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百里天傲的唇边不觉就浮出一抹苦笑,幽幽一声长叹:“朕糊涂啊,真是糊涂,无涯的性子,朕该最了解才是,怎么朕就会犯下这等错误!”是啊,无涯性子本就极为高傲,被人误会,懒得解释,也是极为可能的事情啊,亏得自己还认为无涯那是在默认……
一边痛心疾首地扶着额头,百里天傲一边痛苦地皱着眉头,似是有着无尽的懊恼。
“带我去见无涯。现在!”没心思理会百里天傲的懊恼,方轻画的态度依旧是冷冷冰冰,甚至已经有了几分发怒前的征兆。
百里天傲眉头微微一皱,从懊恼中回神,却也顾不得理会方轻画这无礼的态度,点点头,便带着方轻画出了门。
他的无涯是如此优秀,被几位皇子忌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说不得这次文臣武将中毒事件就是这几位皇子背后搞了什么鬼,若真是那样,他的无涯处境可是十分之不妙了啊!
心里百转千结,百里天傲甚至来不及穿上大髦就疾步出了寝宫。
方轻画冰着一张俏脸,紧随其后,周身气息冷到了极致,好像一座移动的冰山,但凡离她近一些的都能被冻成冰块……这一次,她是真得动了真气。方轻画为人向来是爱憎分明,对她好的人,她也一定会护之周全,对她坏的人,她也一定会还回来。可是不巧,现在偏偏就有人来逆她的鳞,对她在意的人暗施手段!
这两人刚刚跨出寝宫的殿门么多远,迎面便撞见了一人,正是那风风火火赶来皇宫,要见自己外孙的开国将军商书远。
一见这位老将军,百里天傲身形不由一顿,愣了一下,接着脸上泛出几分愧色,不自觉地垂下了那高傲的头颅。上一次,自己已经误会了这位老将军的女儿,害得自己的爱妃愤而遁走空门,这一次,自己又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误会了自己的儿子、他的外孙,害得无涯身陷御史台……若是这为老将军真问到了无涯,自己可如何向他交代呢……。
“皇上,老臣听说昨日皇宫出了点儿事儿,跟老臣那外孙有些关系。不知,老臣那外孙而今情况如何?”老将军不愧是直来直往的主儿,说话也是开门见山,一见着百里天傲直接就奔向了主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百里天傲嘴唇抖了一下,讪讪一笑:“无涯他……”
“他怎么了?”商书远眯了眯老眼,老脸上现出几分着紧,话语却是步步紧逼。
“他在御史台。”一旁的方轻画冷冰冰地插话进来:“老将军若是想见你的外孙,就随我们一起去趟御史台吧!”她可没时间在这儿墨迹,这老皇帝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自己就替他说了吧!
“御史台?”慢慢重复一遍这三个字,商书远老脸上浮出丝丝阴霾,干涩的老唇一挑,冷冷一笑:“皇上给无涯安排的这地方,倒是让老臣感到很意外呢!”
听着商书远话语里的讽刺意味,百里天傲咽了两口唾沫,牵强地扯了扯唇角:“老将军误会……”
“误会?”商书远继续冷笑:“是不是皇上将无涯逼得再也不回东林,才肯满意,是不是皇上让老臣再也见不到外孙,才肯满意?!”
商书远的话锋芒毕露,每一句都咄咄相逼,然而,百里天傲却只是无奈地摇着头,不敢辩驳一词。的确,因为他的不信任,若雅已经遁入空门,再也不肯回到自己身边,如今又是因为自己的误会,无涯竟然也不肯辩驳一词,自愿进入御史台……
自己做人怎么做的这么失败,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甚至不算一个好女婿……
“两位想吵架的话,等把无涯弄出来再吵,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方轻画冷冷瞥了两眼像要继续墨迹的两人,态度不耐到了极点。这老将军,到底是着紧不着紧自己的外孙啊?自己的外孙现在陷在御史台,他不紧着去将自己的外孙弄出来,还跟这皇帝废什么话啊!
听到方轻画这句话,商书远本想继续挤兑百里天傲的话愣生生给咽了回去,老眼一扫方轻画,无声地点点头。这丫头说话虽然很冲,但是不能否认,说得很在理,现在,可真不是自己跟皇上吵架的时候。
“是呢,老将军,等我先将无涯弄出御史台,您再怎么责备我都成……”在自己火爆的前任老丈人跟前,百里天傲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商书远低低哼了一声,甩了甩袍袖,当先朝着皇宫深处而去。御史台是独立于皇宫的存在,素来神秘诡异,用来收押重犯,而今,他那亲爱的外孙居然被关押到了御史台,这让他那素来性子高傲的外孙怎么能受得了!
这三人行色匆匆往御史台赶的时候,御史台重重深牢之内,却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御史台最深处,是一处极为结实的天牢,天牢乃是用精钢造就,巨琐重愈百斤,四面墙壁铁硬如山,里面却是堆满了干燥的杂草,倒显得这处天牢比别处更为干朗一些。
但凡被关押在此的人,即便是有通天神通,若没有开门的钥匙,也是难以逃脱出去。
而此刻,这深牢之内,却是盘膝坐着一位紫衣华美的少年。
少年安静而坐,轻闭双眸,狭长绵密的睫毛像是两把羽扇轻轻覆盖在那洁白如雪的面上,衬得少年好似观音座下童子,隐约间有种超凡脱俗之气,显得与这天牢的沉重的环境格格不入。
天牢极静,牢顶上有不知哪里渗出来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更是凸显的这天牢静得骇人。
少年就在这静寂得好似末世的天牢里,安静地阖着眸子,好像是睡着了一样,神态安详得让人嫉妒。
只是若是细望,便能瞧见他那粉嫩莹润的唇角,似乎隐隐上挑着,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