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月落之地,听来是同一个地方。而南烟本来的世界接受的是月亮如同太阳一样,都会东升西落,有着同一样轨迹。她抬头看星空,这里有星星也有太阳,却从来没有见过独属于这里的那一轮清辉。
而按狐狸所说,到达目的地以后,就应该可以见到了。
在南烟心里,月亮一直代表高洁、孤寂和清傲,她在现实中也性格略为清冷,她虽不自比为月,但对月亮的亲近与喜爱,却是天生带来的。而她所能想到的世间最美好的意境,也就是清月照庭,潭水清寂,落花飞渡。
不知不觉,她对那个地方有了莫名的期待与向往。
半夜,万里雪原变作群山苍茫。屈曲盘结的粗壮枯树下,一堆篝火燃起,旁边长毛毯子上慵懒卧着一只赤毛狐狸。南烟则跪坐在狐狸身后,殷勤十分为狐狸按摩。狐狸长长眼睫毛始终闭合,只在南烟按摩得舒爽时,失了唇须的唇瓣会微微上抬。南烟注意到它这个独特小动作,想到大狐狸一路奔逃的矫健英姿,两相对比莫名觉得好笑。
她是发自内心感谢狐狸,手下力道十足,足足坚持小半个时辰后,整个手臂酸软得像面条一样。狐狸睁目看了她一眼,长长尾巴一卷,将南烟整个拖来放在柔软肚腹上。一人一狐俱是又累又饿又困,星夜之下相互依偎,没两刻就陷入沉睡。
睡到中途,半空又再飘雪,温度下降得厉害。南烟瑟缩了下,口中咕咙了声:“冷。”狐狸立耳转了转,整只毛茸茸的身体蜷缩起来,将躺卧在它肚腹上的女子密不透风窝埋其中。南烟梦中感觉到十打十的温暖,舒服得用脸颊轻蹭狐狸肚皮,呢喃轻语,“阿骨打,谢谢你。”
狐狸肚皮随同南烟摩梭动作抽了抽,这本就是它身上敏感部位。如果与敌人交手,这些部位往往都是重点隐藏防护的。可眼下,一个人类女子却无知无觉占了它整个身体最为柔软且最没有防备的部位。
南烟昵喃的话说完后,狐狸眼睫毛闪动两下,睁眼看了南烟一下,继续闭目沉睡。
第二天清晨,南烟初醒来只觉得身上异常沉重。她睁目,两双眼睛立刻瞪得溜圆。一夜大雪加深眠不自知,她竟被重重大雪盖了整个头面。从雪中坐身起来,任雪粒子从身上扑簌簌落下,她打个寒噤,回神过来有点呆怔。似乎遗忘了什么?!
四下里环顾完毕才彻底醒神过来,明白自己自睁眼那刻就若有所失的情绪哪里来的了!
大狐狸不见了!!
是嫌弃她太麻烦,是个累赘,半夜将她丢在这里乘机走了么?
南烟提了提僵硬无比的唇角,露出个比哭泣更为难看的表情。抱腿埋膝缩坐片刻,她深吸口气整个人从雪地里钻出来,略事整理身上,折了根棍子当拐杖就要出发独自去寻那月升月落之地。
没走两步,身后雪层下微有声音传来。南烟如被闪电击中,一直麻木僵硬强作镇定的表情像被打碎了的泥罐,瞬间变得生动起来。目中微有热意,她不敢回头却又不得不回头。
雪窝子里,刚才她钻出来的地方,冒出一只尖尖小小的赤毛尾须。南烟头顶冒出问号,阿骨打这是怎么了?她连走抢步过去,深挖三尺雪,总算从被雪水浸透了的长毛毯子里,挖出一只只有成人巴掌大小的赤毛狐狸!!
南烟两只眼睛都要聚成斗鸡眼,眼前这狐狸除了体形大小不一样,身体上其它任何地方都与阿骨打没有差异。不,她再次修正。超小狐狸身上还少了样东西——作为九尾狐标志物的八条大尾巴!
眼下,狐狸拖着仅存的一条如同毛笔头的小尾巴,垂头丧气坐在南烟掌心里一言不发。如果不是它还有鼻息,南烟都要把它当作是一只迷你版本狐狸玩偶了!
南烟心内情绪繁杂,心疼、好奇,又有点好笑。她有些不确定用指尖点了点狐狸湿漉漉的鼻头,“阿骨打,是你么?”
狐狸垂着头不说话。南烟看出它在难过,声音也跟着低柔下去,“阿骨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简直比初见时的奶狐狸还要凄惨!奶狐狸体形都要比它此刻大上三倍,而且还一直拖着九条齐齐整整的大尾巴。
狐狸将头埋得更低了,整个儿几乎要缩作圆球。南烟想了想,将它捧起来近到面前,唇瓣凑近过去,吧唧一声亲了口。初见时,她亲了奶狐狸一口,它就能立刻变作大狐狸。南烟希望再次解锁成功。
但令她失望了。迷你狐狸被亲中那刻,浑身皮毛发紧了下,形体没起一点变化。连剩下仅有的一条尾巴,都蜷缩到肚腹下。
南烟傻眼。完了,这下真叫做缩成球了!
罢了,狐狸于她本就恩大于过,她没有理由强求对方一直保护呵护。之前她都准备独自上路了,眼下么,不过是多了团小毛球而已!
南烟利索将狐狸毛球放入怀内。它受的打击看来不小,被南烟一番摆弄,竟然没有一点僵硬与反抗。它初初落在她起伏颇非的胸口位置。南烟沉甸甸走了两步,弯腰拾起长毛毯子叠起来打算带在身上。却觉得大不对劲,等反应过来,她脸上一红。毛狐狸呆得太不是位置了,让她胸口比往常膨大一倍不止。这已经是超出寻常人的范围程度了。
她探手进去,用指尖捅了两捅,迷你狐狸总算挪位到她肚腹位置。
南烟垂颈看了看,又立马露出个“囧”的表情。狐狸虽小,肚腹却显,看来浑然是怀了三个月的样子。
又是一个白天的行程,晚上时南烟带了狐狸歇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她四处折树枝搭了个简易茅棚,又将没来得及弄干的长毛毯子取出覆盖在树枝上,一个可以躲避寒风的小小歇身角落就算搭建成功。她又将一些茅草铺垫进去,整个人钻入放下挡风的帘子,平躺下去重重舒了口气。今天一路征途,可以算是她二十几年人生活动量最大的一天。
身下是半枯半湿的茅草,虽然及不上毯子舒适柔软,但对于疲累至极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天堂般的享受。
南烟才躺平,胸口一阵耸动,迷你狐狸从她衣襟口探出头来。一人一狐狸无言对视半晌,南烟噗地笑出声来。狐狸还在小半个身子隐在她衣服内,露出的小小脑袋加狭长眼睛精光四闪,令她不得不联想到另一种甚为相像的迷你动物——仓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