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虎贲万岁(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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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刀袭敌后手推战梯

他到了大高山巷时,见刘班长和七名弟兄,都还守据散兵壕里,而且各人手里,都有了枪。刘班长道:“我们在那边作战的巷子里,找到七支还可以用的三八式步枪,除了本班弟兄各分得一支外,其余的送到别处使用去了。”王彪扛着那柄锄头,一挺胸脯道:“报告班长,没关系,没有枪我一样杀敌人。”刘班长见他十分勇敢,究竟觉得九个人之中就是他没有枪,未免不公,就把自己带的手榴弹,分了一枚给他。

这时高山巷北端,又调了一班人,由一个连长率领着策应着南到中山东路北到烈士祠的两个据点,通信兵也就很快地架起电话线通了电话。余程万师长在拂晓以前,巡视了东北两城的防线,为了指挥抵御敌人的拂晓攻击,就赶快地回到了师部。刚一到指挥室里坐下,十八架敌机,就已临空。他们是早已知道中央银行是常德的神经中枢,又知道中央银行是青砖和一部分钢骨水泥的建筑,普通炸弹不会发生效力。

就在这指挥所前后左右,乱堆烧夷弹,弹下火起,在巷战外围的迫击炮,再外围的山炮,就向这火焰的目标射击。在中央银行的这一圈房屋上,打得天翻地覆,火是一丛丛地飞舞。向以扑火著名的特务连,也就扑不胜扑。但在二十六日以后,余师长就知道将用火攻,在指挥所周围,已拆开了两条火巷。自二十七日后,敌人每日轰炸火烧,这火巷倒只有逐日加宽的。

所以一二十日这个对核心的炮火环攻,倒也摇撼不动指挥所什么。师长就立刻下着命令:“指示特务营和师本部直属官兵,外面的炮打火烧,现在可以不理,炮弹烧夷弹若是落在师部,那就立刻把火焰扑灭。”他指示完了,尽管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他还是安静地坐在小床铺上,就着小桌上那盏煤油灯,掏出自来水笔,在格子纸上起草命令。到了八时左右,程坚忍由中山东路大高山巷口来了电话,说是:“柴团长高副团长都在战壕里指挥弟兄拼斗。敌人现在用迫击炮平射炮对了街上逐节炮轰,工事也是一节一节毁坏,弟兄们虽是死守不退,伤亡太多。请示办法。”指挥官接着电话,也就向师长请示。余程万接着电话道:“敌人的主力,既在中途来犯,可以把我们的兵力分布在中山东路左右两翼。在中山东路据点上,只须用少数兵力抵抗。

等敌人接近,指挥左右两翼,抄袭敌后,尽量地接近肉搏,让他们的重武器不能施展。告诉各位弟兄,我们的援军,随时都可以达到的,我们必须争取时间,达成保守常德的任务。这是五十七师的光荣,我必须争取。”程坚忍答应着一定转达给各位弟兄。他是由大高山巷口中山东路,向东第三座碉堡里打的电话。放下电话线,见柴意新团长拿了一支短枪,正由散兵壕里走了进来。随着他来的,也就是平射炮的炮弹,碉堡的外面,砂石喷射,火焰奔腾,整个碉堡都像有些摇撼。柴团长正要拿起话机打电话,程坚忍就把师长的命令转告诉了他。他道:“这个办法很好,我们只有放过敌人来,和他肉搏,最是上策。”他这就伏在地上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把在中山东路的兵力,尽量向北侧大高山巷里面移动。因为南侧乔家巷,虽有南墙掩蔽,但是敌人一部已在南墙外攻击水星楼有两日夜,万一水星楼不稳,敌人就会绕到我们南侧的后面了。

因之在乔家巷也只留下了一班人,作为北侧的策应。在中山东路碉堡内外只留下了十来个人,柴团长和高副团长各持着一挺轻机枪,柴守着碉堡,高守着一段用石条掩护着正面的散兵壕,每处以一个带步枪的士兵协助。路上或两旁的散兵坑里,断墙下,都只以一名士兵或一名连排长据守。

敌人是面地进攻,我们却改为点的据守。只要有此一点存在,敌人也就无法过来。敌人虽明知道五十七师的人是越战越少,但因我们利用了断墙、瓦堆、破屋、炸弹坑、炮弹坑,每一个射击死角,都有人抵抗,他究竟断不定力量有多大。

战到半上午,他又改变了战术,将迫击炮对街道两边的砖墙破屋轮流地加以轰击。在马路正中,还是用平射炮直射碉堡。因为师长团长有令,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守军不得变更位置。因之那些作点的防守的弟兄们,连人和枪,一齐都被埋在土里。到了十二点钟,中山东路的碉堡和覆廓,也完全被平射炮摧毁了。

柴团长向师长请示,师长命令他转进到中山东路的泥鳅巷去。这巷口有一座碉堡,散兵壕南连水星楼,北连图书馆,再画一条横线,后面有春申墓中山南路两座碉堡作为第二道防线,却是比较地坚固。柴团长高副团长奉到命令,和程坚忍一路,仅仅地带了十二名健存的弟兄,退到泥鳅巷口。

敌人在正面炮轰了两三小时,见我们正面的守兵,并没有回击,就组织了波状部队,大声呐喊直冲过来。他们这种呐喊,倒是给了我们左右翼一个通知,我们北侧大高山巷的部队,南侧乔家巷的部队,齐齐在拿了武器,等着机会,等着敌人两个波队,把巷子全冲过了,巷口两面的军队就双方地向中山东路丢着手榴弹。

敌人阵势一乱,接着就跳出来肉搏。这出来肉搏的士兵,大部分都是不发火的武器。刀子砍,梭标打,矛枪扎,大家就纠缠在一处。

我们的士兵,全是不要命的人,只十来分钟的工夫,敌人丢下了二三十具尸体,又向后退了去。这样自然我们的队伍,依然分散到左右两翼去。经过这样的接触,敌人知道是硬冲不过来的,又将炮火改变了方向,对着中山东路左右两翼射击。同时,北面的人,向图书馆我军驻点猛扑,南面的敌人,在半上午的时间,就向水星楼猛扑了四次,那一七零团第三营彭幼成他亲自拿了一支轻机枪在城堞上射击。

第三营的排长陈少祥,却带了一排人在下南门城墙上,侧击敌人的左翼,敌人用粗竹竿扎成十六条长梯,放在河街上破烂民房里藏着,却用机枪迫击炮,对了城上仰射。陈排长伏在工事里面,始终不动,敌人用枪炮仰射了半小时之后,一窝蜂似的抬出那十六架竹梯,搭在城墙上,每架梯子都有一个人抢着向上爬。

陈排长还是很镇定地守着,直等敌人爬上了一大半梯子,他才跳出战壕来带了全排人上去,把梯子一架架地给他推倒。各人身上原只剩了两枚手榴弹,只丢了几枚手榴弹,大家就节省着用,各人端起大砖头,爬到城沿,对准了城下的敌人,用大石头砸了下去。由手榴弹到用大石头,他就打死了十二个敌人。只是他急于求功,在城沿上暴露了目标,被敌人仰射的机关枪射中,他也就殉职了。敌人在这段城墙上爬不上来,水星楼东侧却有几十个人涌上了城基。那彭营长放下轻机枪,带了弟兄跳出战壕,由坡上向下,俯冲着肉搏,敌人站在斜坡上,立不住脚。我们用手榴弹一度猛轰之后,一排刺刀飞跃下去,敌人就溃退了。结果除杀死十七八名敌人以外,还虏获步枪六支,轻机枪两挺。这样,东南角的战局,暂时又算稳定一下了。

第五十二 余师长亲督肉搏战

山东路的炮弹烟焰,渐渐地稀薄,在西北风吹过天空的时候,眼面前也现出一片阴暗的云天。每个炮弹发出来的白烟,在东南角一阵阵起涌,而不是眼前一片烟雾了。因为由泥鳅巷一直向东,房屋已全部烧光,已不再是烟火向上涌了。枪炮声自然是每秒钟不停的,不过到了这时,仿佛连续着不是那般猛烈。

程坚忍随了柴团长守在中山路十字路口那大碉堡里,得着了一线工夫的轻松。坐在地上,两手抱了拱起来的双膝盖,微垂着头,却闭了眼睛,想打个盹儿。就在这时,师长的电话来了,命令着程坚忍率领在春申墓二营补充兵一班,由华严巷经圣公会,增援城西北角小西门内的四眼井。程坚忍接了命令,立刻就向春申墓去。

他和驻守春申墓总营吴连长接洽好了,立刻带了一班补充兵向西北走去。一路之上,听到喊杀声、机枪手榴弹声,在小西门那面掀起了狂潮,这才知道那方面突然吃紧。原来大西门小西门这两道防线,我们始终守得坚固,没有让敌人冲过来。驻守小西门第一线的部队,是第一七一团第一营第一连,连长邓学志带了赖大琼、赵相卿、赵登元三个排长,都在城垣上作战。赵相卿一排却是驻守在小西门的正面城墙上。

自二十八日起,敌人就是不断地炮轰,飞机炸,波状部队冲锋。到了二十九日下午,就把炮位分成了三层,第一层是平射炮,第二层是追击炮,第三层是山炮,就以二十四小时的不断射击,正对了小西门一段城墙工事猛轰。因为小西门内一条大街,直达兴街口中央银行师指挥部。这是由城外到师指挥部最短的一条直径,小西门到兴街口至多是一华里。所以严格地说,小西门就是师指挥部的外围。敌人为了要一举而打击我们的守城主脑部。

我们守住小西门的官兵,也就誓死不肯退后一步。当敌人炮轰到三十日拂晓的时候,敌人先放了一阵毒气弹。好在守军在西北门,对于毒气,认为是家常便饭,并没有怎样去理会他们。放过毒气之后,敌人七八百之多,就组织了十几个波状部队,向轰毁了的城基冲锋。第一营营长吴鸿宾,见情势危急,率领第二连连长方宗瑶,亲在西门右面作侧面射击。全连士兵,只有三十多个人,大家不顾工事破坏,全露身在土身外面,伏在城基上,把步枪口列成了一排,对敌人的每个波队,轮流集中射击。

吴营长、方连长各督率了一挺轻机枪作斜角侧射,赵相卿连长在二十九日一天,就向敌人做了七次逆袭,战到三十日清晨,敌人伤亡了五百左右,第一连本身,也就只剩了三十人。由清晨七点,再战到正午十二点,守在小西门城基正面的士兵,只有了五个人,而且都带了轻伤。赵连长自己,也受了两处伤。这时敌人冲上来,五名受伤弟兄,一点没有考虑。也没有谁下命令,等敌人接近,个个拿出身上的一枚手榴弹,拉开引线,和敌人同归于尽。赵排长却进一步,身上还有两枚手榴弹,先对敌人最密集地方抛去一枚。

然后再拿起一枚拔开引线,连人带弹,奔到敌人丛里去爆炸。敌人看到我军这样地死拼,惊心动魄,不能不踌躇一下。我侧面的机枪,又是猛烈地狂射,在这个狭窄的缺口上,无法展开,就死伤了二百人左右,一部分人退却,一部分向城墙缺口里冲。这就有一百人左右,冲进了小西门,一直顺了大街,向文昌庙冲来。这文昌庙也是小西门内一个十字街口。

向南的一条大街是石板面的宽敞马路,直通中央银行,论它的距离,不过是一百三四十公尺。像敌人那样地猛冲,十分钟内,就可以冲到师指挥部。所幸兴街口的工事,重重叠叠,做得十分周到。在文昌店十字街口,就是一座石砌的碉堡,由那里到师指挥部,就是覆廓防事,阻了敌人前进的道路。

不过在碉堡附近据守的,是一六九团第三营的残部,一共只有二十四个人,而且一部分是受过伤的。在敌人来势汹汹的情况下,实在很难抵御。于是据守碉堡的第三营营长孟继冬,一面急电师部告急,一面亲用机枪扫射,一面令弟兄跳出碉堡去,用手榴弹死拼。师长得了这个电话,就立刻电令一七一团第一营长吴鸿宾率领所部,下城抄袭敌人的右侧面。一面调集师直属部队里的杂兵三十余名和炮兵团的一班人,交第一营副营长刘岜率领,由残破的民房里钻墙穿壁,抄袭敌人的左侧面。

吩咐已毕,余师长命令传令兵通知特务连排长朱煌堂,调一排人在师部大门外集合。他自己裹上绑腿,提了一支短枪,走出师部来。那一排人已是荷枪实弹,挺立在墙根下,成双行地排成一列。这时,文昌街北头文昌庙方面枪声喊杀声,已海潮般地涌着。余师长走出来,迅速地将弟兄们的姿态看了看。现在敌人迫近师部,正好给你们一个立功机会,看看你们的本领。”言毕,将手_挥,自己在前面提着枪,就向前走。

由朱排长以下,看到师长首先赴敌,大家都鼓了勇气,跑步争先。朱煌堂排长后来又紧紧地随了师长,不便离开。到了文昌庙敌人的子弹,已是如雨点般地向街心射来。余师长被朱排长用手托着,跳进最前的一段散兵壕,匍匐向前,钻进碉堡去。朱排长出来对了弟兄们叫个口令两手一挥,招呼散开。一排人分作两部,沿着街两边地狂奔向前。有的跳进散兵坑或碉堡,有的掩蔽在障碍物下面,有的伏在人家阶沿下,立刻放着枪向敌人来个逆袭。同时,还继续地向前进行。在第一道防线一六九团第三营的二十四位弟兄,又已伤亡了过半,不是碉堡里那挺机枪始终猛烈射击,这防线又要支持不住。

这时,特务连赶到,首先把敌人的道路挡住。只五分钟的接触,左侧面一七一团一营副营长刘岜带的炮兵一班,杂兵三十多人,已由西观街民房里钻出来,到达箭道巷。刘副营长首先一人在街道的障碍物下面,三级跳远似的,一层一层地跳向前,逼到敌人面前就抛出手榴弹去。敌人调动两支轻机枪,向箭道巷射击,刘副营长手臂上中了一弹,他还是伏守在障碍物下,狂呼:“弟兄们,杀呀!杀呀!”这边四十多人,冒着敌人的弹雨,把箭道巷各散兵坑障碍物掩蔽所一齐占住,也把敌人向东扩展地面挡住。那敌人右侧面的我军吴营长,也由西墙北侧白果树那里钻出。

三方面的人,齐声喊杀,接连向敌人冲锋两次,把在十字街口向东西面扩展的敌人,逼着向文昌庙十字街中心集中。恰好我空军输送子弹的飞机八架,由正北飞来,低低地绕着西北城盘旋。我军抬起头来,看看机翼上画着自己的国徽,不约而同地狂呼,声如潮起,那声音直赛过了枪声弹声。我机两架折到小西门城外,也就对了敌人的后路,来回扫射了三次。敌人因伤亡重大,心里恐慌,就向北撤退。

在城基上的刘副营长,趁着这个良好迂回机会,留一部分人在箭道街口向十字街中心射击,自己带了十几名弟兄,由小西门城基倒袭过来。敌人在那狭窄的地方,受着四次围攻,他们的枪口,不知对哪方面是好,也就只有向外冲。但我军弟兄,知道师长亲自在这里督战,大家都是死命地向前去接近敌人,尤其是拿着梭标刀枪的杂兵,不接近敌人,无法施展他们的力量,当敌人向小西门拥出去的时候,大家由散兵壕和障碍物下面,一阵喊杀,各人追着一个敌人,枪扎刀刺。文昌庙到小西门这一小段街上,人像波浪般颠动。只十来分钟的肉搏,遍地都是尸身,杀到最后,剩了十几个敌人,向四处民房里乱窜,我们更是几个追杀一个,追不上,就掷去一枚手榴弹。结果是窜进城来的敌人,一个也没有回去。我们另虏获轻机枪六挺,三八式步枪二十七支,战刀七把,及第一一六师作战命令日记及地图一批。在文件上,证明这是一一六师团一二零联队,联队长和尔基隆也在消灭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