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着——挺好!”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就像一块石头突然飞进了一潭死水,激起了巨大的浪花,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声音近在迟尺,是——川子!
“对!”“没错儿!”“我也觉得挺好!”……川子的话给了我们半睡半醒的良知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我们一下子清醒了。
“那么,大家究竟认为怎么样?”
“好!”大伙儿欢呼起来。
“OK!假如我没有遵守规矩,也和大家一样接受惩罚,唱英文歌或者替同学们打扫教室卫生,视违反规矩的轻重决定。”
“另外,我考虑了一下——英语课代表由大家轮流担任,先从苏学东同学开始,然后按学号倒序,轮到杨宏明同学为止,每人担任三天时间。”
当然,在一中这种地方,学号就是按成绩顺序排下来的,在一般老师看来,学号大概就是智商的象征吧。苏学东是63号,最后一号,他平时沉默寡言,跟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就算他说话,也没人会当回事儿。田志保是62号,他因为成绩差非常自卑,又胆小怕事,所以天天被曹二狗欺负侮辱,就差踩在脚底下了,可是他并不敢反抗。因此Jane宣布“新政”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苏学东和田志保的眼睛里都有一些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Jane的课上得精彩极了。她往讲台上一站,就好像一块磁铁似的,从秀气的眉眼、动听的声音,从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把全体学生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到讲台和黑板上。她的发音纯正,条理清晰,对课本的理解深入到位,对知识点的梳理系统全面,更重要的是她与生俱来的亲和力、洞察力、感染力、无比的热情和耐心。如果她不是天生会当老师,那就说明她对当老师热爱到了极致。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积极提问和回答,课堂气氛相当热烈,每个人都收获了满满的知识和愉快的体验——此刻,学习无疑是快乐的!这样上课,一节顶王老头儿一学期、一学年甚至一辈子!我们为刚才对Jane的疑虑感到彻骨的羞耻,就像亵渎了世上最为纯洁和美好的圣物!
时间过得好快,感觉才上课没多久,课本内容就讲完了。Jane抬起左手看了看表,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我恐怕教的太快了,还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吗?”
“没了!”
“Great!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What should we do?”Jane挠了挠头发,思考了片刻。
“给你们分享一首我最喜欢的英文诗怎么样?”
“好!”我们是有多久没接触到课外的东西了?想不起来了。
“这首诗是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写的,题目叫天真的预言,这首诗的前四句是我非常非常喜欢的。”Jane说完,就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大大的四行英文。
To?see?a?world?in?a?grain?of?sand,
And?a?heaven?in?a?wild?flower,
Hold?infinity?in?the?palm?of?your?hand,
And?eternity?in?an?hour.
Jane写完,带着我们大声朗读了三遍。她柔和甜美的嗓音中饱含着情绪,抑扬顿挫的节奏中激扬着美感。我们虽然不太明白诗的意思,但仍然可以感受到其中的些许韵味。
“这首诗被好多大家翻译成中文,有很多版本,其中我最喜欢的是——
一粒沙中有一个世界,
一朵花里有一个天堂。
把无穷无尽握于手掌,
永恒无非是刹那时光。”
这首诗实在是太美了。Jane让我们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那种意境和神韵令人回味无穷,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铃铃铃……”下课铃声无情地扯断了悠长的思绪,我有些愤怒地睁开眼睛。
“Class is over!”Jane干脆利落地宣布,然后快速地把讲义收拾好。
“啊?”“唉……”惊讶和叹息声此起彼伏,语气中带着不舍和遗憾。
“Don’t fool me!我不会上当的,决不拖堂!”Jane把讲义夹在腋下,像一只白兔似的蹿出了教室。
从此以后,英语课成为了我一天之中除了晚自习结束回家之外唯一的期待,也是我黑白底片一样的人生中唯一一抹亮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