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被奶奶无情地撵了下来。
起初还让我单独在奶奶家住,我在经过了妈妈的同意后留在了奶奶家。
后来,几天以后,奶奶也让我下去了,我只是比妈妈他们晚下去几天而已。
这期间还有两件事情让我印象深刻,所以一直记得。
第一件事就是:有一天,我从同学家写完作业后回家来,吃过饭以后妈妈就把我送到了奶奶家的楼上。
妈妈叮嘱了我一些事情后,在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应该教我一些自己独立生活的技巧了,妈妈就开始教我怎样把自己的裤子叠出裤线,不影响第二天穿着。
这是妈妈主动教我的自己独自应付生活的第一个经验和技巧。我很高兴,拍着手认真地学着。
妈妈把我脱下来的裤子拿了过来,一不小心从裤兜里抖落出来一些毛嗑,我当时很紧张,就怕妈妈问都不问一声就又冤枉我偷了人家的毛嗑。
我于是红着脸,绊绊磕磕地说是在同学家写作业时,同学的妈妈给我抓了一把瓜子,当时没嗑了,又不能扔掉,就放在了裤子的兜里带回来了。
妈妈听到后没有批评我,将瓜子堆放到了一边,继续正常教我怎么叠裤子了,我的心也一下子放了下来。
原来妈妈也不是随便冤枉人的!
第二件事情是:有一天中午我回家吃午饭,遇到了一个要饭花子正在挨家敲门乞讨。
我和妈妈躲在厨房里都没有出面,奶奶出来看到是乞讨者,就从我们家的锅里拿了一个窝窝头给了那个乞讨者。
乞讨者接过后转身离去,又去敲别人家的门了。
妈妈虽然有点心疼自己的窝窝头,但是一想到能帮助别人吃一口饭不挨饿,也就宽慰了。
我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我还在心里偷偷想问一问那个乞讨者妈妈的窝窝头好吃不好吃呢!
结果,当我下午上学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在一家的垃圾桶中发现了那个我们家的窝窝头。
我们家的窝窝头就这样安然地、完好无损地躺在了别人家的垃圾桶里,我当时惊讶极了,马上上楼把妈妈叫了过来看,妈妈苦笑了一下说:“连要饭的都不吃我们家的窝窝头了!”
我就要伸手去取出那个窝窝头,拨了皮再吃,妈妈一把拦住了我,说:“既然放在垃圾桶里就算它是垃圾吧,我们不捡垃圾!窝窝头不是你给的,又是那个要饭花子扔的,与我们无关,也不能算我们浪费!就这样吧!”
说着妈妈催促我快点上学,自己也转身上楼了。
我边走边想着这件事,觉得我们家在当时是穷得多么彻底啊!简直是最穷最穷的了!没有比我们还穷的了!都说要饭花子最穷,可人家都不吃我们每天都要吃的东西,我们穷得可想而知!
这两件事都是发生在我们刚刚入住楼下小房的时候,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晰和深刻。
我们家六平方米的小房里只能分成两个部分,两米长、两米宽的是一张大通铺,其实就是一张被砖头支撑起来的大床板。
剩下一米宽、两米长的空间中有一条很窄的走道和放着妈妈和爸爸结婚时的那对红色的箱子。
大通铺上放置着一个用剩余的木材打制的立柜的上部分,下部分被用来盛放着那对红箱子。
立柜的框子部分都是用木质打造的,柜面部分没有用美观的三合板,而是用了最便宜的纤维板。不过,这也是我们家的第一件家具了,因需求而产生,以前没有,是这个时候才打造的。
这就是我们在鞍山的小家了,很小,但很精致。我们一家人住在这里很挤,但是因为我们不再每天看到奶奶的脸色,我们感到很高兴,心情很愉快。
床上的立柜有两个功能,一是白天盛放被子和枕头的地方,也将不适合露在外面的衣物一股脑的丢到立柜里;二是夜间我的住处,一到晚间,我就会钻到立柜里,在那里睡觉,那里俨然成为了我的私密空间。
所以,我在家里的地位还是比较特殊的,拥有着自己的独立空间,或者说是局限性的独立空间,这个对我的性格发展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而弟弟和妹妹就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任何空间了,都是生活在公共空间内的。但是他们也不在乎,他们还小,还需要爸爸和妈妈的陪伴。
这个时期,我们吃饭完全依赖于奶奶家楼上的厨房。每天妈妈起得很早就到楼上厨房里做饭去了,做好后再端到楼下来,然后她自己饿着肚子就去清扫大街了。
我和爸爸吃完后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弟弟和妹妹可以不起来或者起来后在屋子中玩,等待着妈妈清扫完街道和妈妈一起吃早饭。
那时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春暖花开的时节,相比已经过去的寒冷的冬日,日子还比较容易过些。
我们洗脸和上厕所都不能去奶奶家楼上了。在“小农村”的后面,铝制品厂的门口有一个每边只有一个蹲位的厕所,女厕在里边,男厕在外边。
上厕所时需得非常小心,每次看到有男人在前面进入了男厕,我都是在老远的地方等着他上完了,走远了,才冒头出来急冲冲的跑进女厕,每每弄得我颇为狼狈。
我们洗脸的水就是从楼上接来的,一盆水,一家几口人共用。
如果有人问我,怎么不到叔叔家接水呢?
原因很简单,他把自己家的门插上了,我们敲门也没有敲开,后来就不去他那里打水了。
我们在叔叔家的院子里居住叔叔很不高兴,曾经设置了很多阻碍。但是大势所趋,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也不是叔叔能改变的,这里做主的是奶奶。只要奶奶的主意没有改变,谁都不好使。
我中午回家吃中午饭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在妈妈的带领下到楼上吃上一口,经常能碰到奶奶正在给月儿吃冰棍儿,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奶奶这么急于把我们赶下来的原因。
是我们妨碍奶奶给月儿买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