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左顾右看。没料到外表看来粗糙的阿诺,手艺活还满细致的,这个树枝编制的发冠倒是满精致。
兽潮近尾,九条铺纵在天地间的尾巴越来越近。南烟高高立在阿诺头顶,视线比先前更加开阔。看着狼狐狸越来越近,她再度兴奋起来,要不是被阿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束缚住不能跳下,她立刻就要再度兴奋投奔而去。
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她用另外的方式表达自己情绪。她在发冠上欢声连叫,“狼狐狸!阿骨打!!狼狐狸!阿骨打!!!”
阿诺抱臂立在山石上,因为南烟连声雀跃,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阿诺手指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接近到某个临界点,南烟蓦地刹声。
是九只尾巴的动物没错。远处看来时,它的九条蓬勃大气的大尾巴与南烟曾在梦境中见过被锁在华表上的狼狐狸甚为相似。南烟一厢情愿凭尾识狼,认定对方就是阿骨打。可对方真正追逐兽潮尾巴来到近处时,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认错了“狼”。
这只“狼”同样有气势嚣张的九条尾巴,但它身上拖及地面的长毛和不可辨识的五官,都让它如同在垃圾堆里生活了数月之久。
阿诺胸口接连起伏数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哇地将之前艰难吃下的蛋壳全部吐了出来。
南烟恨不得以手掩鼻。
尼那,好臭!
这是她见过的最脏最臭的一只动物了!!
她确定这只脏兮兮、浑身长毛都脏连成结,五官被层层脏毛覆盖住的动物不是她所认识的阿骨打。
阿骨打那么臭美,怎么可能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那动物在经过阿诺身边时,身形似乎停顿了下。阿诺抱臂冷看对方。那动物又似没有注意到阿诺存在,继续追赶兽潮而去。
天边日暮将斜,影子长长扯在地上。
气氛莫名寂落萧瑟。
南烟问:“我们去哪里?”稍后,微连庆幸问,“或许,这里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醒来后我们还是在现代社会。我继续上班,你则继续开你的凰凰快羽?”
阿诺一脸不明她所说表情。他迈开步子,往日落方向追逐兽潮之尾而去。
才走两步,膝盖处咯嘣一响,他单膝跪在地上!
南烟啊了声。
阿诺回头看了眼之前吐在地上的蛋壳。他好不容易才吃下,不及消化就被引得吐出浪费了!
他不可能再去吃自己的呕吐物。
蹙眉想了想,只有去寻找看看有没有传说中“美人骨”的存在了。
逐日而行。
日光落尽,明月初上时。阿诺带同南烟停步在一面断崖前。深渊不可见底,雾气一阵阵从崖底升腾上来。阿诺修身立在崖边,垂目俯视。与他观感一致的南烟吓得啊了声。如果有手,她一定死死抱住阿诺不放!
九条尾巴在雾气里隐约可见。那只捕猎了成百上千动物的九尾狐到了这里,就用爪子扒拉着山壁滑落下去。阿诺目光很坚定,他打算下去。
南烟有极不好预感,正打算开口阻止。阿诺身子一跃,直接往崖下坠落。南烟吓得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如果手脚齐在,她现在一定是手足并用,八爪章鱼一样死死扒牢紧贴在阿诺身上!
耳旁风声呼呼,暂且歇止时,南烟睁眼。
明显不是崖底,灰茫茫雾气笼罩四周,如果不是保持坠下来的姿式,根本无法辨识方向。
阿诺足下虚踩,雾气在他身周萦绕。他加了重力欲往下坠,发现下方看似虚空,着力上去却如踩着棉花团子,不能再行下坠。他蹙了蹙眉,发冠上的珍珠丸子——南烟望着一个方向直呼:“那里有光亮,阿诺!也许就是出口。”
阿诺目色微深。他并没有看见南烟口中光亮透出的地方。足下顿了顿,他沿南烟指示方向行去。
南烟眼中,随同阿诺步伐,雾气里那缕光亮像天堂照射下来,明晳和暖,充满阳光味道。与充满未知压抑感的雾气相比,南烟极为喜欢这束光亮。
向它而行,也许可见鲜花与太阳。
阿诺脚步声渐行渐空。南烟一直贪婪看着那束光,待她回神过来,意外发现阿诺整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而它自己,则以珍珠丸子形式浮于虚空。
南烟四下里滚了滚,觉得选择困难异常。是寻回阿诺,还是迎向那道光?
犹豫好一会,最终想回家的渴望战胜一切。她将阿诺抛到脑后,快快乐乐而又欢欣无比迎向那束光。
光亮所透之处,犹如阳光透照玻璃。初时,玻璃另一面并无实物。直到圆滚滚玉润润的南烟贴合上去,另一面开始显示高楼大厦、车来车往。
视觉是在高空位置,南烟甚至可以清楚看到道路上小如蚂蚁的行人、道旁绿树迎向阳光招展的枝叶。这是她无比熟悉大学毕业后求职工作的城市,这里的每一条道路、每一家店铺,都凝聚她各种各样的记忆。
南烟犹如天涯归旅看到熟悉故乡激动无比,她甚至忘记自己现在根本算不上是个人。本能就要穿过这扇窗子,身后却伸来一只手,将她握紧一半。
阿诺的声音:“不许走!给我回来!”
南烟回身乱踢,“放开我!你个死乌鸦!!我要回家!”喊完,自己倒愣了下。不知何时,她竟然由珍珠丸子变作了一个小小的原本的自己。
有了手足后的南烟更是兴奋无比。她眼睛死死盯住玻璃另一面。那里光影切换,到了她熟悉的小区,而后,是她小公寓内部熟悉场景。
一切都是那样熟悉,灶台上还有她烧开冒出滚滚白气的水,沙发上散落她看电视时习惯搭在肩膀的披巾。客厅角落里,还有装着阿骨打的土地公神像。
床上可以陷落一个大活人的柔软被子里,安安静静睡着另一个南烟。南烟觉得越靠近另一个自己,越有一股吸力要将自己拉往窗口彼端的自己。
“我要回家!”南烟心底热切无可阻止,她使劲踢了下,竟暂时摆脱阿诺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