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闪开方轻画的视线,冷崤憨憨笑道:“如此,也便让方统领受累了。”
“冷将军客气。请!”方轻画勾勾唇角,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骤然冷了几分。这冷崤时刻不忘在众将面前提点自己的身份,这份居心当真以为她看不出来?
望着方轻画那冷若冰霜的脸,冷崤哪里还不知道眉眼高低,当下也不再多言,勒马朝着泗水城方向奔了去。
他本以为进了泗水城,进了皇宫,便是一切大吉,但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进了泗水城,进了皇宫,他更加没有可能再动方轻画哪怕一根头发。
冷崤的队伍刚刚进了泗水城,便是被举城的缟素震惊了。
泗水城中,一片白纱笼罩,所及之处,悲声阵阵,人人脸上都是蒙着深深的哀伤,似乎遭遇了什么不幸。
望着泗水城中那家家户户挂起的白色灯笼,冷崤的心里忽而便升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举城缟素,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皇家的人有人离世。
今时今刻,皇家会是谁辞世了呢?
越是这么想,冷崤心中越是没底儿,勒马前行的动作不觉间便慢了许多。
“冷将军,你不是想家了么?还是先回家瞧瞧吧!”方轻画扭过头,一脸关切地望着冷崤,语气甚为体贴。
冷崤嘴角抽了两下,接着竟是微微一愣,目光直直地望向了左前方。
那里,正是他的府邸,此刻,他的府邸亦是挂满了白纱,罩着白纱的灯笼诡异非常,让他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寒。一股不祥之感从心底直接冲向了他的脑门。
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冷崤翻身下马,也不理会身后的一众将士,直接便是迈开大步奔着自己的府邸而去。
自家的府门虚掩着,隐约透着一股死气。冷崤颤巍巍地伸出手掌,轻轻推开府门。
随着府门渐渐敞开,让他心中泣血的一幕霍然映入眼帘。
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院落里隐约还有丝丝血迹。
冷崤的心开始不住下沉,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他艰难地迈开步子,迈进大厅,大厅之内,赫然躺着自己的爹娘!
而此刻的二老,双眼紧闭,早已是归西多时了。
冷崤只觉眼前一黑,禁不住一阵眩晕,勉强扶住门廊歇了一会儿,忽而想到了什么,抽身便往后院跑。
后院较之前院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自己的妻儿,亦是无辜惨死于院落之中。
这一刻,冷崤的心,几乎也死了。他的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黑白。
高大的身子在院落正中摇晃了两下,冷崤黝黑的男儿脸上浮出了无法形容的痛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只不过是走了两天而已!只不过两天而已!家里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心神有些恍惚地望了望诺大的院落,冷崤忽而笑了,笑得极为的凄厉与瘆人。
饶是一旁常年在战场饮血的将士们,听到这般笑声都不由有些汗毛倒竖。
望着冷崤如此失态,方轻画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复杂神色,这一次小风他们做得似乎有些太过了……
“将军。”一个将士小心地上前:“将军家中横生变故,不知皇城中如今的情形如何……”
听到这话,冷崤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抬起了头,不错,自己走之前,一切还都是好好的,可是今日自己回来,城中竟是生出了这等变故,举城缟素,若是只有自己一家遭此劫难,万不可能举城举哀,那么,皇城内,会是谁也遭了毒手呢?
心跳在这一刻急剧加速,冷崤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狠狠咬了咬嘴唇:“快,即刻进宫!”
一语毕,冷崤已是霍然起身,一身的哀伤似乎也在他起身的一瞬,烟消云散了。做为一个军人,他该做的,是保护皇上的安危,若是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皇上有个三长两短,那即便是他一家给皇上陪葬,只怕也难恕其罪!
看着冷崤决绝而去的身影,默然而立的方轻画眼底深处两抹精芒忽而闪现,进宫?只怕进宫之后,这冷崤所受的打击会更大……
无声一叹,方轻画亦是不紧不慢跟了上去,如今的形势,秀水江山分明已经易主了,若是这冷崤还要蹦跶,自己倒是不介意送他去跟家人团聚。
秀水皇城之中,惨雾弥弥,到处充斥着悲哀之气。
冷崤绷着脸,一路进得皇城,所过之处,所有的侍卫俱是臂带黑纱,脸现悲色。
越是往皇城走,冷崤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是强烈,现在,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皇城之中到底是谁辞世了,只是,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而已。
所以,他一路走到了皇城的正殿,一路走到了皇上平时召见他的地方。
那里,殿门虚掩,里面隐约透着几点灯火。
殿门外,两个侍卫无精打采地垂着头,霜打的茄子一样。
“皇上,可在里面?”沉吟了一下,冷崤终是试探着开口问。
冷崤这么一问,那两个无精打采垂着头的侍卫忽而一个激灵,齐齐抬起了脑袋,诧异地望着冷崤。
“冷将军。”一个侍卫面色沉郁地唤了一声,接着便是轻轻摇摇头:“皇上,皇上他,已经被贼人害了。”
“什么?!”冷崤霍然睁圆了虎目,身子不由向后一个踉跄。
另一个侍卫及时地扶住了他,摇头叹道:“小皇子在里面,有什么话,你去问小皇子好了。”
小皇子?冷崤大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明白过来,秀水国的小皇子还在,小皇子并没有在这次变故中丧生!
心中的悲伤,在听到这个消息之时,略略有些消减。
缓了缓心神,冷崤面容一正,敛去脸上悲色,正容进殿。
冷崤之后,一直默然相随的方轻画亦是悄无声息地跨进了殿门。
此时此刻,她可不容许出现任何的差池!
殿内,烛火摇曳,透着几分诡异。
大殿正中,一身缟素的秀水国小皇子冷新宇默默静坐,双目微阖,似乎正在思忖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