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找我们回来的目的不是可怜我们在边疆的苦寒,不是心疼儿子和孙子们的穷苦生活,其真正的原因就是回归她大家主的地位,让她在自己家庭的小王国里的皇后甚至是母后地位得以实现。
有姑姑和叔叔在的家庭模式随着他们的结婚而解体,不复存在了。
新的空虚寂寞的生活令奶奶颇为不习惯,也没有人给她做饭了,最主要的是她没有了可以奴役和欺负的对象了。
尤其是看到每个家庭都有正经男主人支撑,别人家的老太太都是越老越值钱,儿孙绕膝,相敬如宾,想想现在的她自己,空落落的一人,越混人越少,心里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过当年的做法。
我猜想,奶奶一定是后悔了的!因为这许多年里她也在试图再婚,接触过不少男性,留下了很多男性的衬衫,却再也找不到一个像爷爷那样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所以后来,她见到我们,抱怨的都是爷爷如何如何的陈世美,给我们的印象就是爷爷道德败坏,撇下了糟糠之妻子和一双儿女不管,她自己又如何如何的贤妻良母,如何如何含辛茹苦的把两个孩子拉扯大。
这就是奶奶所站的道德制高点,也是奶奶的常用手段之一,想当初,奶奶就是使用这一手段蛊惑何叔叔的姑姑,让她帮着奶奶硬留下我的!
时光不能倒流,后悔药也没处买,既然我回不去了,成为了事实,奶奶也必须认了,这是她自己脚上的泡,自己走的,谁又能为她负责呢?
可,对于没人能负的这个责,奶奶却想出了可以变相补偿的办法,就是把儿子和儿媳妇一家人召回来,不就又有了可以欺负的对象了吗?还能随意地任其拿捏呢!
妈妈和爸爸就是在这一背景下被召回来的,所以,我们家真正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同样的也是我们自己从火车站回到的家,奶奶并没有接我们。
爸爸和妈妈举家搬迁,我们能乘坐哪趟火车,什么时间能到达鞍山,事先是联系好了的,奶奶其实是完全知道的,甚至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
奶奶之所以一直装糊涂其实就是在向我们表明一个态度,就是要告诉我们众人,你们回来了也别仗着亲情爬到我脑袋顶上去,我老太太不屌你们,我老太太也不认什么亲情,无论儿子还是孙子。
不认就不认吧,奶奶一向如此!我们也根本没指望她能给我们赏一个笑脸。
但这次与前几次回来相比,我似乎感觉到了些许地逊色,我感觉我们的整体状态不妙,占着劣势。
孩子太多,还很弱小,大人保护孩子的阳刚之力不足,太弱,正所谓阴盛阳衰。
而且,我们这回拖家带口的回来,外人看到,的确有点儿像逃荒的盲流子,让人瞧不起。
尤其是当我们三个孩子同时出现时,会给人一种错觉:不看我们的穿着,光看孩子们的年龄就知道,这又是从哪个闭塞的穷山沟里跑出来的,活不起了,来到城市里讨口饭吃的了,哪有风风光光回家省亲或者衣锦还乡的气势?
奶奶那样虚荣、爱面子的一个人,面子里子哪能受得了?
所以说,刚进家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没有赢的可能!
但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不是为了奶奶的虚荣而活,我们还要过属于我们自己的日子,既然我们从宁夏大老远搬迁到了鞍山,在奶奶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奶奶再瞧不起,我们也要挺起腰板走自己的路。
正所谓:管你走什么阳关道,我偏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进屋后,我们都礼貌地、乖乖地叫了声奶奶,奶奶嗯了一声,严肃地一一看过我们,并没有像我第一次回来时那样逼着妹妹喊奶奶,也没怎么搭理弟弟这个大孙子,而是瞪了我一眼淡淡的对我说:“还知道回来哦,想当初你跑什么跑啊?”
我听到奶奶的话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不懂她这句话是跟我说的还是跟妈妈说的。
妈妈和爸爸就在我的身边,都听到了奶奶说的话,很显然奶奶是跟我说的,只有我才能叫做跑。
妈妈,人家是正常带着满月的女儿和儿子回宁夏的,奶奶根本无心理会。
我刚刚喊过奶奶时的笑容瞬间凝在了嘴边,尴尬得没有吱声,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奶奶看到我茫然无措的样子,鄙夷不屑的一咧嘴,继而威胁道:“再跑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跑不跑!”
我当时虽然七岁了,比弟弟妹妹大了许多,但是心智还是个孩子啊,是孩子就会害怕威胁,而且很吃她这一套,我吓得直往爸爸和妈妈身后躲。
爸爸看我如此的害怕,完全没有了在宁夏时候的精灵劲儿和创了劲儿,就知道了或者说相信了妈妈说的关于我的一切遭遇和境遇。
爸爸连忙将我从身后拽了出来,替我打掩护说:“妈,英英还小,您别这样吓唬她!”
奶奶一听,不干了,脸子一撂,眼睛一瞪,不依不饶地对爸爸说:“我怎么是吓唬她?你们居然一直这么认为?好,看看我是不是吓唬她!”
说着,奶奶就伸出了她干枯的九精白骨爪抓向了我的脖子,同时还伸出了一条腿向我踹去。
七岁的我也才一米二三,奶奶一抬手就把我搂了过去,我当时就站在爸爸身前,离奶奶很近,就被奶奶抓个正着,她往怀里一带,我又感到我的腿部一疼,身子已经忽悠一下平躺在了地面上了。
我被这么一摔,吓得不轻,瞬间就哭了起来,语无伦次地求饶道:“奶奶!奶奶!我没跑,是妈妈带我走的!我没跑!”
我直起身儿,坐在地上,抬头向愣愣看着我的爸爸解释道:“爸爸,是妈妈带我走的!”
爸爸急忙一把将我拽起来,给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忙不迭地说:“是!妈妈带你走的!当然是妈妈带你走的!妈妈才有权利带你走!不然谁会带你走呢?谁带你走也不行!”
奶奶看爸爸帮我出头了,皱着眉说:“谁说谁带她走也不行?我带她走也不行吗?”
爸爸急得像哭了似的哀求说:“妈,你行了!别再为难英英了!你打也打了,踹也踹了,消消气了吧!”
奶奶看爸爸发话了,气哼哼地说:“哼!以后看你表现了!不行,我更不会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