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煎饼,卖煎饼喽!好吃的煎饼!加蛋加香肠两块,光加蛋一块五,光加香肠一块五,啥都不加只要一块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包你吃了还想吃,永远吃不够!”跟着爸卖了几天煎饼,我早就克服了死要面子不张嘴这一关,毕竟咱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我知道自己要子承父业了,所以每天都是全情投入,吆喝得特别卖力,俨然已经成为煎饼界的新生力量。
“哟,老张!这谁啊?”
“咳,我儿子。叫大叔!”
“大叔!”
“哎!老张,不对啊!你不是说你儿子在一中上学吗?怎么跑这儿跟你卖煎饼来了?”
“咳!这小子没出息,退学啦!天天在家没事儿干,跟我这儿帮帮忙。”
“哦……”
“叔,来个煎饼?加蛋加香肠两块,给你优惠,算一块五!好吃不贵,来一个尝尝?”我怕他再接着问,急忙在旁边插话。
“嘿,你别说,这上过学没上过学就是不一样!一张嘴就听得出来。就冲你卖煎饼这劲头儿,给我来一个!”
“得嘞!”
送走大叔,我继续拼命吆喝,生意一个接着一个,有的时候还会排上老长的队,大半天下来,我的嗓子都喊哑了。空下来的时候,我就坐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看会儿书,看到“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一句,不由得感慨涕零。爸却只在一旁阴沉着脸抽烟,沉默不语。
“来个煎饼!加蛋,不要葱,不要香菜。”
“来嘞!加蛋,不要葱,不要香菜,一块五。”生意说来就来,我赶紧收拾情怀,拿起摊煎饼用的小钢耙子,投入到这即将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当中。
“小山儿!小山儿!”一连串的叫声由远及近,我抬起头一看,老妈正用她最快的速度一路小跑朝我奔过来。
“妈!你慢点儿!有事儿?”
“快,赶紧回去!刚才张老师来了,说你明儿可以回学校上课了!”
“真的?!”我眼前猛然一亮,手里的小钢耙子“当”地一声掉在铁板上。
“真的,快回去吧!”
“哎!”我跟着妈就往家跑。
“哎,我的煎饼!”
“今儿有事儿,不摊了不摊了,对不住对不住!”爸一边说,一边推着车在后边儿追我们。
路上的人对我们侧目而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里失火了。我一边跑一边想,到底为什么学校又允许我回去上课了?百思不得其解。唉,不管它了!反正能回学校上学已经让我高兴的发了疯!
家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吃晚饭的时候老爸还开开心心地多喝了两盅。一家人有说有笑,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东方的天空泛着鱼肚白,鱼肚白的外面是一圈亮灰色,亮灰外面则是夜色尚未褪尽的灰蓝,浩浩瀚瀚,无边无际。天上散布着鱼鳞似的云彩,从剪影般错落曲折的天际线向整个天空一片片地排开,每一片都染着夜晚的深灰色。
突然,一抹橘红色的亮光突然从天际线跳了出来,就像刚刚点亮的烛火,跃动着,闪耀着,燃烧起光明的希望。再过片刻,那片跳动的火焰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把天际线上的几尺天空全部染红了。
瑰丽灿烂的橘红色在东边的天空不断地向上熊熊燃烧,把近处的云彩烧成了黑色,远处的则映成了浅灰。一片朦胧的亮紫色从橘红火焰的上方向整个天域弥漫开来,让天色越来越亮,恰如我此时的心情一样。
今天,我起得比平常都早,因为我想念操场上的天空,主路旁的柳树,久违的教室,还有我日思夜想的人,比如川子和Jane,当然,还有小敏。进了学校的大铁门,我蓦地发现路旁的柳树已是翠绿满枝,柳叶比我走的时候茂盛了许多,更加修长可爱。
仲春三月的晨曦中,千万条柔弱葱翠的柳枝温婉地低垂着、摇曳着,像少女绿色的百褶裙在晨风中轻轻飘荡。嗨,是我,前度张郎今又来。
我脚步轻快地走进教室,因为时间还早,教室里的同学并不多,稀稀拉拉地坐着准备上早自习。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样子,吊扇、日光灯、密密麻麻的桌椅、黑板、讲台,还有带监视口的门……,历经劫难重回旧地,心情好的没法说,我面带微笑,热情地跟遇到的所有同学打招呼,期望他们的回应和问候。
可奇怪的是,他们的脸上都冷冰冰的,有些人看到我甚至还带着古怪的表情跟边上的同学窃窃私语,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理我,也没有人肯多看我一眼,好像他们从来不认识我,或者我是什么令人厌恶的混蛋一样。这些表现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让我既心寒又困惑,他们到底是怎么了?等会儿我一定要找川子问个明白。
过了一会儿,小敏从教室前门进来了,她显得有些瘦了,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忧愁。她看到我先是明显楞了一下,接着马上别过头去,匆匆走到自己的座位,便不再跟我有任何交流。我只能心甘情愿的接受,因为前几天在医院的时候我太过分,伤得她太深了。
早自习快要开始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整个班就要到齐了,所有人见到我时的表情都差不多,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副掺杂着鄙视和厌恶的表情,快步走回自己座位看都懒得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