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拾捌章
碧落霎时变了神色，声音低沉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猜的。”江霜的神情显然比之前松和了不少，“这看来，我似乎猜对了，江仲。”
江仲这二字从江霜嘴中说出来时，碧落矍然失容，而一旁的燕长风则是站得远远的，一方面防止自己的存在打扰到他们的交谈，另一方面便是提防着有人偷袭。
“真的是你。”江霜温笑着，伸手向碧落走去道，“所以你现在还想和祁寒一起吗？”
碧落缓缓地摇着头说道：“我是谁与我是否和祁寒一起，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更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江仲，你是想要至死不悟吗？”
“够了！”碧落怒吼道，“我叫碧落，除此之外，我也不姓涂，所以现在我和道家、妖界都没了关联。所以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请你尽快，否则我就要去找他了。”
江霜扶额颦蹙道：“你可知母亲为了将你留在身边费了多大心思，她······”
“她最后不还是将我送回了妖界？”
“母亲那是身不由己······”
“那你为何可以留在她身边，我却要寄人篱下？”
“母亲······”
“你还想为她辩护些什么？她对你而言倘若是个无可挑剔的母亲，那对我而言她早就死了。”
“她确实死了！”江霜悲恸道。
碧落漠然转身道：“道家的女儿打算与狐王私奔，从一开始这两人都应该死。更别提她与狐王私自生下两个孩子的事儿了，我觉得她回澄门时没被处死就已是奇迹。”说罢他便跃身上树，回头瞥了江霜一眼。
这一眼，江霜再也不能从碧落眼里看见那些从前的记忆了。
那个一出生时便拥有狐狸耳朵的孩子，谁看了都知是那不该有的禁忌之恋的结果。这样的孩子怎能养在道观之中，而江霜则是江岚卿以灵魂为代价去除了江霜身上的妖性。对于碧落的到来，江岚卿不仅毫无防备，而且她也没有筹码再为她的孩子做些什么。
妖和人的结合，自古便是不受人伦天理所接受的。更别提两度犯下同样的过错了，幸得江岚卿有她哥哥江岚影的庇护，否则这天大地大还真无她的一席之地。
至于后来，江霜为何与江直怨不共戴天，江直怨如何陷害江岚卿，而江艾又是如何不见踪迹的；这江家里的恩恩怨怨、情情爱爱还得是后话。
“祁寒你觉得今日你逃得出去吗？”江卿威举剑扬眉，质问道。
祁寒微微扬起一边嘴角，皱了皱眉头抚摸着手中的剑道：“不过是两个人罢了，这些年来半个江湖都在追杀我。”
“现在是整个了。”张怀仁补充道。
祁寒大笑着停止抚弄手中剑，挑眉瞥了眼张怀仁又瞥了眼江卿威。
“你们觉得我还在乎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吗？”说罢他持剑向张怀仁冲去。
张怀仁见状知不可强攻，他便轻轻向后一退，跃到了身后的树枝上。可祁寒怎会就这么让他逃过，祁寒将灵力注入剑中，用劲一挥，他便顺势直直向张怀仁冲去。此刻江卿威知张怀仁没有任何武器可以还击，于是乎他便越身而上挡在张怀仁面前，将剑横放准备接招。
“要你的命岂不易如反掌？”
这是江卿威被祁寒打到在地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但显然祁寒并不想要他的命，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江家主！”张怀仁说着从上跃了下来，疾步走到江卿威身旁将他扶起。
江卿威伸手拒绝了他的好意，自己扶着剑起身嗤笑道：“既是易如反掌，你何不给我这条命做个了断？”
“着急什么？”祁寒站在树上，高傲地望着底下众人，“闲杂人等走开些，更别尝试偷袭，否则我有的事方法让你跪地求饶。”说着他也从上面下来了，站在江卿威与张怀仁的对面。
祁寒那幅刚愎自用的模样，任凭谁见了都会觉得令人不适。
江卿威望了眼张怀仁示意他伺机而动，而他立刻便持剑向祁寒劈去。只见那剑横着一扫，祁寒却越身踩在剑上跃到了江卿威的身后，侧身便用手肘打到了张怀仁，回身一掌又将江卿威打到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祁寒并非真想要与这两人一决生死，他只想要他们知难而退。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鬼仙祁寒怙恶不悛，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但如今见到本尊时，却发现他不过是个普通人。除了高强的武艺和俊朗的外表，而其他的方面祁寒真是平淡无奇。
“你们闹够了没有？”祁寒无奈道，“我现在只想做自己的事情，你们何苦一直纠缠？”
“纠缠？”江卿威愤然起身，义愤填膺道，“祁寒是谁开始的这一切？”
祁寒的喉结微微颤动，但他什么也没说，故作镇定地看着江卿威。
“我江家澄门与你无冤无仇，你却盗我珍宝，杀我父亲？你以为谁自愿满江湖地找你，只为了取你项上人头？你怕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说罢他又持剑向祁寒冲去。
祁寒无奈只能与他正面作战，张怀仁以为时机已到。他疾步走到祁寒身后，想要施法将他困住，但机关算尽他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活捉？我劝你想都别想。”
张怀仁这才察觉自己身后有人，侧头一望便看见碧落站在自己身后。遽尔，张怀仁只觉得自己手心一痛，他立马看向自己的双手，只见炽红的火焰布满了他的双手。张怀仁忍着剧痛依旧想要完成阵法的手诀，但碧落又怎会让他得逞？
“想想自己以后吧！”碧落说着挥手，火焰便从他的双手向手臂蔓延，“这只是灵火，倘若你还想活命，用手诀还能救你的命。”说罢他便向祁寒与江卿威那边走去。
“别负隅顽强了。”祁寒剑指着跪倒在地的江卿威说道，“否则你就去见你的父亲吧。”
江卿威勾了勾嘴角，嘴角的血缓缓流下。
“咱们何不同归于尽？”
当江卿威这句话说出口时，祁寒正低头望着他思索他刚才的话，而碧落却望见一支箭从树后射向祁寒。
碧落压根没想便径直冲过去将祁寒扑倒，但那箭依旧刺穿了他的肩膀。
“碧落！”江卿威喊道。
江卿威从来没想过要伤害碧落，哪怕碧落背叛了自己，哪怕碧落真的不再喜欢自己。可江卿威也有千千万万个理由让自己相信，碧落不过是身不由己；但此时此刻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个意外。
祁寒这才侧头望见保护自己的是碧落，即使碧落肩上的伤并非致命，但他怒不可遏的模样仍就赫人极了。他将碧落轻轻抱起，伸手在那插在碧落背上的箭旁比划着，他想帮他减轻痛楚，但他知道这样做也无济于事。
“家主······”江直怨从树后走了出来，六神无主的样显然知道自己触及了祁寒的逆鳞。
江卿威伸手示意江直怨停住，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要去查看碧落的情况。可出人意料的是张怀仁竟还想着偷袭祁寒，却没成想被祁寒反手一掌推倒在地。
“噗！”
张怀仁的血从嘴里汩汩地流出，一行天师自然着急他们大师兄的伤势，哪还有心思去管祁寒？再说了，连大师兄在祁寒面前都不堪一击，更别提他们这些无名小卒了。
“滚！”祁寒头也没抬地对江卿威说道。
江卿威闻声怔在了原地，他现在不知到底是下令与祁寒同归于尽好，还是带领着众人撤退再候时机。
显然，他们是斗不过祁寒的。
“我叫你们滚啊！”祁寒抬头脖颈处青筋暴跳，眼中的业火想似要烧到目光所及之处，他怒吼道，“再不滚，我若控制不住魔君，今日你们的生死就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祁寒······”碧落极力摇头，扯了扯祁寒的衣领道，“别杀人，我知道你不想这样的。”
祁寒的怒火在碧落出声的那一刻似乎便消减了不少，他伸手轻抚着碧落的脸温声道：“我不想，但······但秦悟的力量真的太诱惑了······”
正当祁寒说着，碧落望了望江卿威示意让他带人离开。
江卿威此刻也便没再犹豫，转身挥手示意众人后退。众人噤若寒蝉，他们不仅是被祁寒的实力给吓着了，更令他们不敢相信的是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主，竟然也会颓唐成这般模样。
涣散的眼神，浑浑噩噩的步伐，连江直怨也觉得惊愕。
“家主······”
江卿威伸手示意不要往下说，江直怨也便识趣地闭嘴了。可旁人却不懂了，明明方才有机会乘着祁寒分心时，将祁寒和那狐狸一举拿下，但家主却让大家撤退？
江家人都上了马后，江直怨才又开口问道：“家主，我们现在往哪去？”
“既然这江湖上不止咱们澄门与祁寒有仇，那么自然是只能纵横捭阖了。”
江直怨听了江卿威的话后才恍然大悟。可江霜在一旁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知道江卿威定是有何良策妙计。
“那就按着若水你的意思去做吧。”
江卿威对着江霜温笑着点了点头，但他却转头对着江直怨漠然道：“下次再想偷袭祁寒，箭给我瞄准咯再放。”说罢他驱马不顾。
江直怨这才知道，自己不但只是触到了祁寒的逆鳞，而且还触及了江卿威的伤心处。可江直怨却一点也不担心，事实上，他比谁都知道这滋味。
“那狐狸你觉得凭你的本事，你能动他吗？”
江霜见江直怨这幅模样，他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雪上加霜，而江直怨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哪能不知道这些事背后的缘由。江直怨侧头贴在江霜耳后道：“你既知是我害你母亲的，那你怎不知我也晓得些事。例如······”他故作停顿，“半妖？”说罢江直怨便跟上了江卿威的脚步，徒留江霜一人在后面心惊胆战。