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澹台镜寒无声地笑了笑,修长的指节缓缓滑过桌案上的卷轴,一双清润双眸缓自落在方轻画身上:“方统领,丞相大人爱女欲图加害于你,身为受害者,你想要朕怎么还你一个公道?”
语气轻轻飘飘一出口便随风而散。
然而,这一句话,彻底让姑苏瓒傻眼了。他今日来,可是让澹台镜明还自己一个公道的,怎么,现在,倒成了自己要还方轻画一个公道?!
迎着澹台镜寒那一双仿若是温和至极的目光,方轻画深邃黑眸微微一缩,精光一闪间,却是幽幽而笑:“丞相爱女深爱王爷,见王爷对我宠爱有加,一时嫉妒,妒火遮眼,做了对轻画不利的事情,也已经得到了王爷的惩罚,这件事情,轻画不想再做追究,皇上便饶了丞相大人吧!”淡若清风的话语一落,澹台镜寒与姑苏瓒齐齐愣住了。
本想借着此次机会,将姑苏瓒彻底打垮的澹台镜寒眼神不觉地变了变。这丫头,莫非是觉出了哪里不妥?为何不肯顺着自己的计划来行,反而是要拆自己的台?
而姑苏瓒望向方轻画的眼神却更是震惊非常。在他的认知里,方轻画此人是典型的有仇必报,虽说他们昨日已经将沫儿害得够惨,但是如今,他亲耳听到方轻画说算了吧,心里却仍是有点儿不大相信。算了吧?她方轻画吃了亏,什么时候就会这么轻易地算了吧?莫非,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想要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
这两人心思暗动之际,澹台镜明心里却是明白,轻画之所以会说算了吧,只是因为她觉得想要害她的另有其人,她若是真得将姑苏瓒扳倒,必定会让那真正的主使人从中得利……轻画这样的选择,实乃是另有玄机啊!
“皇兄,既然轻画不想再追究了,那臣弟也就不再跟丞相大人多做纠缠,此事暂且告一段落。”澹台镜明笑了笑,神态已然恢复了素日里的淡漠高华,对一切都好似漠不关心:“至于臣弟废妃之事,择日臣弟便会昭告天下!”
一面说着,澹台镜明的目光却是别有深意地在方轻画身上停留片刻,接着无声地笑了,等着废妃事件平息一段时间之后,他便要拥立新妃,他便要将方轻画这个小小年纪就祸害众生的小丫头给拐进自己的轩王府里好好养起来,谁都不许再觊觎半分!
被澹台镜明这么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方轻画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澹台镜明这家伙,看自己的眼光越来越不单纯了……这丫的,不是又在打自己的鬼主意吧?
若是方轻画一人说与丞相大人罢了,澹台镜寒或许还能继续跟姑苏瓒耗着,如今竟是连他的八弟澹台镜明都说要跟丞相大人算了,自己如是再一意坚持惩处姑苏瓒,倒显得自己有点儿不念丞相旧时的功勋了……
心中不无遗憾的一叹,澹台镜寒有点儿疲惫地抬手揉揉额头,摇首一声轻笑:“闹了半天,你们是成心来找朕消遣来了?”语气不觉中已是多了几分轻松与玩笑。
姑苏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这个时候,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显得那么的尴尬没趣儿。依今日情形来看,皇上的心里分明是在向着八王爷,一点儿往日情面都不曾与自己讲……如此看来,今后自己若不多加小心,一旦再让皇帝拿住什么把柄,莫说这丰烟国丞相之位再也做不成了,只怕自己这条性命连带着那百万身家也要赔进去……
“皇兄整日日理万机这般辛苦,有我们来闹腾闹腾总归也算是让你休息了休息不是?”澹台镜明轻描淡写一笑,黑眸间闪烁着几许睿智光芒,话语也是轻松自若:“轻画当初去邕宁镇压叛党之时,臣弟曾经许诺,得她归来之时,便将她凯旋之日算作她的生日,这两日,臣弟会为她举办一场生日宴,皇兄整日操劳,若是有时间的话,便忙里偷个闲,来凑个热闹吧!”
一面说着话,澹台镜明却是已经无声地与方轻画并到一处,头微微偏过一个弧度,目光便柔和地落在了方轻画身上。
听着澹台镜明这话,澹台镜寒一张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继之却是淡淡一笑:“嗯,难得八弟也有闲情逸致来操办这些事情,这两日,我若得闲,会过去凑个热闹的。”
澹台镜明笑了笑:“如此,臣弟便与轻画先行回王府操持此事,皇兄慢忙!”
“嗯,去吧,你们凯旋而归,我都忙得没时间去接应你们,方统领的生日宴,怎得我都要出席的,顺带连此次凯旋的奖赏也一并赏了你们!”澹台镜寒微微一笑,手掌在桌上不着痕迹地划过……
他的动作很隐晦,隐晦到若不是注意去看,就全然不会注意到他的手指曾经有过那个划过的动作……
然而,他的动作隐晦,并不代表就没人看到。
房间之内,明灭光线之中,方轻画的黑眸紧紧眯了眯。貌似,自打他们这些人进来,这皇帝的手掌就从未离开过桌上那道奏折,这道奏折里会上奏一些什么东西,让这皇帝如此小心,甚至连神态都有些不胜往日自然?
心里起了疑,方轻画却没有点破,只是笑了笑,同澹台镜明一样朝着澹台镜寒拱了拱手:“轻画这便与王爷先行回府了。”
潇潇洒洒一拱手,方轻画面含微笑与澹台镜明并肩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僵住了许久的姑苏瓒终于回过神来,老眼深深凝望着他对之曾经无比信任,无比忠诚的皇帝陛下……久久未语……
“爱卿,非朕无情,今日,朕若不如此,只怕,吃亏的还会是你啊!”澹台镜寒长长出了口气,语气之中竟隐约有丝无奈。
听着澹台镜寒这明摆着有点儿忽悠人的话,精明如狐狸的姑苏瓒笑了笑,身子半弯,恭恭敬敬道:“老臣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