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家族是有着两百年历史的庞大家族。整个安东村都是这个家族的产业。我,是这个家族八十年来降临的第一个女孩,我的诞生,从一开始就带着诅咒,一个控制了我们家族两百年的诅咒。
“优尔……”
“我在花园呢,妈妈。”
“该喝药了。”
“哦,马上就来!”
端起桌上那碗药,咕嘟,咕嘟,大口喝光光。这些药,是可以保证我身体健康的药。已经伴随我十七年了,因为害怕失去我,害怕诅咒再次应验,妈妈花了很多精力买来的。十七年里,我连普通的感冒都没有得过,一直都是超级健康的乖宝宝。
“喝完了,妈妈。”
妈妈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我知道妈妈的心,她又在担心我了。
“优尔,”妈妈的手轻轻抚摩着我的头发,“明天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啊?”我挠了挠头发,“就是和妈妈一起看第二天的日出!”心里很清楚,那些药是不可能和诅咒抗衡的。
是多么可怕的诅咒,二百多年来,这个家族出生的女孩,在她们十八岁生日的夜晚都会离奇地死去,从没有奢望过自己将会是例外。如果生日愿望真的能实现,请让我活下来吧,让我陪在妈妈的身边吧……
爸爸离开的这十年,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地生活着。很小就明白,我,是妈妈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所以,不管是天使还是魔鬼,都不要带我走,不要让我死掉。
“我可怜的优尔……”妈妈用力地把我抱在怀里,滚烫的眼泪滴在我的头发上,“为什么要是女孩?为什么要是女孩啊?”
性别并不是我能选择的事情,既然命运决定了让我做个女孩,选择了我被诅咒,那我能怎么办呢?我是个凡人,只能坦然地去接受。
“妈妈,你哭的话,优尔也要难过了,快,不要哭了。”用手轻轻地擦去妈妈脸上的泪水。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会有什么破解的办法,一定会有的!”妈妈抓着我的手,向曾祖母的厢房跑去。
“是我,请您帮帮我。帮帮优尔吧,奶奶……”妈妈跪在祖母的厢房外哭着恳求。
门被慢慢地拉开,它嘎吱嘎吱的声音像在唱着一支古老的歌谣。曾祖母是安东家族最年长的人,一个孤僻的老太太,她很少和家人见面,很少走出那间有上百年历史的厢房。从我懂事开始,今天是第三次见到她。
曾祖母穿着古式的绣满杜鹃花的衣服,满头的银丝被整齐地盘在头顶,她安静地坐在纱帐后面。
屋里所有的家具都散发着它们悠长的历史味道。也许是桔梗花的原因,房间里并没有令人发呕的霉气味,反而是透着淡淡的清香。
“奶奶,您帮帮我吧,明天就是优尔十八岁的生日,一定会有办法破解那个诅咒的,帮帮我吧,我不能失去优尔!”妈妈再一次恳求着。
……
我没有说话,盯着纱帐那头的曾祖母。她正看着我呢。即使有纱帐挡在我们之间,我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犀利的目光。
……
许久,曾祖母开口说话了。
“你先出去,优尔留下。”
“谢谢,奶奶,谢谢。”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曾祖母。
“优尔,你过来。”
“嗯。”
走到纱帐那边,我清楚地看见曾祖母的脸。一张白皙的脸,没有老年斑,只有岁月留下的皱纹。
“打开它。”祖母指着她面前的一个做工精致的木雕漆盒子说。
盒子被打开,里面躺着一个蝙蝠形状的黑色玻璃瓶,一颗白色的像狼牙一样的牙齿。
“把它拿出来。”祖母指着那个蝙蝠玻璃瓶说。
瓶子交到祖母手里,她打开瓶塞,在里面放进一朵蓝色的桔梗花,用一根红线穿过瓶子上的小孔,编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最后带在我的脖子上。
“优尔,希望祖母没有看错人,这场二百年的恩怨该有个了断了,照祖母说的去做,不要问为什么!”
“嗯。”
“明天夜晚十二点之前,你到突山上的悬崖边。拿着这颗牙,用它刺破右手食指,当第一滴血滴下时,从崖上跳下去。”祖母冷静地说。
“啊?”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现在所听到的。“跳下去?”“祖母,我……”这样和自杀有什么区别?跳下去还不都是死?突山的悬崖是个高一千五百多米的悬崖,安东村的小孩子都知道那个地方的危险性,从那里跳下去?
“对,跳下去。”祖母非常肯定地说,“如果没有死的话,就想办法消灭掉诅咒的源头。”什么?诅咒的源头?天哪,祖母生病了吧,说出的话,真的很诡异,很离谱。我瞪大眼睛看着她。
“什么源头?水源或者是像符咒一样的东西吗?”
“我也不清楚,但所有一切都是先有因,后有果。我们家族的女孩子会受到那样的诅咒,一定是有原因的。蝙蝠的眼睛变成红色时,你见到的人一定和源头有关系,也许他能帮助你破解诅咒。”
“啊?”我的嘴巴张到最大还无法表达我此刻吃惊的心情。
“祖母,这样做真能破解诅咒吗?或者那个源头是不是真的存在呢?它到底是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能否成功。这是很久的一个传说了,在你之前还没有人敢去尝试过,如果你够勇敢,就去试一次。”
“传说?”原来曾祖母说的方法竟然是一个没法考证的传说?
“好了,你出去吧。”祖母把我轰出来。
手里拿着那颗恐怖的牙齿,脖子上带着那个奇怪的蝙蝠瓶。一头雾水地站在院子里?
祖母的方法真有效吗?看着那颗牙,我似乎感觉从它里面飘出一团白色的气体,然后一张黑色骷髅脸正对着我嘿嘿地奸笑。
摇了摇头。不许自己再乱想!要相信祖母,她是家族里最年长,最有威望的人。她的方法一定是真的。
“我会照做的,祖母。相信我!”冲着祖母的厢房喊着。
“优尔姐姐,你在干什么?”小娜娜胖乎乎的小手摇晃着我的裙子,一脸疑惑地抬头看着我。
安优娜是叔叔的女儿。叔叔和婶婶结婚很多年后才有了娜娜,对她视如掌上明珠。可惜,她也是女孩,家族里又一个女孩,又一个被诅咒的女孩。
看着她那张天真的脸,我很难想像如果娜娜也长到十八岁,她将如何面对和我同样的问题?叔叔和婶婶又该如何接受?那个诅咒!该死的诅咒!我一定要把你解除掉,就从我安优尔开始!一定要解除掉!
“娜娜,姐姐带你去河里抓鱼玩好吗?”
“太好了,太好了。”娜娜开心地拍着小手,“优尔姐姐,我们快走!快走!抓鱼去!”娜娜拉着我的手向家外面不远处的小河跑去。
……
“快点,快点,鱼要跑了,优尔姐姐快啊——”
“一定会抓住它的!”
……
“安优尔!你在干什么!”
“呜……鱼跑掉了,呜……”娜娜着急地哭起来。
该死!好不容易抓住一条鱼,却被刚才的声音吓到手一松,让鱼乘机溜走。真是太可气了!
“金——树——熹!”我生气地一边跺着脚,一边冲着岸上的那个家伙大吼起来。对他,我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因为,我们是从吃奶的年纪就在一起的好朋友。“你给我下来!快给我下来!”
“干什么?”那头猪双手抱在胸前,向后退一步,表情严肃地说,“虽然我们小时候在一起洗过澡,可现在都已经是大人了,我不会和你一起洗的,你死心吧!”
“什么?洗澡!呀!金树熹!你不想活了吗?”立刻从水里跳出来,拿起岸边的石头向那个家伙砸去!这家伙不好好修理他,他的思想是不会变正常的。
“呀!安优尔!你要谋杀亲夫啊!妈妈呀,你这么厉害,以后谁还敢娶你啊!妈妈,救命啊……”
“呀!金树熹!你不要跑,给我站住!”
……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和树熹嬉闹了。明天之后,我的命运会是怎样?
只有上帝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