有了爱情,生命该怎样延续!

凯普莱特:悲哀的命运,为什么你要来破坏我们的盛礼?儿啊!儿啊!我的灵魂,你死了!你已不再是我的孩子了!死了!唉!我的孩子死了,连我的快乐也带走了!

劳伦斯:静下来!不害臊吗?你们这样乱哭乱叫也于事无补。这个好女儿是上天与你们共有的,现在她已经完全属于上天,这是她的幸福,因为你们无法避免她肉体的死亡,但上天可以让她的灵魂得到永生。你们竭力为她找寻一个美满的前途,因为只要她幸福你们也会幸福,现在她到了高高的云层中,你们还为她哭泣吗?啊!她正享受着最大的幸福,而你们却这样发疯般的嚎啕叫喊,这也算是真的爱你们的女儿吗?活着,嫁人,而后一直到老,这样的婚姻有何乐趣?在年轻的时候结了婚,然后死去,才是最幸福不过的。擦干你们的泪水,把你们的香花洒在这美丽的尸体上,根据习俗,给她穿上盛装抬到教堂里去。愚痴的天性使我们悲痛欲绝,但在理智眼中,这些眼泪却极其可笑。

凯普莱特:世界上最悲惨的莫过于红事变白事。

劳伦斯:凯普莱特先生,夫人,巴里斯伯爵,你们都进去吧,大家准备送这美丽的尸体下葬。上天的愤怒已降临到你们身上,不要再违抗他的意旨,以致招来更大的灾祸。觊普莱特夫妇、巴里斯、劳伦斯同下。

乐工甲:真的,咱们也能收起笛子走啦。

乳媪:啊!好兄弟们,收起来吧,收起来吧,这真是飞来的横祸!下。

乐工甲:唉,这事可能有什么办法补救。彼得上。

彼得:乐工!啊!乐工,《心里的安乐》,《心里的安乐》!啊!替我奏一曲《心里的安乐》,不然我要活不下去了。

乐工甲:为什么?

彼得:啊!乐工,因为我的心在唱着《我心里充满了忧伤》。啊!替我奏一支快活的歌儿,安慰安慰我吧。

乐工乙:不奏不奏,现在不是奏乐的时候。彼得:你们当真不奏吗?

众乐工不奏。

彼得:那我就给你们——乐工甲:给我们什么?

彼得:我可不是给你们钱,哼!我要给你们一顿臭骂,我骂你们是一群卖唱的叫花子。

乐工甲:那我就骂你是个下贱的奴才。

彼得:那我就把奴才的刀放在你们的头颅上。我可不管你们这一套,不是高音,就是低调,你们听见了吗?

乐工甲:什么高音低调,你倒还懂这一套。

乐工乙:且慢,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彼得:好,那就让我用舌剑唇枪杀得你们抱头鼠窜。

有本事就回答我这一个问题:悲哀伤痛着心灵,忧郁萦绕在胸怀,唯有音乐的银声——为什么说“银声”?为什么说“音乐的银声”?西门·凯特林,你怎么说?

乐工甲:因为银子的声音很好听。

彼得:说得好!休·利培克,你怎么说?

乐工乙:因为乐工奏乐的目的,是想让人家赏他一些银子。

彼得:说得好!詹姆士·桑德普斯特,你怎么说?乐工丙:不瞒你说,我可不知道该怎么说。

彼得:啊!对不起,你只会唱唱歌,我替你说吧,因为乐工就算奏乐奏到老死,也换不到一点金子。

唯有音乐的银声,可以把烦闷推开。下。

乐工甲: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乐工乙:该死的奴才!来,咱们先不回去,等吊客来时吹奏两声,吃他们一顿饭再走。同下。

第五幕

第一场曼多亚。街道

罗密欧上。

罗密欧:要是美梦能成真,那我的梦预示将会有好消息,我觉得心神宁恬,快乐的思想将我从地面上飘扬起来。我梦见我的爱人来看见我死了——怪异的梦,一个死人也会有思想!——她吻我,将生命吐进我的嘴唇里,于是我复活了,还成为了一个君王。唉!仅是爱的影子,已给人如此丰富的欢乐,要是占有了爱的本身,那该会多甜蜜啊!

鲍尔萨泽:上。

罗密欧:从维洛那来的消息!啊,鲍尔萨泽!是神父让你带信来给我吗?我的爱人如何?我父亲好吗?我再问一遍,我的朱丽叶好吗?因为只要她好,一定什么都会好。

鲍尔萨泽:那么她很好,一切都很好。她的身体长眠在凯普莱特家的墓地里,她不死的灵魂和天使们在一起。我看见她被葬在她亲族的墓穴中,所以马上前来告诉您。啊,少爷!请恕我带来了这坏消息,因为这是您吩咐我做的事。

罗密欧:有这样的事!命运,我诅咒你!——你知道我的住处。给我买些纸笔,雇下两匹快马,我今天晚上就要动身。

鲍尔萨泽:少爷,请您宽一下心,您的脸色惨白而仓皇,恐怕是不吉之兆。

罗密欧:胡说,你看错了。快去,把我让你做的事赶快办好。神父没让你带信给我吗?

鲍尔萨泽:没有,我的好少爷。

罗密欧:算了,你去吧,把马匹雇好了,我就来找你。鲍尔萨泽下。好,朱丽叶,今晚我要睡在你的身边。我要想个办法。啊,罪恶的念头!你如此快地钻进一个绝望者的心里!我想起一个卖药的人来,他的铺子就在附近,我曾看见他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皱着眉头在那儿拣药草。他的身形非常消瘦,他被贫苦熬得只剩一把骨头。他穷酸的铺子里挂着一只乌龟,一头剥制的鳄鱼,还有几张形状难看的鱼皮。他的架子上散放着几只空匣子、绿色的瓦罐、一些胞囊、发霉的种子、几段包扎的麻绳及几块陈年的干玫瑰花,是寥寥无几的点缀。看到这种寒酸的样子,我就对自己说,在曼多亚城里,谁卖了毒药是会马上就被处死的,但倘有谁需要毒药,这儿有一个可怜的奴才会卖给他。啊!不料我这个想法,竟是预示着我自己的需要,我竟需要这穷汉的毒药。我记得这里就是他的铺子。今天是假日,这叫花子没有开门。喂!卖药的!

卖药人上。

卖药人:谁在大声叫喊?

罗密欧:过来,朋友。我瞧你很穷,这儿是四十块钱,请你给我一点能够立即致命的毒药,厌倦了生命的人一服下去便会马上停止呼吸死去,就像火药从炮膛里射出去那样快。

卖药人:这种致命的毒药我有,但曼多亚的法律严禁买卖,卖出的人是要处死刑的。

罗密欧:难道如此贫穷的你还会怕死吗?饥寒在你的脸上留下痕迹,贫乏和迫害在你的眼中射出了饿火,蔑视和卑微重压在你的背上。这世间不是你的朋友,这世间的法律也不会保护你,没有人为你定下一条法律能让你富有,那你何必苦耐着贫穷呢?违犯法律,把这些钱收下吧。

卖药人:即使我的贫穷让我答应,但我的良心不同意。

罗密欧:我的钱是给你的贫穷,不是给你的良心的。卖药人:把这一服药放在任何饮料中喝下去,即便你有二十个人的气力,也会立马断气。

罗密欧:这儿是你的钱,它才是害人灵魂的最厉害的毒药,在这万恶的世间,它比你那些不允许贩卖的微贱的药品更会杀人。你没把毒药卖给我,是我把毒药卖给你。再见,买些吃的东西,把你自己喂得胖一点。——来,你不是毒药,你是让我脱离痛苦的仙丹,我要带着你到朱丽叶的坟上去,少不得要借助你一下哩。各下。

第二场维洛那。劳伦斯神父的寺院

约翰神父上。约翰喂!师兄在哪里?劳伦斯:神父上。

劳伦斯:这是约翰师弟的声音。欢迎你从曼多亚回来!罗密欧说什么?若他的意思在信中写明了,那把他的信给我吧。

约翰我临走的时候,因为想找一个同门的师弟作伴,他正在这城里访问病人,不料本地巡逻的人看见了,疑心我们是走进了一家染着瘟疫的人家,就把门锁住了,不让我们出来,因此耽误了我的曼多亚之行。

劳伦斯:那谁把信送给罗密欧去了?

约翰我没有办法把它送出去,只能又把它带回来了,因为他们害怕瘟疫传染,也无人愿意把它送还给你。

劳伦斯:糟了!这封信十分重要,把它耽误下来,将会引起相当大的灾祸。约翰师弟,你快去给我找一柄铁锄,马上带到这儿来。

约翰好师兄,我去给你拿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