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尘埃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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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堆雪人

我喜爱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土里长的、石头里蹭出来的许多东西,喜欢了解它们的构造、生长情况等一切状况,更喜欢呆呆地观察它们。

我自己有时候都觉得我的前世一定不是这地上的东西变的,否则我怎么还会对它们感兴趣,只会对人类感兴趣。

只有不是人类的东西变成了人以后才会对人类感兴趣,而且兴趣异常。就比如,狐狸和蛇成精后都特别喜欢人类的世界。

然而我却恰恰相反,我对人类有种看透了的伤感,人类的那些邪恶的小伎俩和心思仿佛都曾在我的心里住扎过,我和他们相伴了许久,我鄙视他们,瞧不起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更不会去主动的使用它们,与他们为伍。

我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明明自己已经恨得要死,却始终不会去做那些伤害人的事情,甘愿让恨意慢慢消散在无尽的时光中,化成泡影。

冬去春来,其实我只在宁夏上了一年的学,但就是这一年的时间里,仿佛给我打开了一扇自由的、广阔的、丰富多彩的世界之门,让我在那里面自由游弋、玩耍、学习。

我上学了以后就要每天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然而不能按时完成作业又成为了我的另一个新毛病。

我的心浮想联翩,居无定所,我对作业一拖再拖。但是妈妈非得让我今日事今日毕,不写完作业就别想睡觉,所以,我只得挑灯夜战了。

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都已经在炕上睡着了,听着他们各自均匀的呼吸,我腻腻歪歪地写着我已经会了的作业,边写边玩。

我喜欢夜里,就像这样,在他们都睡熟了的时候,这里仿佛就成了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我的心在这个时候也变得特别的活,突然,我想起了小红书架下面的抽屉里有我感兴趣的东西,那是爸爸的一位不知道名字的朋友出差从上海带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送给的爸爸,爸爸当宝贝一样收起来的泡泡糖。

在当时那个年代,大概是七九年吧,糖都是很精贵的年代,泡泡糖简直就是大上海新时尚的标志,是奢侈身份的代名词,谁能拥有一两块泡泡糖,简直身份一下子就和别人不一样了,一下子就有了可以炫耀的资本了。

我也知道泡泡糖的特殊,所以对它就更加渴望了,一直想把它拥为己有。

其实不管是谁送给爸爸的泡泡糖,都是送给我们孩子们玩儿的。爸爸当然不会吃它,妹妹还小也不能嚼它,弟弟对此根本不感兴趣,所以只有我和妈妈才有可能关心它,对它感兴趣。

所以,我在得知书架的抽屉里还有几块泡泡糖之后,就时时刻刻的惦记着它。我不好意思管妈妈要,怕妈妈也因为喜欢它而不给我,心里痒痒的,总是琢磨着怎么把它占为己有。

而这时,我看到他们都睡着了,就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地跑过去轻轻地拉开了抽屉,那个两厘米宽、五厘米长、扁扁一层的画着吹泡人的粉红色蜡纸包裹着的就是我日夜惦记了好久的泡泡糖,它正安安稳稳地躺在抽屉里睡着大觉。

我欣喜若狂地小心翼翼地把它取了出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握在了手里,又轻轻地回到了桌前继续写作业。

说来也奇怪,我仿佛手中握住了神奇的魔棒,我带着窃喜的心情去写作业,居然速度也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就写完了。

当我蹑手蹑脚的收拾完书包上炕的时候,妈妈从我身后说话了,把我吓了一跳。

妈妈带着朦胧的睡意说:“英英,作业写完了吗?把泡泡糖撰在手里心里就高兴了?就爱写作业了?我还真不知道泡泡糖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呢!你说这泡泡糖还能有谁吃?不都是给你留着的吗?你用得着这么急着撰在手心里吗?”

我听到了妈妈的话,尴尬地笑了笑,吐了吐舌头,本以为妈妈会不知道,没想到什么都瞒不过妈妈。

妈妈也没有过分的说我,只是给我讲了其中的道理,让我明白我本来可以不用这么费尽心思的。

“哦!知道了!”我看了看手里握着的泡泡糖最终还是一咬牙将它还了回去。

妈妈看到我还了回去,笑了笑,却又对我说:“先放那儿吧!明天一早,你若是还能想起来,就拿走它吧!以后没有它也要快点写作业哦!”

我一下子就高兴了,感激地看着妈妈说:“嗯!以后我肯定快点写!”

我什么都瞒不了妈妈,妈妈却并没有得理不饶人,往往都是给我留着面子的。妈妈对我说话从来就没有重过的时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所以,我即使再是一匹劣迹斑斑的劣马,也服服帖帖在妈妈的绕指柔中了。

生活中还有许多小事,我都已经无法记得太清了,能够写出来的故事都犹如穿云破雾海的座座山峰,孤立的浮在云海表面,那云海下面的过渡和衔接终究是不能够完全想得起来的。

许多时候,我们只记得这些浮出来的光彩照人的山峰,其他的就湮灭在如云海的记忆里了。

但还有一件小事也如这样的山峰一样璀璨,在记忆的海洋里独有着它的位置。

我慢慢地在钢厂的家属院长大了,和这趟窑洞房里的孩子们也日渐的熟悉了起来,交往也增多了,不再只和修叔家的修蛋子来往了,还有东边那家老侯家的孩子们。

老侯家有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最小,比妹妹大点儿,仗着她有两个哥哥经常欺负我妹妹。

我后来上学了以后就不太管家里的事儿了,也不太懂得怎么管,尤其是得知妹妹挨了欺负以后,我都不如弟弟有办法。所以后来都是弟弟出面维护着妹妹跟他们家干架的。

小孩子们之间也往往是不打不相识的,在争执中学会了拒绝、反抗、出击,并掌握出击的时机、力度和方法。可以说,人就是在争斗中不断成长起来的,这和我的和平安世论是相反的。

这一点弟弟就比我强了许多,我在他这个该打架的年龄由于没有了适当的庇护而放弃了对自身正当权益的维护,所以,我永远是懦弱的,不堪一击的,容易妥协的。

弟弟对与他平级的人可以说不惧,但对来自他们的家长的偏袒和欺负就有些无奈了。别忘了,弟弟可是亲身受到过叔叔的欺负的,无缘无故的给了他一脚,至今还没有讨个说法呢!

这一脚的后遗症也如我一样,就是弟弟也深感了安全感的缺失。所以,弟弟对强权也选择了妥协。但我觉得,这种妥协有时也是明智的选择呢。

再说说那年冬天吧!

那年冬天下了特别大的雪,我们这趟房里的孩子们都跑出来堆雪人了,我们自动分成了两伙,在我们门前到钢厂之间的大空场上扫雪、握雪、滚雪球,堆起了雪人。

我们起初用手握了一个小雪团,然后我们不停地往上面加雪拍实,当雪团有了人头那么大的时候,我们就学着侯家孩子的样子将它放到雪地上推着它滚动起来。

随着雪团的滚动,小雪团越来越大,变成了个大雪球,大雪球也越来越大。

侯家孩子们推着一个,我们和修蛋一伙推着另一个。

我和弟弟们推着越来越大的雪球在满地银白的厚雪上滚动着,当它达到半人高的时候,我们终于推不动身前的大雪球了。

我们就此放弃了让雪球继续变大的想法,知道我们也尽力了。回头看到侯家的雪球已经有一人多高了,他们也已经滚不动了,用手扶着雪球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我想,我们的雪人肯定是比不过人家的了,比不过就比不过吧,谁让我们这些人没有力气呢?没想到堆个雪人也能比出个实力来。

我又想,再比不过,我们的雪人也是一个出色的雪人。

我们将我们半米的雪球推到了我们认为合适的地方,我们又去做了一个雪人脑袋。这个雪人的脑袋不用太大,我们很快就完成了。

我们将雪人脑袋小心翼翼地抬到了雪人的肚子上,将两个雪球稳稳地摞了起来。

我们又找来了两个石头做了它的眼睛,找来了一个辣椒当鼻子,把扫帚插在了雪人的肚子上,做了胳膊和手。

我们正得意的望着自己的作品高兴,就见侯家也完成了他们的整个雪人的制作。

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在那个直径有一米的雪人肚子里继续挖着洞。

他们真的挖空了雪人的肚子,雪人居然还没有倒塌,然后他们在雪人的肚子里面垫上了草垫子,三个人都坐到了里面。

我们惊呆了,居然还有这种神操作?

我们也开始在我们这个半米大的雪人肚子里挖洞。

我们挖着挖着,感觉很新奇,又万分小心,生怕雪人经受不住我们的暴力从上面坍塌下来。

我们的雪人居然也没有坍塌,我们也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三个孩子都坐了进去,里面就像一个圆形的小房子,封闭了对外的空间,自成体系。

我们坐在里面往外望去,居然感觉很不错,仿佛为我们能盖出一个雪房子而骄傲。

这是一个创意的雪人,也是一个令我一直难以忘怀的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