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半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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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别离与重逢 (2)

小孩子别乱说话。她有些虚张声势的镇静。他突然走到她面前,在他的注视下她的身体开始往后退,他把她抵到墙上,用手圈成了一个三角形。他的唇是带着些霸气地覆在了她的唇上。她没有想到他的力气如此大,像个男人一样的强悍。

他的舌温润地撬开了她闭紧的牙齿,然后一路延伸。她的心乱成一堆麻绳,却还是用力地咬了一口。猛然间他抬起头来,用手擦过他唇边的血,眼里带着戏谑的笑容。我知道你很享受,从来没有被男人强吻过?

她推开他,胸口的喘息让她的身体虚弱得厉害。她竭力地想要平静下来,他是一个带着危险气息的人,有着他这个年纪的不管不顾。很像,很像,那个时候的她。

她总是在家门口遇上简放。他似乎没有地方可去,有着大把的时间来等她。

他在这里越来越熟稔。她也懒得去管他,他会帮她打扫,做饭,帮她换瓦斯。

后来,简凌青找上了门。简凌青和张初初的谈话,再也没有之前的客气和礼貌。他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诱拐少年的不良女人。

他变得很犀利,请你离简放远一些,他只是一个孩子。

她被他的话呛住了。

他做得很决绝,在庭审前不顾后果地将案子转到别的律师事务所。她真的不放心简放的案子交给别人去做。他们会一副公式公办的样子,还有,简放这样倔犟的性格,会让他吃亏。简放眼里的孤独让她心疼,这不该是一个十七岁少年该有的眼神,那么老成的孤独,好像有一百年那么长。而简凌青却不断地出现,他阻止她和简放的来往,甚至给她钱。

她开始拒绝再和简放说话,把他关在门外,即使知道他一直哆嗦地坐在石阶上,也许当初就不该放他进来,现在是不是晚了些?

有一天,简放给她打了最后一个电话。他说,你到我家来,我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到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推开来,就能听到很重的呼吸,如兽一样浓烈的感觉。她走到了卧室,面前的一幕,把她骇得四分五裂。床上是两个重叠的身影,赤裸着,听到声响,他们同时回头看了过来。

是简凌青和简放。

原来这就是简放要给她看的真相。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简凌青会一直阻止她和简放来往了,她也明白为什么简放会叛逆,会让自己去坐牢,会无所顾忌地自毁前程。

她知道了,简凌青为什么会收养简放?不过是想要奴役和占有他。十岁的男孩已经有了俊美的模样,简凌青貌似善良的举措下,竟然有着不为人知的险恶。他控制着简放,而简放却希望她能带他逃出去。

他想要的,只是家的感觉,可一直到最后,她还是把简放推了出去。这样重重的一击,让简放在看到希望时,又整个地破灭了。那一夜后,她再也没有见到简放。他从窗台跳了下去。如一只大鸟一样,俯冲而下。他没有去告发简凌青,也许在他心里,依然感激着这个曾经给他新的生活、新的希望的人。即使后来,简凌青让他绝望。

她无比地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些,再坚持一些。也许这样,她会让这个少年看到生的希望,而不是孤独而绝望地死去。也许,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简放不在了。

是小五,让张初初变得不再相信别人,是简放的出现,让张初初知道了,她其实是可以被信任,她也可以去信任别人的。她对简放有那么多内疚的情绪,但,却再也不能弥补了。

我抱着张初初,这个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竟然找不到言语安慰她。那些话,都是苍白的,都是单薄的,她内心的那些忧伤,也许只有交给时间了。

末了,张初初对我说,珍惜他,段锦年,不要去伤别人的心,因为会疼,会很疼。

是的,因为知道疼痛的感觉,所以,我不能再让别人为我疼了。我要为段锦年做更多的一些,竭力地,尽量地多,我要做一个称职的女朋友,做段锦年的女朋友。

时光总是在前行,从来由不得谁。

两年后,我研究生毕业,段锦年毕业后在证券公司做操盘手。张初初通过司法考试,为了照顾父母,她决定回到他们身边。

我的毕业典礼,没想到泰易会来。那个时候的泰易,俨然已是国内的一线演员。而我们的生活却也渐行渐远,只是在每一年我生日的时候,他会打电话给我,只是不再感觉熟悉。

他穿着一套藏青色休闲西装,衬衣开到第三颗,一派明星的风范。当他摘下墨镜的时候,我怔住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篮球,他用拇指举起来旋转,然后从身后转到另一只手上。他朝我笑,还是很酷吧?

我笑了,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还可以。

他大步地走过来,抬起手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可是放下工作专程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的。

夜晚,我带泰易去逛夫子庙,去看秦淮河,去吃南京出名的鸭血粉丝汤……当然淹没在人群里的他是极谨慎的。他把鸭舌帽压得很低,戴宽边的黑色墨镜,他对着忍俊不禁的我幽幽地说,其实人生真的没有两全齐美,当你选择这样的时候,不得不放弃那样……

夜晚的秦淮河,点满了红色的灯笼,一条条的小船,好像把你拉回了蔷薇色的历史里。

我想坐船。泰易雀跃地看着那些小船。

如果,这条船能够不靠岸,一直飘,一直飘,我们会不会相爱?泰易突然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

也许。

我想,会的,因为这条船上只有你,只有我。他沉吟。有一次,柏拉图问苏格拉底:什么是爱情?苏格拉底说:我请你穿越这片稻田,去摘一株最大最金黄的麦穗回来,但是有个规则:你不能走回头路,而且你只能摘一次。于是柏拉图去做了。许久之后,他却空着双手回来了。苏格拉底问他怎么空手回来了?

柏拉图说道:当我走在田间的时候,曾看到过几株特别大特别灿烂的麦穗,可是,我总想着前面也许会有更大更好的,于是就没有摘;但是,我继续走的时候,看到的麦穗,总觉得还不如先前看到的好,所以我最后什么都没有摘到。苏格拉底告诉他说:这,就是爱情。

麦凉,你知道吗?如果当你最后才幡然醒悟你的爱情时,却发现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真的是很可悲的一件事。

今天的泰易,特别地深沉。在隔天的报纸上,我看到了,本来泰易有望拿到最佳男主角奖,但被另一个新人拿走了,并且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态度倨傲,引起了一片的责问。原来每个人都会有这样软弱的时候,即使能够梦想达成,但也会在心里问自己,是快乐的吗?

我打算和段锦年在一起。

我知道,他心里的不安和不确定感。有时,他会很突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在我的诧异里微笑着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突然地消失了,所以我来看看,你还在吗?

真好,你在这里。他的眼神柔软得让我心疼。

有一次,我突然站在他的面前时,他的表情是难以置信的,然后狂喜地抱起我来。我想,我是来对了。我要让他的心安定下来,我要让自己的心里,只有他。

散步的时候,段锦年拿出一枚戒指举到我的面前,小小的指环,闪着温暖的光芒,他握住我的手,轻轻地套了上去。

我的心,微微地挣扎了一下。

很莫名的情绪。

当我看着无名指上的那点光芒时,对自己说,这是对的,是正确的,是我,愿意的。

我是在出发前,接到张初初的电话的。

她在电话那边心有余悸地说,麦凉,你能回来看看我吗?我……我遇到小五了。

小五,那个几乎毁掉张初初的人,他又出现了。而他这一次的出现,带着更加料峭的阴冷。他是在派出所外面看到张初初的,他因为偷窃被拘留了十五天才放出来。他在门口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子,她穿着职业套装,绾着发髻,表情恬静干练。电光火石间他一下就想起来,这是和他在清水河子生活了九个月的张初初。他几乎认不出她来,这个清丽端庄,身段苗条的女子,就是那个赤裸着脚凌乱着发在棉花地里忙碌的女孩吗?这样巨大的反差,让他无法确定。

他躲在暗处,等到了她。

当他喊出她的名字“张初初”时,他知道,他没有认错人。

他的嘴角是残酷的笑容,他看着她脸色苍白,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表情,知道,他有希望了。

他开始不断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知道怎样去胁迫她,他不断地提起清水河子,提起棉花地,提起那些逃亡的岁月。

她给他钱,她只是希望他不要再来纠缠她。但他,却像一个寄生虫一样,怎么会轻易地放弃呢?即使她报警。他根本不怕警察,他也知道他顶多就是骚扰她的罪名,拘留十天半月,是无关痛痒的。

而她的精神,几乎崩溃。她是他的梦魇,是她无法摆脱的梦魇。

我在机场的时候,遇到了武訫。

他穿着空中先生的制服,拖着一个拖箱。

我曾经以为从航空学院毕业的武訫应该是做飞行员,但他却做了空中先生。见到我有些疑惑的眼神,他解释,我觉得做这个更适合我。

对了,我见到唐小泊了。他平淡稀松地对我说。

这个名字好像是从天外袭来,那么精准地击中了我。偌大的机场大厅,一下就静了。

在我的这趟航班上,他也刚下飞机……还没有等他说完,我已经转身朝出口处奔去。我的大脑那么混沌混乱,却又那么清醒深刻。

是唐小泊。他回来了。只是,我们却还是没有碰见,片刻,或者只是几分钟,又或者我们只要抬起头来,就会看到对方,但,总有差池。

我的脚不住地颤抖,我的眼睛,那么疼,喉咙那么疼,我只是寻找,寻找,不知所措。

我终于看到他了。

他没有变,若是有,那定然是更加俊朗,更加成熟了。

我没有流泪,因为,它们在我的身体里,成了翻江倒海的洪流。

我终于发出了声音,我喊“唐小泊”,这个在心里百转千回的名字。但,他没有听见,眼见他上了一辆车。

我朝着车绝望地奔跑,我听到风,凛冽地穿过我的身体,我看到,越来越渺茫的距离。

而我,终于摔倒下去。

轰然地,悲伤地,倒塌。

小时候,我喜欢雪,喜欢那些有着漂亮花纹的雪,只是,当我握在手心的时候,它们就化成了一滴水。我大哭起来,为什么,喜欢的,却不能握在手里呢?妈妈抚着我的头说,傻孩子,因为温度,你的温度高过它,这样它就化掉了。所以有些东西是我们永远也没有办法握住的。

现在的我,明白了,我永远也碰不到我的爱情,因为,它从来不在我的手上。

我回到了倒桑树街。

是七月,合欢花的盛世。

为了避开小五,我让张初初暂时先住到我家来。

但是,他知道我工作的律师事务所……我要辞职吗?张初初怯怯地问。

也许会有更好的方法。我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摆脱小五的纠缠。他竟然想要和张初初和好,而她断然地不愿意再重复以前的生活,对小五,早已经没有感情,只有悔恨,她是轻信了他,才会让自己的人生那么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