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不明物
6079800000034

第34章 按兵不动 (2)

马雅可夫斯基带着一种厌恶情绪,慢吞吞地回答说:“如果傻瓜们老是要问这个的话,那么,开枪自杀当然要好些。”这次谈话看起来似乎极其偶然,可是,诗人的结局却被这个素不相识的青年不幸言中。没过多久,马雅可夫斯基果然开枪自杀了。

与此类似,诗人叶赛宁,在旅馆房间里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弗洛伊德晚年得了下颚癌,在下颚已经全部烂掉,痛苦万分的情况下,弗洛伊德最后不得已要求医生向自己注射吗啡进行安乐死。

美国作家海明威晚年疾病缠身,把生前最喜爱的双管猎枪放进嘴巴里,饮弹自尽。妻子看到他的整个头部几乎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嘴,一个下巴和一部分面颊,躯体还在往外冒血,身旁是他生前最喜爱的双筒猎枪,另外有一些碎骨片。

普希金的死亡就更有趣了。一个逃亡到俄国的法国贵族——丹特士正在追求普希金的妻子。沙皇政府便散布流言,给诗人和他的朋友们写些侮辱性的匿名信。普希金为维护自己的声誉,只好与丹特士进行决斗。他在决斗中腹部受重伤身亡。

在这些死亡中,我觉得意大利导演帕索里尼的死亡最具传奇色彩了,他拍摄了一部电影叫《索多玛的120天》,没过几天就让一个小青年虐杀了。虐杀呀,多震撼,就是先把你虐待得不成人样让你自己都不想活下去了,然后再杀了你。虐杀是很有意思的,首先让你不想活了,这个时候再杀你的话就成了一种解脱,一种你所向往的事情,帮你完成心愿。为什么要虐杀这个导演呢?因为他拍摄的电影太激进了,里面也充满了对人性的探讨,也夹杂着虐待。我想当时小青年是这么想的,你丫不是喜欢拍什么虐待吗?那样的话你应该自己亲自体验一下呀,帮助你创作。虐待到后来导演就挺不住了,想死了,所以虐待成了虐杀。

这些了不起的人物不仅生平脱离常规,连死亡都那么的不落俗套。看到他们的作品我就在想,他们怎么会创作出这样的作品呢?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后来我才明白,这得益于他们的人生经历和自己的创造力。我也就开始追求他们的那种放荡不羁,生活上的不严谨才是艺术家所必备的条件。我坚信自己也会成为他们那种人,可逐渐地我发觉现实根本不是这样的。日复一日我还在生活的挣扎中,举步维艰。

法国的贝克特的第一本小说在出版之前曾经被三十几个出版社拒绝,可最后他的书还是出版了,并成为他的代表作。像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一想到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精神动力原来是些外国人的人生经历,我就有些愤怒,毕竟人家都已经出人头地了,我全身还埋在地里,没有出头之日。我开始懊恼自己就不应该接触这些老师眼中的歪理邪说,早知道在学校里就应该畏手畏脚地接受老师的教诲、党的教育。

上大学的时候我有个女朋友,很早就是党员了。学生申请入党的时候,我死活不写入党申请书,女朋友为此还和我大吵一架,说我不思进取,又和我说了些入党的好处,比如说你成了党员就是执政党的一份子了,以后容易就业,考公务员之类的会有加分还择优录取,在事业单位优先提拔等等之类的,换句话说,除去要交党费之外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当然没有写入党申请书,因为在我看来这是随大流的事情,一点都不特立独行。全国好几千万的党员,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当无党派人士多么有光彩。

女友对我说:“武当派人士更少,你怎么不加入武当呢?”

我说:“我还有七情六欲想和你上床呢!”

女友严肃地说:“你真不要脸。”过会儿又说:“不过你还是很真诚的,敢说真话。”

我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奸诈地说:“我不仅敢说还敢做呢。”

女友拥有一颗爱党之心,用歧视的目光看着我说:“你真是朽木不可雕。”

我假装苦口婆心地对她说:“党员同志,我们现在的社会角色已经不一样了,你应该考虑一下找个更优秀的男性,我深知自己是个不可雕的朽木,万一我影响了你进步,就不好了。”

她扭动着身体笑嘻嘻地说:“放手,真讨厌。”然后身体靠近我。

我说:“有你这样的党员吗!行为这么不检点,随便就跟一个貌似人民敌人的男性住一起,你这样下去是要犯错误的。”

她毫不示弱地用拳头打我,大义凛然地说:“我现在就和你这个反动分子同归于尽。”

后来我的入党申请书还是她帮我写的,我看了一遍,觉得写得太肉麻就没交上去。再后来我们因为政治理念不同分道扬镳了,到现在我还会想起她那认真的表情。

虽然她是党员,但总归是不虚伪的敢爱敢恨的党员,和现在社会上那些道貌岸然的党员很不一样。听说现在她已经在仕途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没有回头路了,不知道她还是不是大学时候的样子,很有可能也变得老奸巨猾了。她大学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雷厉风行一丝不苟,用实际行动展示了当代大学生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良好的精神风貌,是大学生的优秀代表。唯一的瑕疵是,夜幕降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时常躲在我的怀里撒娇,让我亲她的耳朵和嘴巴,并乐此不疲。她的瑕疵也是她最有人情味的地方,为此我很怀念她。

两年之后,我一无所成,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其实当党员还是很不错的。党员虽然有几千万人,可不是党员的有好几亿人,我就是那好几亿人中的一份子。在我渴望入党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回到过去,认真地接受党的教育,不再胡思乱想什么艺术呀理想呀人生追求呀之类的东西,做一个呆头呆脑的被驯化者,认真学习中央下达的文件,接受组织的安排到任何地方去发光发亮,默默无闻地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用于社会主义建设中,那样起码我不会漂泊无助,不会食不果腹,不会对生活产生控诉和不满。每天规律地生活,不再听信艺术的谗言进行任何改变,这样也是不错的。可是,我发现身边已经没有愿意教育我的人了,我可以无拘无束地生活的同时也对生命产生了迷茫的情绪。这种情绪纠缠着,不知何去何从。

二是我们认识了钱主任。

钱主任在发生大火那天看到我们三个救火的行为,很感动。他认为在这个社会上像我们这样“多管闲事”、置生死不顾、奋勇救火的人实在太少了,简直是凤毛麟角。钱主任是一家私立医院的行政主任,平头,肥头大耳,大腹便便,脸上时常带着微笑,给人感觉很温和。

后来大火被暴雨扑灭了,附近的居民在失火现场举行了一场狂欢节,平时手脚不便的大爷大妈们都翩翩起舞,一派繁荣盛世的局面。钱主任给我们留下一张名片,让我们明天去办公室找他,说完开车绝尘而去。回到住的地方,我们看着名片举棋不定。

马学病一脸深沉地说:“这个姓钱的不会是知道我们纵火,引我们上钩吧?”

杨文菌攥紧拳头说:“和我们见面难道他不怕引火上身吗?”

马学病说:“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是卖药的,”杨文菌说,“这是医院。”

“哎呀,”马学病翻到名片的背面说,“还是专业妇科医院呢!”

我们本来没打算去找钱主任了,可是后半夜我们集体发烧、头疼、咳嗽,当时流感盛行,我们坚信自己命悬一线,必须要赶快接受正规的治疗。可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们三个身上的钱无法支付医疗费,万般无奈之下,我们想到了钱主任,心想一面之缘也算是交情,更何况现在性命攸关,我们就把对他的怀疑抛之脑后了。

天还没亮,我们就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出门了。太阳还没升起,昨天下了一场暴雨之后天更冷,大风呼呼地吹着,路面泥泞。街上的人很少,连公交车都没有,我们三个裹紧衣服相互依偎着向前走着。走到市区的时候,太阳终于露了脸,一丝光辉照到我们的身上,太阳比之前惨淡了很多,无精打采地散发着光。走到医院的时候,我们已经头晕眼花了,蹲在二楼钱主任的办公室门口昏昏欲睡。

钱主任看到叫醒我们,兴致很高地把我们引进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前说:“看来你们的积极性很高嘛,这么早就来了,不过看你们脸色很不好呀。”

马学病咳嗽着说:“不瞒主任,我们感冒了,可能是流感。”

钱主任一听大惊失色,站起来说:“流感呀,最近流感很多呀,报纸上说都有死亡病例了,你们不去门诊看病怎么先到我这里来啦。”

没等我们再开口,钱主任从柜子里拿出防毒面具戴上,然后手持一瓶消毒液在我们全身上下密密麻麻地喷洒着。

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直接冲进了我们的肺里面,真是苦不堪言。

钱主任赶紧拨打了电话,说:“是急诊吗,你们赶紧找三个担架来我的办公室,我这里有三个流感病人,对,对,情况很紧急,马上安排医务人员对他们进行化验检查,嗯,嗯,你们快点,晚了就出人命了,顺便多拿些消毒液对我的办公室进行一次全面的消毒。”

很快,我们被抬出了钱主任的办公室,我躺在担架上,身体虚弱眼神迷离地看到办公室里钱主任还在到处喷洒着消毒水,雾气弥漫,然后世界白晃晃的一片,我就没有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那间房子到处都是白色的,我旁边还有两张床,在上面分别躺着马学病和杨文菌。他们还在睡觉,我看到桌子上放着几个苹果,就拿起来快速地吃起来。我口渴得很,也饿得很,过会儿,他们俩都醒来了,我们就一起坐在床上吃苹果。

钱主任笑容可掬地进来,“你们都醒过来了,真是虚惊一场呀,你们只是普通的感冒,不是流感。”

我们面带笑容地舒了一口气。

钱主任又说:“不过你们的身体很虚弱呀,血糖过低,严重营养不良。”

我心想怪不得自己最近经常耳聋耳鸣头晕眼花,原来是血糖低呀。与此同时,我们三个都在担心医疗费这个问题,都责怪自己不小心晕倒又不小心住了病房,花销肯定不小。但又想,医院在我们没交押金的前提下一反常态地让我们住病房,确实很可疑,也许是偶尔善心大发救死扶伤一次。不管怎样,我们没钱拿我们也没办法的。

就在我们战战兢兢地等待钱主任和我们说医疗费的时候,他只说了句,“你们好好养病,我都和医生护士交代好了,今晚你们在这过夜,养好身体明天早上来我的办公室,我有事情和你们谈。”

钱主任走后,马学病说了句,“这就是怀柔政策呀,这人貌似忠良,其实狡猾无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