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掐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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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山寨小球星

一对中年夫妇开车往家走,沿路想找个餐馆或酒吧进去边吃边喝边看世界杯。从车窗朝外望,中意的餐馆和酒吧门外都没停车位了。有的地方出现露天啤酒座,摆放的大液晶屏幕艳丽诱人,但是根本没有空位。他们一路听关于世界杯赛事的广播,一位名嘴正伶牙俐齿地评论昨天那场最惹人眼的比赛。

“真好像世界杯在咱们这儿举行似的。”男的说。“是呀,我们同事,一个个球队球员的名字,说起来满嘴滚珠,就跟是他们家亲戚似的。”女的说。

还是回家靠在沙发上喝着啤酒果汁吃着零食看球吧!他们的车进了小区,刚在车位上停住,人还没下车,“砰”,一个球蹦到了前盖上,把他们吓了一跳。

男的马上下车,捡起那落到地下的球,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个“普天同庆”!女的也下车凑过去,“谁干的?”呼啦跑来好几个孩子。这对夫妇属于“丁克家庭”,对孩子素来嫌闹腾。男的看清楚了那球,原来是用普通的足球画出来的南非杯赛球,掉颜色,忙扔到地下。“你们是哪号楼谁家的?”几个孩子居然这样自报家门:“我是梅西!”“我是鲁尼!”“我是卡卡!”“我是C罗!”女的就责备:“怎么能在小区里踢球?”男的就说:“不在家里写作业,瞎闹什么?把车砸坏了怎么办?砸着人更不得了!”几个孩子满无所谓,一个嚷:“好容易全考完了!”一个叫:“我们脚痒痒!”说着拿着那球蹦跳着呼啸而去,又往小区那面积有限的健身区模拟杯赛去了。

男的就用手机给物业打电话。女的就跟旁边几位路过观望的业主说明情况:“亏得没砸到玻璃上。车玻璃也好,窗玻璃也好,砸碎了都是麻烦事对不?”女的先提着东西往楼里走,男的站在那里跟物业反映情况,要求他们马上出面禁止这几个孩子那“危险的游戏”。

那天傍晚,小区庭院里、甬路上、楼厅和电梯里,都有关于小学生在院里踢球一事的议论。反对的声音当然占了上风。但也有同情的议论。

有的说:“眼下咱们这儿,表面上确实是足球热。可是都热在眼球上、口水上。据说中国看世界杯的人数好几亿。可咱们这儿究竟有多少孩子、青年人平日在踢球?”

有的说:“是呀。听那侃球的,怎么发挥的都有,又是什么哲学高度,什么东方西方文化对比,什么民族性问题,还有扯到基因上的。可是,就缺说说怎么开展群众性足球运动的。”

有的跟上去议论:“我家老爷子,五十多年前,不过是百货公司售货员,他们那个系统,就有水平很高的业余足球队,休息日练球、比赛,他踢前锋,不是吹,一年的正式比赛里,就灌进过五个球!”更有帮腔的:“二十八年前,我那时候是车工,业余也踢球。那时候城里能踢球的地方比较多。”也有尖酸刻薄的:“现在有那么块地面,没等你抱着球去,开发商早盖楼去了。”有的就问:“学校里不都有操场吗?孩子们踢球为什么不到他们学校操场上去?”有的就自以为是地说:“如今学校放学就锁门,讲究校园安全。”……

那几个踢着山寨版“普天同庆”的山寨“梅西”“鲁尼”“卡卡”“C罗”被物业工作人员厉声制止了。“梅西”说:“我们就练练盘球不射门。”“卡卡”哀求:“我们就在这儿颠颠球还不行吗?”“C罗”说:“我妈放假就让我报这个班那个班,可我就喜欢踢球。”“鲁尼”说:“我家也一样,报的是以后能加分的特长班。”

可是,物业威胁如果他们再“乱来”就会找他们家长去,几个山寨“球星”只好悻悻抱球而去。

那对“丁克夫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主持人和嘉宾侃球,女的说:“你听听,比那些在南非的参赛队的教练们都高明!可中国足球怎么还那么低能呢?”男的想起那些被他告发到物业的孩子,叹口气说:“足球水平不是靠嘴巴侃出来的,也不是靠博客文章就能提升的,一句话,足球足球,你脚得沾球,用脚发威……哎,看来市场化也不灵,最重要的是,你得有脚沾球的数量庞大的后备军啊!”他心里多少有些后悔:对那踢山寨版“普天同庆”的“球星”们,是否态度过于严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