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尘埃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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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坐无轨电车

第二天早晨,妈妈才跟奶奶说起我暂时不上幼儿园的事儿,让奶奶向幼儿园方面的老师请假一天,要带我去姥姥家玩一玩。

奶奶一听我们要去姥姥家,本能的想反对,说:“怎么又要回娘家了?待在这里安安静静等着生产不好吗?不怕回去后你爸看你自己回去了生气?你爸那种人一般人受不了!”

妈妈笑了笑,说:“回鞍山了,怎么能不回娘家看一看呢?我爸对我很好,我不担心!”

奶奶白了妈妈一眼,没再说话。

这时奶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有班要上,要守时,没有那么多空和妈妈磨叽了。再说,有妈妈过来带我,奶奶还觉得好极了呢,也就没有继续反对,匆匆上班去了,好快点到单位,在单位给幼儿园打个电话给我请一下假。

妈妈带着弟弟和我收拾了一下就出了家门启程了。我们顺着山南街一路往北走,在山南小学那站上的车,站牌上写的是2路。

这是一辆由两部分大巴箱体组成的,由中间带风琴褶的橡胶部分过渡连接而成的电力大巴车。车的前端箱体中后部位的车顶有两根长长的大辫子,辫梢部分有两个抓线器,斜斜地抓在了架设在三米多高空中的两根电线上。

我正好奇心不断的看着徐徐开来的无轨电车发呆,妈妈拉着我的手,急切地提醒道:“赶快领弟弟上车!车进站了!别挤!”

我仿佛从呆滞的梦中惊醒了一样,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弟弟的手,小心翼翼地牵着他随着妈妈踏上了无轨电车前部车厢的车门。

一起上车的人并不多,又分流到了前后两个车厢,我们还故意地落在了后面,所以,一点儿也不挤!再说,妈妈是不可能跟他们去挤的!

一上车左侧就是卖票员的座位,右侧被几根横竖的栏杆隔成了司机驾驶员专用区,就连司机想要通过都得从栏杆下钻过去。

我们左转往里走、往后走,车的两侧有五六排单座,已经坐满了人。

再往后走,就是两个箱体的中间连接部分了,脚下是一个活动的大转盘,站在上面晃晃悠悠,仿佛喝醉了酒一样。不拐弯时还好,一遇弯道,拐九十度大直角弯时,站在中间的人都会站不住,被甩得直接趴在了座位上,或者直接摔倒在坐在那里的乘客身上。

所以,整辆车上的乘客基本分布在前后两个车厢里,两个车厢都有门,都有卖票员,而这个中间地带的人最少,也是最有可能有空座的地方。

但对我来说,这里却是一个最好玩的地方,最冒险、最刺激、每回乘坐无轨电车都必须坐一坐的、令我心驰神往的地方。

前车厢的座位很少,已经没有了,我拉着弟弟往后面走,在中间地带停了下来,这里两边是侧向的弧形的四个长座椅,两两相对,我对弟弟说:“敢不敢坐在这里,这里可好玩了!”

弟弟根本没有坐过无轨电车,也不知道我说的好玩是个什么样子,当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很相信我,就说:“好!”

妈妈回头瞅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松开了我的手,独自走到了后车厢,双排座位上迅速做好。

我就和弟弟一起爬坐到了其中一个长座椅的上面。长座椅是双人座椅,座椅的高度正好在弟弟的腰臀部,我先把弟弟稍稍抱了起来,让他爬上去,我再自己爬到了座椅上。

车子早就启动了,基本上是在我们上车后就发动了,当我们晃晃悠悠的走到中间地带时车子已经开出了一百米了。

我只感觉我刚刚爬上了座椅上和弟弟坐好,我们脚下的转盘就动了,咯吱吱的发出了声响,我高兴得拍手直笑,对弟弟说:“你看,动了!动了!我们没事儿!”

车子开出了站后两百多米就有一个大转弯,是往建工局俱乐部方向转的,因此,脚下的转盘不停的转动,咯吱吱地响个不停。

我们坐在了座椅上双脚离地就已经不用怕了,但感觉到两侧风琴褶部分都已经弯曲到了极致,向我们袭来、压来,妈妈坐在后车厢已经看不到她了,我的心里有点儿发毛。我怕弟弟被甩出去,一边紧紧地扶着弟弟,将他压在座椅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撰着座椅的扶手。

弟弟惊奇地看着这一切,居然没哭,仿佛真在细细地感觉我说的好玩是怎么个好玩法。我都佩服弟弟的胆量,当时风琴褶压过来的时候,我都感觉有点无助,但也只有干挺着、熬着,因为我知道没事儿!

等转过了两个弯,一切又都回归了平静,这时,卖票员的阿姨从自己的座位上下来了,对着车厢里的乘客说:“都准备好钱了,上车买票了!”

两个阿姨各负责一个车厢,纷纷开始打开她们的票夹包,拿出一个透明的香玻璃作的小板,小板上用螺钉固定着一摞三厘米宽、五厘米长的无轨电车车票,红红的,很好看!

每个人给阿姨五分钱,阿姨就会从票夹上撕下一张票给那个人,有的时候撕到底儿了,撕下来的就是半张票了,只剩下一个完整的票根,票面的图案已经少得可怜了。

妈妈给自己买了一张票,我和弟弟都没超过购票的身高,不用买票。记得当时是一米这个高度吧!

两个卖票员阿姨都走到了我们中间地带,看了看我和弟弟,其中一个阿姨,说了声:“注意点儿安全!”然后又都返了回去。

我想阿姨没有把话说得很厉害,是在给我们留着面子呢!可能是因为她们都看到了妈妈是我们的家长,妈妈拖着个大肚子,自己都照顾不来自己,更何况照顾我们这两个小孩了呢,说了也没用,就没有狠呆呆地指责我们和我们的家长了。

否则,她们的嘴可厉害了,我以前见到过,一定会说:“这两个小孩不买票也就罢了,怎么也得有大人照顾一下吧!大人在哪里?出了事谁管?”

其实,卖票员阿姨是好心,是在为车上的乘客安全负责。

我还想起了一点,她们的记忆力可好了,谁买票了,谁没买票都没可能逃出她们的眼睛。我真心佩服她们!

我们坐到那里的坏处,就是我们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了。风琴褶上没有窗户,我们只有通过前后边远处的窗户,看到一丁点外面的景物变化。

但我主意正的想着:反正是跟妈妈一起出门的,下车时,妈妈一定会喊我们一声的,我用不着看着到没到站。

可是,弟弟就苦了,一直坐在黑魆魆的中间地带,心惊肉跳地感受着无数个脚下的动,无数个咯吱吱的响声,无数个风琴褶墙壁压过来。

不过好在,弟弟坐过这一回以后,再也不怕了,但也再不坐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