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士为知己者死:刺客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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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建造宅院 (1)

公子光说到做到,转天便将多箱金银布帛送与专诸,并派人前往堂邑县城选址大兴土木建造宅院,安顿专诸一家,令其过上理想中的“贵族生活”。之所以不在吴都安家,也是为“大事”考虑,不想叫这位来路不明的“新贵”惹人耳目。

次年夏天,宅院如期建好,欲举家搬迁时专诸遭遇了一大难题:专母死活不肯走,还破口大骂喜不自禁的专妻:“什么深宅大院?那是你男人的棺材!棺材你也敢搬进去住啊?!”——面对心如明镜的老母,专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万般无奈万端感慨之中,也同样说出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来:“阿母,还记得父亲生前的德行吗?除了杀猪养家,便是饮酒赌博,赌输了喝醉了就劈头盖脸打我们……那时候,咱家就比村里的种田人过得好,不但吃得饱,还会有肉吃,可是父亲不快乐。在我少年的记忆中,他始终不快乐,永远不快乐,是一个没有快乐不会笑的男人……阿母,你与父亲同甘共苦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你体会过一个男人的苦闷吗?他为什么不快乐?同样是男人,我在长大以后体会到了,因为我也同样不快乐。

如此吃饱穿暖的生活,并不能够叫一个男人快乐起来,男人活在世上,得做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自个儿活得来劲,还能光宗耀祖,泽及后世,不能碌碌无为地白活这么几十年——那样的话,还不如马上去死!阿母,儿晓得,儿现在所做的事是和父亲一样的——都是在赌!有所不同的是,父亲是用钱在赌,儿子是用命在赌,但这是值得的!毅儿日后将拜为上卿,专家从此将成为世袭的贵族,我们专家的后世子孙再也不用整天面对着畜牲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这难道还不值得吗?”专母听罢,一声长叹,泪流不止:“诸儿,你身为男儿,怀揣一颗男儿心,可你懂得为娘的心吗?!”从此再不多言,形同哑巴一般,也终于没有随子搬到堂邑城中的深宅大院去住,一人守着茅草房的祖屋和几只没精打采的瘦猪,打发着所剩无几的日子。

在此之前,专诸之志已经说服了伍子胥。子胥知道大丈夫挡不住——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的男人呢?如此一来便使之能够头脑冷静地为公子光拟订一个刺杀吴王僚的详细计划,将自个儿兄弟般的朋友作为执行者计划进去。在他呈给公子光的计划书中,专诸的身份是将军府自阳山之野招募来的野厨子,是求诸野的烹饪大师,烧得一手好菜,并有一门绝活——这分明是个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它的拟订者一定是想叫它的执行者尽可能地多活几年。在专诸住进将军府的头一年里,仅仅完成了向这一角色的转变:白天在将军府的厨房中当学徒,拜多位大厨为师,什么杂活儿都干,一到晚上,便摇身一变,成为公子光的座上客,饮酒作乐,夜夜笙歌。每个月,专诸还要回到堂邑城的新家去探望妻儿,还要携妻带子地回到阳山之野水牛村的老家去看望独居的老母。

大约是在专诸入府一年以后,公子光在一次用午膳的时候,向厨房的首席大厨问起:“专诸的手艺学得如何了?”大厨如实回禀道:“专诸的手艺已经可以出师了。”在场的伍子胥听了,知道已经拖不下去,便于当晚安排了一个专诸的“出师宴”——宴上所有菜肴都由专诸亲手所烹,宴请的对象是公子光和专诸所拜的各位师傅。在这个有点特殊的宴席上,当伍子胥听到各位师傅盛赞专诸是个烹调的天才时,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味觉,每一道菜都毫无滋味……专诸真的是个烹调的天才吗?学一年便可出师?便可胜任求诸野的烹调大师这一重要角色?他宁愿他不是!宁愿他是个笨徒弟,需要再学上个三年五载!

宴会过程中,专诸都在厨房中忙碌着,直到最后一道主菜,也就是亮绝活的时候,他才端着他的“阳山烤乳猪”出场。

令子胥稍感意外的是,专诸进来之后,变得不甚有礼,置主子公子光于不顾,径直朝着首席大厨的面前去了,并将托盘中的烤乳猪双手呈献给他的大师傅,甚至谦恭地跪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道:“感谢师傅一年来向我传授手艺,传我以手艺等于赐我以饭碗……”

首席大厨笑盈盈道:“徒儿,这一年来,你的厨艺大有精进,可以出师了,但此话差矣——咱们的饭碗都是主子给的,你这道‘阳山烤乳猪’应该献给主子才对啊!”

只见专诸从席上起立,将托盘置于几案之上,忽然伸出双手,抓向盘中的烤乳猪,一把将其撕扯了个开膛破肚,寒光一闪,一把匕首藏匿其间……正当食客们眼花缭乱之际,它已经刺入了首席大厨的心窝!

匕首插在胸膛,大厨颓然倒地,大气有出无进,勉强吐出一句话:“徒儿……为何杀我……”

专诸这才转向公子光双手抱拳道:“我主,吴王僚当如是!”

公子光大腿一拍叹之曰:“呜呼!天赐我专诸,大事定可成!”

伍子胥则像是在喃喃自语:“谁说专诸是区区烹饪之术的天才,专诸乃五百年不世出的刺客!”——自然,没有人会比他的感受来得更加真切:他的计划是粗线条的,这些精妙的细节设计全都来自于专诸本人的智慧!

公子光命人打扫血染的现场,抬走大厨的尸体以待厚葬,命其他不明所以吓得面无人色的厨子退下,再与专诸、伍子胥痛饮。几樽落肚,公子光给了一条至为关键的建议:吴王僚最喜食鱼,人又极端好色,喜用鱼来滋补壮阳,为投其所好,专诸这名“野厨子”应当烹得一手好鱼才对,最好能在鱼上掌握一项独门绝技。

翌日清晨,天色刚亮,专诸便悄然离开将军府。

伍子胥将其一直送到吴都城外衰草连天之处,分手之际,将自己心爱的永不离身的宝剑送与专诸,让他作防身之用。专诸没有推托。子胥言:“你尽量学得长一点。”专诸道:“三个月一定回来。”子胥言:“再长点!半年吧!”专诸道:“只需三月。”

离开吴都,专诸似与往常一样:回到堂邑的家中小住两日,与爱妻小别胜新婚,再携妻儿回到阳山之野水牛村的老家探望老母,又住两日,然后重返堂邑县城。接下来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则颇显怪异了——他跑到城外的无名鱼庄拜师学艺,专学烹鱼,搞得那胖头鱼店家一头雾水:这个命中注定得遇贵人摇身一变成新贵的前杀猪匠,究竟中的是哪门子的邪?放着都城的好差事不做,撇下县城里的深宅大院不住,怎么突然抱起一床铺盖卷,投到他门下来学烹鱼的手艺?世道乱啊,咄咄怪事可谓多矣!

专诸在无名鱼庄做了一个月的学徒。一个月后,已经可以胜任大厨了,但却并未学到一门绝活。他从师傅口中得知:太湖边上有位老渔人烤鱼烤得好,但却不开店,不出卖手艺,人们尊其为“太湖公”。专诸听罢,便马上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