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道:“你跟我客气什么?”
他道:“这回好险啊,已经启动了对我的调查程序,现在通过工作,没事了。”
我点点头:“这以后你更要谨慎了,你一定是被什么人盯上了,凡事都不能给人家留下把柄。”
他嗯了一声:“我通过这次就更明白了,这上下左右都要处理好。所谓上,就是跟上面要搞好关系,上面有人,但是,上面光有人不行,这个人还得硬,光硬还不行,他还得活动,这样咱们在下面才能快乐;所谓下,就是一定有你这样的真朋友帮我托着,关键时候不塌架子;所谓左和右的关系,就是跟同事搞好关系,不要树敌过多,左右的眼睛太多,都在盯着你。”
“嗯,这回是够险的,以后的行事更要谨小慎微。”我道。
“最近生意怎么样,我也没好意思问你。”
“还行,基本上能维持下去了。我天都的工程基本完工了,这几天我要去上海跟合作方签个合同,签完合同就能拿到一笔现金,这笔现金我打算先把赢家中心这边的工程款结一部分。因为有些材料商已经答应了,可以用房子抵一部分款项,这样我就能轻松一段时间了,而工程也不会耽误,中心城的拆迁也会更快一点。”
“那你葵科那块地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开工?”他问。
我说:“暂时先放一放,看看天都那边的进展。天都那边我现在拿到五本国土证,我正在叫人办理其中两块的《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和《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这些办好,我打算先贷一笔款,把赢家中心写字楼的信托解了,这样我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大压力了。”
“你跟合作方合同准备什么时候签?”王兆瑜问。
我回答:“合作方答应我的六千万还没到位,到位了我马上就要签。”
“来喝一个,你总算要熬出头儿了”。王兆瑜看着我,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里你的功劳大大的,要不是有你帮着搞的82号路和86号路两个工程,我现在都清盘了。”
“对了,天佑,我跟你说个事,范梅梅去香港定居的事搞定了,最近她的身份就能变成香港人。她跟我说想在香港买个房子,你看怎么样?”
“买房子?她想买哪里的?”我有些吃惊。
“她在海洋公园附近看中了一套房子,想买,你最好跟她去看看。”王兆瑜说。
“你疯了吧?在那里买一套房子至少都要一千多万港币,稍微像点样子就要两千多万港币。”
“那有什么,只要她喜欢就好。”王兆瑜显得气定神闲。
“我看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这笔钱从哪里出?”我问。
“上次第一购物你不是给了我一笔钱吗?我打算动用那笔钱。”王兆瑜道。
我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怪物。
他问:“怎么,有意见?那可是我自己的钱。”
我道:“你可知道那钱搞到国外我费了多大劲吗?你想动,别叫艾格蒙注意上。”
艾格蒙就是国际反洗钱组织,中国虽然不是成员,但香港可是。
他一愣:“会吗?没那么严重吧!”
“小心使得万年船啊。”我道。
“那怎么办啊?我已经答应她了。”王兆瑜有点为难。
我摇摇头:“你也太欠考虑了,你也不想想,香港是什么地方?她有什么钱,能在香港那么好的地方买房子?她可是明星,一旦被媒体盯上,后果会怎么样你明白吗?”
王兆瑜没说话,看表情有点后悔。
我接着说:“就是我现在也拿不出这笔钱,前一阶段给他们投资拍的那个言情片到现在也没上映,能不能赚钱我就不说了,可占用了我这么大一笔钱,对我的生意还是有影响的,你说是不是?”
王兆瑜嗯了一声:“这事我是有点欠考虑,当时郭俞凡说很快就可以收回投资,我也没多想什么。”
我道:“就先不说这些了,范梅梅在香港买房子的事,你一定得仔细考虑。一旦是惹出什么麻烦,那就不是我们去北京找找董老、白老这么容易的事了。香港媒体是吃素的吗?一旦是出了麻烦,我就是怎么出面为你打掩护,最后恐怕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你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他问。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丑话说到前面了,该怎么办,我相信你会想出一个稳妥的主意的。”我看着他,心里有些不安。
“天佑,我想问问你,你平时怎么跟女人打交道?咱俩这么熟了,我看你跟余巧柔好像没怎么说什么,两个人就拉开了距离,可是你知道吗?我跟柯楠分手我可是付出了代价的。”他显得有点垂头丧气。
“你什么意思?你跟柯楠分手,还有一些经济上的代价吗?以前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我问。
“是这样,你知道柯杨后来当科长的事吧?这都是小事,后来在红屋小区,他俩每人都搞了一套福利房,这你都知道吧?”
“我知道,你忘了他俩的装修还是我送的。”我道。王兆瑜不会忘了他当时怎么跟我打的招呼吧?
“关键这里有个小事,我现在想起来可能有点不妥。”王兆瑜有点焦躁。
“你就说吧,就是有多难,这事我帮你处理清楚。”我道。
“这事有点不好办啊,当时这首期是丁辰给处理的,具体他怎么处理的我也不大清楚,现在想起来有些大意了。这种当兵的,你不能跟他们来这套。”他显得很忧郁。
我想了一会儿问:“你觉得丁辰会这么不讲究吗?”
王兆瑜压低声音:“我怀疑这次的举报信就是他指使人搞的。”
“不会吧?”我问,“他有今天也是因为你啊?”
王兆瑜摇摇头:“你可能不会相信,他虽然是我提起来的,但他从来没跟我站在一条战线上过,这人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狼。”
我问:“现在你把他放到这个位置上也是想给他点教训?”
王兆瑜道:“我现在只是个副市长,他不一定会买我账。但是,给他点小鞋我还是能做到的,至于其他,我还真不好说。”
我问:“现在柯楠的事你打算怎么揩屁股?”
他道:“这事丁辰没什么把柄,但是我怕柯楠哪天有变化。”
“你啥意思?”我问。
“你能不能抓紧时间给柯楠介绍个男朋友?”他问。
我想想:“介绍男朋友给她我不敢肯定,但是让她出国留学,你看行不行?”
王兆瑜立刻笑起来:“这是个好主意,这几天我跟她联络一下。”
电话亮起来,是萧雅:“天佑,跟你说个事,周六你来签合同吧,钱到了。”
我问:“怎么这么快,你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她道:“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也不能让你感到失望啊。”
我嗯了一声,她接着道:“但是,我还有个条件,你要在你的公司给我一个办公室,常年保留。”
“你又想搞什么弯弯?”我问。
“既然你是我幕后老板,我在你那里能没有位置吗?你要知道,天都每年有很多人去S市,人来人往,有些接待还是必须的,我在你那里没有个办公室还行?不能每次去都到你的办公室,或者去会议室吧?”她道。
不能不说她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道:“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公司的人都很熟悉你,很多人都知道你的历史,万一……”
我的话很明白,你要知道,你在天都人面前是女企业家,但在我天佑公司里,你还是做保险的。
做过保险的人往往性格扭曲,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我真怕我的员工们有时候怠慢她,她会做出一些异乎寻常的反应。
她想想,笑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道:“既然你不怕,我也没什么说的。莫小平去世后,那个办公室还没有人用过,反正你也不常来,来了就坐那里吧。”
“这么说你同意了?”她问。
我嗯了一声。
“对了,天佑,我刚才想了一下,范梅梅那里我不好解释,你能不能替我解释一下?”王兆瑜看我打完电话突然提出一个建议。
我看着他:“你这人太过分了吧!好人你做,这种事就得我做,我是你什么人,凭什么为你揩屁股?”
他干笑着说:“谁叫你是我兄弟呢?”
为领导分忧也是一种投资,感情投资。
有名的大商人吕不韦曾经说过,世界上最好的投资就是投资权力。
像王兆瑜这样的官员要什么有什么,多你一个奉承的不为多,少你一个溜须的也不为少,但是,一旦是他的难题都由你处理,他就离不开你了,一旦他资产重组,你也能跟着沾光,从此飞黄腾达。
跟萧雅的合同签过了以后,她开始三天两头儿地来S市,而且还弄了两部好车放在这里。天都的大大小小官员开始经常到访,我不一定有空儿亲自接待,但是有重要的人来我还是要出面接待的,这无形中有了一些困扰。
最大的困扰就是我经常要在天都的来人面前,表现出跟萧雅关系很好。这一来二去,公司里的人开始有些传言,说我现在跟萧雅关系已经达到了相当的程度。我心里暗暗叫苦,但是又无法跟别人解释,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张小莹曾经来问过我,是不是跟萧雅有什么关系,我问:“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张小莹道:“我说不好,只是觉得她在公司同事面前对你的态度叫人看着不舒服。”
我道:“你应该知道,她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合作伙伴之间有比较良好的关系是必须的。”
张小莹想了想道:“天总,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有什么不该说的,咱们之间,你就是说错了也无所谓啊?”
张小莹表情有些严肃:“天总,这老板对于公司有点像古代皇帝对于国家。如果皇帝很贤明而大臣很昏庸,老百姓通常觉得国家还是有希望的,大不了清君侧,换个大臣了事。而如果皇帝很昏庸,则老百姓通常觉得这个国家没希望了,开始琢磨造反改朝换代。咱当老板总不能让公司员工揭竿而起或一走了之吧?”
“会有这么严重?”我皱起了眉。
“大家现在都觉得你跟这个萧雅关系太近了,她在公司里叫你的那个声音,我们听着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一耸肩,一副不屑的样子。
“你们?不会只是你自己吧?”我问。
“你太小看我张小莹了。没有文化的高度就没有事业的高度,有了思想的高度就有了行动的高度,我张小莹还不至于跟一个做保险的一个等号。”她一脸的轻蔑。
“小莹,你这个思想要不得,不要总拿老眼光看人。英雄不问出处,萧总原来做保险时有些言行可能是叫你们看不惯,但是,不要总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萧总现在也是大老板,你最好还是心态放平和一些。”我尽量将语气放得平和。
“哼!”张小莹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儿抛了一句:“我是打工妹,当然没有人家大老板在你心里重要。”
稳定压倒一切,党的话有道理。
萧雅的到来是给我增加了一定的困扰,但请神容易送神难?来了,人家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叫人家走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她毕竟要经常来,来了我又不能不面对,怎么办?想来想去,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正好天都的外环接近尾声了,房地产项目还没正式开始,叫杨再田回来,叫他跟萧雅打交道。
这天,夏思云过来跟我闲聊,我问他靳守坚挖人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他笑了:“靳守坚找了很多人,不过他开出的条件太不靠谱儿,大家没上当。他甚至跟赵锦辉说要把他工资翻番。”
我问:“赵锦辉怎么回答的?”
“具体怎么回答的我没好意思问,但是赵锦辉在这里还是很安心的。好像靳守坚也要在他的公司推行管理层股份的事,但是他的报告他岳父还没批准。”夏思云道。
“嗯,他的事咱们不必太放在心上,咱们做好自己的事,不要总在意别人做什么。太在意别人,就会忽视自己的脚步,那样很容易走歪。”我给他例上茶。
“但是,有个事情我得提醒你,员工们现在都反映你现在不跟他们常接触了。以前觉得你是朋友,现在觉得跟你有距离了。”夏思云慢慢喝着茶。
“夏总,这点我跟你说吧,这也是我最近刻意这样的。”我回答。
“为什么?”他问。
我回答:“别以为咱们的公司应像国营企业一样,人人都是公司的主人翁,人人都平等,大家自觉把事干好,这样想纯粹是扯淡。咱们是民营企业,公司内部大家利益不同,岗位不同,哪来什么绝对平等。虽然大家人格上是平等的,但岗位职权、工资奖金上怎么可能平等呢?为什么除了垄断行业外,大部分国营企业都倒闭了?因为国营企业的经营观念管理方法不符合目前的市场经济和社会环境。我觉得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从根本上不符合人的本性。当初红灯记里鸠山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直被当做反面典型加以批判,其实我现在认为这话好像符合每个人自然的第一反应。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连出家的和尚都明白这个道理。当老板就当老板吧,甘蔗没有两头甜,我不再奢望与公司员工做朋友,一切按规章制度来,只要管理好公司,让大家尽量拿到更多的工资奖金,人人都上保险,骨干员工入股共享公司发展成果,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完了。老板本来就是个孤独的职业,交朋友就在公司以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