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赵颜日志——圈套
“这辈子最寒冷的一个冬天过去了,这辈子最难过的一个春节也过去了,情人节过去了,愚人节也过去了。
看着日历表上的日子一天天翻过,我终于开始焦虑——我要毕业了。
毕业生有很多需要操心的事儿,毕业考试,毕业论文,尤其重要的是找工作。
但我知道我最焦虑的不是这件事,我焦虑的是,我跟夏天,该怎么办。
我知道夏天其实也在焦虑,只不过他怕我难过,所以装得若无其事。
我原来宿舍里的姐妹,除了徐娜,其他的都不在学校,有的已经在外面找到工作,正处于试用阶段,有的还在找,四处奔波。这些人原本都有男朋友,但一到这个时候,曾经的难舍难分似乎瞬间都成了泡影,曾希分手了,瞿颖兰分手了,连身在学校的徐娜也跟她最后录用并试用了一个月的男朋友分手了。
每次在QQ上看到她们有点伤感也有点解脱地对我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我心里就沉甸甸的,甚至比她们还要难过。
爱情真的会这么脆弱吗?在现实面前,它居然会这样不堪一击吗?
我也曾想出去找个工作,但是一想到要离开夏天,哪怕只是一刻,我心里就痛得无法忍受。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像徐娜她们那样的洒脱,所以我总拿写论文做借口,呆在这里,哪里都不去,就为了陪着夏天。
可我同时也害怕,我怕我跟夏天不能有一个结果。
四月底的时候,我妈突然叫我回家,说给我安排了个工作。我开始很奇怪,我妈就一个退休工人,怎么给我安排工作呢?不过听她的口气好像很肯定,我也只好听她的话。
我回去了,走的时候心里填满了分离的酸楚和对未来的希冀,因为我和夏天说好了,我回去跟我妈说我们的事,然后他正式到我们家拜访。
可我万万没料的是,我这次回去之后,我的命运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我更没有料到的是,我敬爱的妈妈,一手把我们四姐弟带大的妈妈,会亲手为我设这么大一个圈套。
我回去的第二天,她就叫我收拾东西,叫我跟她成都,我问去成都干什么,她说找的工作在成都。
于是我跟她去了。去了才知道,妈妈不是给我找到了一个工作,而是为我找到了一个对象。
而我们去的地方,就是那个人的家里。
我无法形容我知道真相时那一刻心里的恐惧。
后来我回想那时候的感觉,我才想起一个比较恰当的比喻。
我当时候就像一个十来岁的傻傻的女孩子,跟妈妈去逛街,结果被妈妈卖到了妓院。
当时候,我掉头就跑,结果被妈妈拽住,还大骂我不听话。
我吓懵了,于是蹲在那里放声大哭,把那家人也弄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像是变了一个人,丝毫不顾我脸面,当着那些人数落我。我绝望地看着她,不知道反驳,也不知道反抗;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那天晚上我们就住在了那个人家,我跟妈妈一起睡。妈妈骂累了,就开始劝我,说什么这男的是个公务员,工资很高,家里很有钱,人也很不错,她早就看中了的。
“早就看中了的。”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有点恨意,咬着牙说,“你早就看中了的,可是你却一直没有告诉我!你看中了,那你自己嫁给他呀!”
妈妈愣了愣,然后甩我打了我一个耳光,“你气死我了,你要气死我呀!”
我看着她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气,知道她心脏又不好了,只好别开脸,眼泪往肚里咽。
我真想和她大吵一架,可是我知道妈她的心脏不好,不能气,所以我只能求她。我告诉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她先问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告诉她之后,她一听是个在校学生,火气就更大了,骂我蠢,骂我有毛病。
我只能绝望地听任她骂。
妈妈已经快七十岁了,她的观念,根本不是这一个时代的,而她的性格,也使得我根本没有说服她的可能。
我不知道妈妈究竟使了什么手段沟通了那一家人,那家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居然听妈妈的话,跟她合起伙来对付我。
那个男的第二天就开始来跟我套近乎,说要带我去玩,给我买东西。
我冷眼相对,妈妈就开始骂我,越骂越难听,而那家人居然笑着旁观,似乎等着我在我妈妈的责骂下妥协。
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阴谋一样,逃脱无门,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焦虑。
我妥协了,我不想看着妈妈被我气死。我像个自知必死的人,跟那个人去逛街。
这个人还真有钱,也真大方,给我买了一大堆东西,看到什么就买什么,好像钱是纸做的一样。
我知道他想炫富,他想用钱来让我心动。
我在心里冷笑。你给我买再多东西又怎么样?以为我是爱钱的女人?你买吧买吧,你买再多,我回去就丢掉。
我一边在心里狠狠地发誓,一边又想起了夏天给我买的戒指。那个并不值钱的戒指,现在就戴在我右手的无名指上。我紧紧地扣紧了双手,感受着那枚戒指戴给我的丝丝凉意,心里有种痛苦的甜蜜。
“老公,你知道我正在受着怎样的折磨吗?”
我在心里叫了夏天一声,然后就泪眼模糊,差点让旁边的车给撞上。
“你怎么了?”那男的先是问了一声,然后看我这样子,可能觉得扫兴,就说,“那我们先回家吧。”
我擦干了眼泪,平静地问,“你知不知道我有爱的人?”“知道。”那人居然也很平静。
我看了看他,冷冷地说,“我不可能跟你交朋友的,我爱我老公。”
那人面孔抽搐了一下,然后故作大方地笑着说,“我知道你们没有结婚,只要没有结婚,我就有机会,我就会坚持到底的。”
我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
你******神经病是不是?你认识我才几个小时?在我面前装什么坚贞,说什么坚持到底?
我没控制住我内心的怒火,脱口骂出了我生平最恶毒的一句话,“你是***啊!”那人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居然又嘿嘿地笑了,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样。
我很惊讶,可是也更恼火了。
凭什么?这样骂都不行?这个人要不就是有毛病,要不就是脾气好得没尊严,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我无法接受的。
我更奇怪的是,我妈究竟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回到那人家里后,我终于没有控制住,跟我妈大吵了一场,然后成功地把妈妈送进了医院。
这时候我又后悔,又跑去医院照顾她。
看着妈妈在病床上打点滴,形容虚弱的样子,我内心满是绝望。
我该怎么办啊,这分明是个非此即彼的局面了啊,要不我坚持己见,把我妈气死,要不听我妈的话,让自己去死。
我该怎么办?我在冥冥中问夏天,我该怎么办?
之前,妈妈怕给夏天打电话,把我手机没收了。这时候,我才有机会拿到了手机,给夏天打了个电话。
我满心疲倦地对惊喜的夏天说,“我们放弃吧。”
我说句话的时候,我知道我心里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夏天安慰我,鼓励我,哪怕是说一句能让我坚持下去的话,可是,在我把所有事情说完之后,夏天沉默了许久,突然说,“那好吧,那就放弃吧。”
那一瞬间我突然后悔,我想对夏天说,我不想放弃,我根本就没想放弃,我刚才那话是骗你的。
可是想到那句话明明是自己说的,我怎么也拉不下这个面子来。
其实我也知道,夏天说那句话,也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于是我又恨自己,又恨夏天,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更恨夏天为什么不了解我的心意。
我挂了电话,关了机,然后坐在地上,满怀绝望。
我跟夏天,就这样结束了吗?想到夏天很久以前抱着我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想到不久以前我自己对自己立的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这个男人。”我心里一片酸痛。
为什么,为什么爱情终究要面对现实?为什么我的爱情面对的还偏偏要是最残酷的现实?
我想,我该放弃了。可我又知道,我放不掉的。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妈妈还在医院,我跟那家人无话可说,所有人都默默吃饭,气氛无比尴尬。
我看到桌子上有一道花菜,于是呆呆地看着,想起我以前逼夏天吃花菜的情形。
我很喜欢吃花菜,可夏天以前是很讨厌吃花菜的,只不过被我逼着吃了很多次之后,终于让我成功地同化掉。
我恍然看到夏天就坐在我的对面,故意扁着嘴,捏着鼻子往嘴巴里面塞一块花菜,然后可怜巴巴地咀嚼。我恶狠狠地问,“好吃不好吃?”夏天一副要哭的表情,“好吃,太好吃啦!!”
于是我突然放声大哭,把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男的的妈妈吓得碗都掉到了地上。
他们张着嘴巴傻傻地看着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只是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哭得趴在油腻腻的桌子上,嘴巴里的饭一粒粒往下掉。
我知道我那时候一定很丑,可我不在乎。
那家人可能终于让我弄得有点受不了了,在我妈出院后,那人的妈妈劝我妈说,这事还是慢慢来的好,让我们先回去。
这样,我才终于从那个牢笼里逃了出来,回到了重庆。
回到家之后,我妈总算对我没那么看得紧了,于是我找了个机会,偷偷地跑出来,重新回到了学校。
走的时候我恨恨地想,走了我就再不回来了,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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